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故人叹
烟州，安乐县。
秦若明下山风光了不过半月，所带银两便悉数花光了。少年独自行走在街上，目光扫视街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又遥望了一眼灵山的方向，不免有些落寞。
风光无限好，可惜无旧友。
啧，当真可怜。
他端着空落落的心和胃，走进了一家小酒馆。
“小二，上酒！”秦若明高呼一声，一屁股坐下，点了几个小菜。
酒馆虽小，饭菜可口，宾客自然也络绎不绝。他那一声嗓门不小，混在嘈杂的人声中，倒也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却被坐在角落里的女子捕捉到了。女子抬眸瞥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埋头用饭。
是他？
女子慢条斯理地解决完眼前的餐食之后，没有着急离开，远远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当初说好的相忘于江湖，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女孩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在与自己做抗争，良久，叹了一口气后，起身去柜台结了帐。
女孩在心中默默道了别，慢慢地走出这家酒馆。
在她转身离开的后一脚，秦若明也去结账了。
“我说小兄弟，你这钱也不够啊！”
“那个……我身上实在是没有钱了，要不我在你这打几日工偿还，如何？管饭就行。”秦若明面露尴尬，脸上满是讨好的堆笑。
“打工？你这粗手粗脚的，会干端茶倒水的事儿嘛？”
“虽然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嘛！”
“去去去，我们这儿可不缺打下手的，你来了我还要教你干活，你以为我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啊，我劝你识相的快点给钱走人，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老板明显不吃这一套，叫出了几个小厮，意欲拿下此人送到官府。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囊中羞涩啊！
秦若明瘪了瘪嘴，这么好可以混吃混喝的机会，可惜了。
就在他打算掏出衣兜里仅存的几枚铜钱想要了事时，一只白皙的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小块碎银，稳稳地敲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这钱，我替他给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面纱下传出。
这种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只见那人身着水色云锦段衣裳，宽袖窄腰，细勾身段，头戴碧蓝洛云簪花，流苏微垂，似明玉姣珠，乌发梳成两个发髻，余下的似瀑布倾泻直下。
细看了去，一双眼水波流转，但无温度，似冰封的池水，只舍得解冻汩汩细流，令人望而生寒。两弯柳叶眉配小巧精致的鼻子，透过薄纱隐约望见的那一抹胭脂红，无一不显示这是位风姿绰约的绝色佳人。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在这个嘈杂的小酒馆，她是这浑浊世界中唯一的一抹清色。
秦若明看得愣了，从那女子的外貌来看，他并不认识此人，但是那一双透着淡漠的眼睛让他有些许熟悉。
是你吗？陆寒月……
秦若明也只是猜测一二，并不敢轻易下结论。
但是呢，既然他无处可去又欠她这一顿饭钱，不妨探一探这位救他于危难的仙女究竟是谁，反正他身无分文，空剩这一条命，倒也不会亏。
那位女子并没有作过多停留，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分给秦若明，给了钱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去好一段路，她才转过身来，抱臂蹙眉看着身后人。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秦若明见自己被发现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缓缓开口：“这么说吧，我是个孤儿。”
那女子翻了个白眼，利落地转身继续走。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诶诶诶，你别走！等我说完。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无家可归也身无分文，反正横竖饿死一条路。你帮我付了饭钱，但我不能白拿姑娘的钱。我看你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这样吧，我给你当一个月的侍卫，刚刚的钱就当你雇我的费用。怎么样？”秦若明眼睛亮亮地盯着她，像孩童渴求糖果已久那般。
