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谈话

浅予回到家，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没再闻到那股酒气，才匆匆的往光明楼走去。

        走到302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很快房门就打开了，江时延颔首微笑道：“来了，进来坐吧。”

        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想来也是刚刚回来洗了澡的，浅予神情一窘，有些尴尬，自己这般迫不急待的找来似乎有些急切了，但已经站在人家门口了，她也只能厚着脸皮走进了他的房间。

        时隔多天，再次进入他的公寓房，浅予发现房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那时她搬来的东西依然摆放在原地几乎没有动过，仿佛他并没在这里住一样，只有那间小房间有了很大的变化，有昏暗的灯光透出来，却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江时延仿佛看出了她的疑问，笑道：“那是我专门洗照片用的。”

        浅予恍然大悟。

        “站着干什么，坐啊，你自己的房子都不敢坐了？”江时延回头看到她站着四下打量，好笑的调侃了一句。

        浅予有些拘谨的摇了摇头，才后知后觉道：“江大哥，我是不是打扰到您工作了。”

        他拉着她回家的路上，她就询问了他关于考大学的事情，想请他给个意见，江时延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才说先送她回家换身衣服，他也把车还给朋友，晚点回到公寓再跟她详谈。

        这时也不过是下午三点多时，如此他是不是就算提前收工，耽误他做事了？

        江时延微笑道：“无妨，既然你问我了，我总要好好给你建议，不让你遗憾才好，随便坐下吧，我先问你件事。”

        浅予乖乖的在厅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江时延拿了毛巾擦干了头发，手脚麻利的冲泡了一壶茶，然后拿了两个杯子过来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她，才在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你没和你母亲商量考哪个大学？”

        浅予无奈道：“怎么没有，可是没法商量，每次跟她提考大学的事情，要么坚决反对，要么阴阳怪气的，她就是想让我早早嫁人，不想让我上大学。”

        江时延笑道：“我见过你母亲，感觉她不是思想固步不前之人……”

        “您被她骗了，她一贯会装。”提起她妈浅予心里很是不满，忍不住大倒苦水道：“您不知道，她在外人面前总是装得优雅知识的女性，其实她连字都没认识多少；别看她是从法国回来的，就见多识广，其实她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不认识，她还任性我行我素，从来都是以自身的标准去要求别人，从不管别人的意愿思想，她……她还骗我去相亲，连自己的女儿都骗……”

        江时延好笑的看着她不遗余力的埋汰吐槽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打扰她，只含笑任由她大倒苦水。

        浅予喋喋不休的一通吐槽，发泄了抑郁在心里的不满后，整个人如同卸下了重任般轻松了许多，后知后觉自己和一个不算熟悉的外人这般吐槽自己的母亲，实在是不妥，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眸，她心一跳，很是窘迫和尴尬。

        江时延才微笑道：“看来你们母女俩之间真是缺乏沟通啊。”

        浅予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道：“不是缺少沟通，是无法沟通，每次沟通都是争吵结束，那还不如不沟通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自己也是处理不好自己和家人的关系，他和家人之间也只有在工作上，才能坐在一起谈话，而且大多时候意见还不统一，也就没有什么立场和建议帮她缓解母女关系。

        “那么，你母亲对你考大学的事，是持观望的态度吧。”

        浅予迟疑了下点头，她能考上大学，桑如意不置可否；她没考上，桑如意也无所谓，还能幸灾乐祸，反正就是可有可无一样。

        江时延道：“那么你自己呢，有想过要考哪家大学吗？”

        浅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江时延又道：“比如你有没有比较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有没有理想和愿望，或者可有信仰？”

        浅予迟疑了下道：“我……想去北京。”

        江时延含笑带着鼓励的目光看着她。

        浅予忍不住微笑道：“小时候在法国，外祖父经常跟我说中国的故乡，说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说中国有美丽的山河，中国还有坚固的长城，说北京乃是天子脚下，那里的风土民情和法国是完全不一样的，他非常想念那里！可是外祖父回国之后，没去北京，却是来到了这里，和北京相距最遥远的南方，我想去看看外祖父回忆里的北京。”

        江时延道：“所以你想考北大和清华？”

        浅予一窘，但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羞涩道：“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也不知道是要考北大还是清华，所以江大哥，我想问问您的建议……”

