第四章 一枪阅山海

那天，借着山风，赵家老头和自己那可爱的大孙，讲了一下午的枪的来源和典故，小奉天的眼里对着爷爷手上那一杆绿沉，除却一开始的渴望，还多了不少的疑惑和敬畏。

        到了晌午，潭水折射出头上的高树，偶尔还有一两声飞鸟的轻鸣。

        老头终于握住那杆绿沉，对着自己的大孙笑了笑说道：“小奉天，你可看好了，这即是我赵家枪法，这一招叫做：阅山海！”

        只见老头轻挪扎稳双脚，往前轻轻地一劈。

        小奉天的嘴张的仿佛一个葫芦瓢那么大，只见那潭深不见的清水，在老人那杆子枪刺出去的时候，被倏然分成两半，露出潭底的淤泥和青石，像是切糕一般无声无息，并不见多大的声响，老人轻喝：“分！”

        那分开的潭水悬在空中，竟然就像是本来就是如此，再不合流。

        “爷，你是神仙么？”

        显然眼前的这场景已经打破了小奉天的认知。

        “大孙呐，为武者，到了大成之境界，可以开山填海，江水倒流，上可入青天摘月，下可临深渊探幽。”

        “爷，这么厉害的话，那天下第一不就能当皇帝了么？”

        “武者，灵气取之于天地，内修真气外修筋骨，身体就像是一个陶罐子，平日修行就像是不断的扩充这个罐子的大小，筋骨就像是这个罐子的外壁，有人先天的罐子就结实，这就是所谓的灵才。待到用时就不断往外倒，终究是有力竭之时。”

        “爷，你罐子大不大？”

        “哼，这么大”

        老人用手比了比，竭尽所能的扩大双臂，以至于腰身有些弯曲，背影看起来十分搞笑。

        小奉天学着自己的爷爷，仰着头，双手尽可能的向外张开，有些得意的说道：“爷，我也要这么大，比你的罐子还要更大，才好。”

        老头收手，将枪从地下拿起来，轻轻说了句：“合！”

        潭水复而落下，合起。

        这便是所谓的一品武境的真言！

        老头将那杆绿沉轻轻地放给小奉天，算是一个传承，小奉天拿起还算轻松，但是想要起势，还是很费劲。

        “大孙呐，从今天起，这杆子枪你要好好耍，可别給我赵家丢人。”

        夕阳西下，晚霞照在小奉天脸上红扑扑，少年并没有回答自己的爷，而是端起那杆绿沉，学着刚刚那一招，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劈。期待的并没有发生，老头子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大孙的头。

        “走吧，再不回家晚饭都没得吃了。”

        两人转身准备下山，那杆子枪，少年拿起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手，他没有察觉的是那本应该无波无澜的深潭，面上竟赫然分成了两半，很快又合回去。

        爷没有回头，嘴角勾出微小的弧度。

        洛阳城，太和殿。

        文武皆队列殿前，文官以太傅夏严为首，武官则是赵国公为魁，另设有司礼监官在侧庭。

        这是当今皇帝继位之后，第一次开朝议政，一品和从一品此刻都在这殿内，二品在阶上，三品在阶下，四五品都在黄门之外，已是相隔数里，山呼万岁之后，就是各地藩王、提督、督抚遥贺的贺表，再就是外邦的贺礼贡品，一应结束，好不热闹。

        至晌午，方能真正议事。

        前番天禄殿小朝议，已经定下来的国策无人再提，其余都是各地的税赋兵役，待到日落时分，站立一天的文武大臣都疲态尽显，甚至皇帝还特地恩赐给老臣夏严一个小锦团，坐着听议。

        皇帝这才对着侧庭挥挥手，司礼监官掌印太监这才走出，从怀里拿出一张玉轴锦帛，慢慢摊开读出：“皇帝诏：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燃薪达旦，破卷通经，献王显德于世，克劳克勤，外御蛮贼，内修德政，治下民安而乐业，于国居功甚伟。子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长幼顺，故上下治；天地明察，神明彰矣，故虽天子必有尊，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宗庙致敬，不忘亲也，修身慎行，恐辱先也。献王为朕生父，当配享太庙以敬天法祖，今日庭前一议献王封号！”

        满堂静默。

        为何？

        自古宗庙制度：“天子立七庙，诸侯立五庙，大夫立三庙，士立一庙，庶人无庙。”

        其中“昭穆制度”规定了神主的具体摆放“始祖居中，左昭右穆。父居左为昭，子居右为穆”。所以说太庙中应该摆放“太祖庙”及“三昭庙”﹑“三穆庙”共七位神主。武朝先帝又增“祖庙五”﹑“亲庙四”，共为九庙。

        献王仅是当今皇帝的生父，早即病逝，先皇自幼和献王为交好，过献王之子为己，先皇嫡长灭六国途中被六国余孽刺害，东宫之位一直空缺，满朝非议，先皇不顾，后谁也没想到是这养子继位，亲子纷纷去了苦寒之地就藩，这如今皇帝这开朝第一件竟如此昭彰，也不由得这些大臣不惊，不惧。

        先皇薨逝，第三天皇帝就对着老臣夏严说道：“朕继入大统，虽未敢顾私恩，然母妃远在藩府，朕心实在恋慕，可即写敕遣侍奉母，并宫眷内外取来洛阳。”

        夏严知皇帝思母心切，不敢怠慢，派司礼监和内官奉笺迎，那封笺油墨未干，就迎来这一道圣旨，实在是诛心。

        这道圣旨一出，锦团上的太傅夏严，睁开了昏昏欲睡的双眼，咄咄看着司礼监掌印太监，随后缓缓起身，深鞠一躬说道：“老臣昨夜阅览汉史，成帝无子，便迎共王之子定陶王取入宫中，立为皇太子，后继位为汉哀帝，为使共王不至断后，别立楚王之孙刘景为定陶王，以做共王子孙。又偶阅宋史，宋仁宗无后，取濮安王第十三子入宫，改名为曙，立为皇太子，后继位为英宗，为人后者为之子，古有成例，今可法考，尊献王为皇叔，皇叔妃为兴国太妃。”

        这是侧面拒绝了献王入太庙，但胜在有理有据，并且遵从的是宗法之制，所以这话说出之后，庭上大臣频频点头，但有一人挺直腰杆，没有发出任何表示，这便是老臣陈嵩。

        皇帝扫视了群臣的态度，遇到陈嵩的时候稍微停了半刻，随后转身，挥一挥衣袖说道：“父母不可换。”

        给了司礼监官一个眼色，随后就草草结束了庭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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