无家可归？分明是不想回去吧。女子又想起之前把他劫下山的事，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憋住笑。
而在秦若明眼中，眼前的人冷哼一声，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
“那你接下来的一日三餐如何解决，难不成还要我供你吃喝？那我岂不是更亏了？”女子歪着头，像是在质问他一般。
秦若明没有放弃，打算采用“怀柔”策略：“小仙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日后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吩咐！况且我……”
“行，我准了。”看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女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头。
这么爽快？倒是给秦若明整得愣了一下。
“还没问你名字呢，我叫秦若明，日月明。姑娘你呢？”
她思索了一下，不如就当是重新认识好了。
“陆千凝。”
千里邀月，玉露凝珠。
“陆姑娘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陆千凝点头。
“那我给你讲讲这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吧。”
“嗯。”
……
一位水色佳人冰冷如霜，一位白衣少年热情似火，暂时抛开所有的过往，游玩人间。少年滔滔不绝地讲述，女孩只是偶尔应两句。
秦若明还在津津有味地跟她讲着轶事，陆千凝的眼神却锁定了一个穿着黑衣，样貌普通的男人，那个男人也时不时转头看她，两人眼神交汇了一瞬，突然，那人慌乱地开始逃跑。
在那一瞬陆千凝已然认出，那人就是她要追捕的叛逃者。陆千凝伺机而动，准备追上去。刚要起步，她突然想起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又蓦然停下脚步，摘下腰间的荷包，塞进那人手里。
“这一袋银子，够你花很久了，别再跟着我。”抛下这一句话，陆千凝猛地一个箭步腾空而起，朝着叛逃者的方向追过去。
那人似是有意在等她上钩，竟也没逃离多远。
街市的尽头，没有什么百姓，更方便了陆千凝出手。
一剑出鞘，踏云乘风，凌澌破空。
追上来的秦若明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只见空气中水汽凝结成冰棱，随着剑刃的挥动，一齐向前飞射而去。
凌云一式！
曾经他亲眼看着师父灵翊教会了陆寒月这招，想来那时，师父对她投去颇为赞赏的目光，只是碍于颜面，夸奖的话到了嘴边只剩下“还不错，有悟性”。
看来真的是她！
仅存的那点疑虑烟消云散，秦若明完完全全放下了戒备心，脚步也更坚定地追了上去。
陆千凝见那人左肩中了一株冰棱，轰然落地。
没想到的是，那人功夫竟也了得，瞬间弹跳起身，抵挡接连不断的攻击，两人厮打在了一块儿，一时间，胜负难分。
陆千凝没料到那人竟那么难缠，暗自悔恨自己低估了敌人的实力，没有第一时间使出杀招。
那人趁陆千凝走神，一把拽过陆千凝手腕上的净世青莲，对准了身后一个方向，施展法力将其送了出去。
陆千凝心道不好，但在转念间做出了抉择，暗叹了口气，深觉有些肉疼后，出手也狠了些，将所有的怒气对准了“罪魁祸首”，三两下便将那人打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前方远处的树上飞跃而下，而后慢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走出。
他果然还是追了上来。
秦若明稳稳当当地抓住了那个会飞的小玩意儿。
他扬声道：“打不过就抢人姑娘的首饰，你莫不是师从登徒浪子？”随后，得意地笑着对陆千凝晃了晃手中的物件。
陆千凝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左肩中了一道冰棱，行动有些迟缓，那人见对方又来了一位帮手，趁陆千凝看向他的一瞬，加快脚步逃走。
陆千凝没顾得上秦若明，见那人想逃，便紧紧跟了上去。秦若明见状，将手里的东西收好，一踏地面，腾空而起，“欸你们等等我啊！”
任凭陆千凝轻功了得，被那人在树林里弯弯绕绕许久，一时竟没有追上。但是那人一走远就故意停下，像是在等她追上来。
陆千凝从树杈上一跃而下，像一只小猫落地，轻盈无声。她方才远远瞧见那人钻了进去，那是一个十尺高的黑黢黢的山洞，杂草丛生，她伸手拨开两尺半高的草叶，露出一块半人高的大理石，上面刻着“伏魔洞”三个字，字着暗红色。
伏魔？这就是费尽心思引我来的目的吗？
陆千凝冷笑一声，松了一口气，如果就只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她站在洞口，正在想着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之时，秦若明赶到了。
“陆寒月！”秦若明欣喜地喊她，却见她头也没回地走了进去。
弄错了吗？
秦若明虽然疑惑，但也跟着她进入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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