        江时延点头，神情温和：“我想先知道你平时的成绩。”

        浅予早就做好了准备把平时测验的成绩单一起带了过来，拿出来交给他。

        看着他认真的翻看她的成绩单，心中莫名的忐忑紧张，浅予小心翼翼的觑看着他的神情，只见他坚毅的脸庞，果决的气息，眼角眉梢间无形的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使得他整个人充斥着一股威严，竟让她有种面对一个严厉的家长感觉，这样的感觉就是面对她父母都没有的。

        看了她的成绩单，江时延挑了挑眉，抬头看向浅予，看到她紧张忐忑的神情，忍俊不已，放缓了脸色微笑道：“你有些偏科啊。”

        浅予一窘，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我对中国文科不太了解，学起来有些费劲。”特别是一些文言文的文章课文，她没有基础，学起来更困难。

        江时延又点头道：“你出生成长都在法国，接受的教学都是西式的，对中国文科不擅长是正常的，这不能怪你，文科方面你大概会很吃力，理科嘛，倒是得心应手啊。”

        浅予一窘，然后自动理解道：“所以我应该选清华是吗？”

        江时延没有直接答复她，只问道：“你想考北大和清华，只是因为想要到你祖父想念的地方去看看吗？”

        浅予一愣，想了想道：“有一部分原因，但北大和清华目前是中国顶尖的大学不是吗？”

        江时延点头：“可是我却觉得术业有专攻，对你的学习才有帮助，你可有梦想，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浅予有些懵然，梦想和愿望？

        江时延继续道：“有的人的梦想是想要当官，有的想发财，有的想从商，有的想涉政，每个人的梦想都不一样，所以大学就成了为你未来的发展作为踏脚石的基垫，只有确定了自己的梦想，才能选择有助于实现你梦想的大学。”

        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指出未来和考大学的挂钩，在学校里，教授和导师们都是说上学是为了学习知识，为了读书，为了认知和见识，为了读书的快乐才上的学，从来没有人说上学是为了自己的人生未来发展而上的学，尽管这是很现实的事情。

        江时延看着她一脸懵逼的模样，笑道：“现实是很残酷的，虽然我说的直白，但却是事实不是吗？”

        浅予怔愣了半响，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

        江时延再次问道：“那么你的理想是什么？考北大清华，你只是想要去看看天子脚下，还是想要看看长城，或者你想从商从政，还是其他，关乎你的未来，你需要先明确你的理想，如果只是想去北京看看，我不建议你去北大清华，去北京等你毕业后什么时候都能去，没必要为了看看而浪费了几年光阴。”

        浅予又沉默了半响，才抬眸看着他坚毅炯炯有神的目光，理想什么的，她现在不好说，可是她的心底却是有了一个方向，而他就是那个指引了她方向的明灯。

        “江大哥，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江时延有些诧异，好笑道：“不是在说你的事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浅予没有笑，认真的看着他道：“您以前是在哪个大学上的学？”

        江时延默了下，微笑道：“南平大学。”

        浅予又问道：“那您的理想是什么？”

        江时延眼眸一动，静静的看着她凛然坚定：“我的理想，就是寻找繁荣富强祖国的道路，为了国家的强盛，和民众的幸福生活，我愿身先士卒，冲开一切荆棘，创造一条繁华大道。”

        夜幕降临时，两人的谈话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谈话的内容从浅予考大学的建议，变成了青年人的信仰和理想。

        每个人都有理想和信仰，有很多人是为了理想和信仰奋斗，而有很多人逐渐抛弃了理想和信仰，投身在碌碌无为的柴米油盐的生活里妥协，有点甚至为了利益而背叛了理想。

        江时延和她知道的那些只是嘴巴上说着理想，但付诸的行动却完全相反不一样，谈到理想和信仰，他是热情而坚决的，果决的态度，坚定的决心，富有感染的言语字词。

        他言语诚恳、随意所欲，也没有丝毫高知识份子的架子，他就像一个老师、教授般，在和你谈话过程中，谆谆善诱、使人自然而然的说出心里话，不会有任何顾虑。

        谈话中，他不但着重的点出眼前中国所缺乏的人才和民众的觉悟，还抓住了年轻人的爱国思想，谆谆善诱着他们报效祖国，为民众谋幸福的决心。

        待她后知后觉的，似乎被他上了一课爱国主义的课时，她的心灵已经被他坚定的态度，诚恳的言语打动，待她从沉浸在他言语里的激动中醒过来时，江时延已经不在眼前，不知何时走开了。

        厨房里有声响传来，她急忙走到厨房门口一看，只见他正在淘米一边生火烧炭做饭，她才惊觉时间的流逝，急忙说道：“江大哥，今天谢谢您了，还耽误了您许久，那您先忙我不打扰先回家了……”

        “你妈妈回来给你做好饭了？”江时延微笑道。

        浅予一默，桑如意千挑万选相中了高家，为此母女俩还吵了好几回，本来对高家是满怀信心，甚至不惜把她骗去了相亲时桑如意是坚信女儿只要见到对方定然也会心动的，可是想不到那高家三少爷也并不愿意相亲，还特意捉弄了女儿一番，虽然当场气愤的骂了他一顿，但到底在自己女儿面前丢了脸，如今她只怕恼羞成怒去找人泄愤埋汰高家去了，哪有那个心情和空闲回家给她做饭。

        江时延含笑道：“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虽然只是粗茶淡饭，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他的笑容很真诚亲切，房子里的气氛很温馨，厨房的案台上的菜肴也很吸引人，浅予挪不开脚步离开。

        晚饭的确很简单，江时延手脚麻利，动作敏捷，像个熟练的厨工，浅予想帮忙一起做饭的，却完全插不上手，转眼间他就把晚饭弄好端到了餐桌上。

        一碟咸鱼蒸五花肉，一碟炒青菜，一碟西红柿炒鸡蛋，本来只一碟肉和菜都足够两个人的晚餐了，可是江时延看到今天的五花肉有点肥，瘦的昨天已经蒸来吃了，他担心她是法国回来的不吃肥的，便多做了一碟西红柿炒鸡蛋。

        可是吃饭的时候，浅予却一点也不嫌弃五花肉肥，特别是配上他特别制做的酱料，五花肉上还有咸鱼的香味，蘸了酱料，她简直吃得停不下口，饶是江时延混迹在工农底层人家，见过不少劳动穷苦人家狼吞虎咽的样子，但第一次看到穿着一身洋气又精致的姑娘家，一口米饭一口五花肥肉的贪吃模样，实在让他忍俊不已。

        光看着她吃都觉得香，江时延都有点怀疑自己的手艺登峰造极了，看着她塞得满满的腮帮子，也担心她只吃肉腻了胃口，给她夹了些青菜，笑道：“慢点吃，饭菜都多着呢，管够你吃饱的。”

        浅予一顿，抬眸看到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登时不好意思起来，也放缓了动作讪讪道：“江大哥，不好意思，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刚刚我失礼了。”

        江时延好笑的促狭道：“原来是饿了一整天啊，我还以为是我的厨艺太好了，你吃得不亦乐乎。”

        浅予猛地点头道：“江大哥你的厨艺真的太好了，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就像我外祖父的手艺一样，太好吃了！”

        她的外祖父在法国开餐厅，是风靡一时的大厨师，这样的称赞可是对他厨艺的终极赞美，江时延笑笑：“谢谢你的夸奖！”

        浅予急忙道：“该谢的是我才是，我不但打扰了您工作，还在这里蹭饭吃……”看着桌上的那碟被她吃了将近一半的咸鱼蒸肉，她急忙尴尬的夹起几片肉放到他碗里道：“您也吃，尝尝自己的手艺，真的好好吃。”

        江时延微笑的看着她苗条纤细的手臂和腰肢，的确该多吃一些肉才行，顺手也给她夹了肉，还夹了些青菜道：“好吃你就多吃点，以后你妈妈没给你做饭时……有机会再做给你吃。”

        本来他想说以后她妈再没给她做饭时可以过来他这里吃的，可是总算停住了话头，他们非亲非故的，哪有经常给她做饭的道理，何况他工作繁忙，有时连回来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空闲照顾她，她也不由他管照顾。

        浅予瞥了他一眼，似乎也知道他临时改变了话题，默默的低下头，大口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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