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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你的爱给了谁?&荀家变故,秘密遭泄露?


深宫中,乔以梅愁容锁眉,静默地低着头。

        薛景从外头走进来,她听见声音,抬起头,两缕发丝散落在面前。

        “皇上......”

        乔以梅望着眼前敛着眸子的薛景,哀声道:“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你信我!你信我啊!”

        薛景凝着她,道:“朕知道。”

        乔以梅眼中噌地亮了起来,“皇上您知道,您知道臣妾是无辜的了,不知是何人嫁祸于我,皇上您定要抓住那人,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何人嫁祸于你?”薛景问她。

        乔以梅点了点头,她听见面前身着龙袍,威严端正的薛景冷冷地开口,“自然是朕。”

        乔以梅没懂薛景的意思。

        薛景喝了一口茶,坐在案上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乔以梅眼睛睁大,手撑着身子想坐得端正些,还没坐稳手上力气一消又落了下来。

        一个巴掌般大的布娃娃扔在她面前。

        乔以梅一下就认出来这是她自己做的,代表肖从二的那个娃娃。

        她把布娃娃捡起来,看向薛景。

        薛景面色红润,体貌健朗,哪里有半点之前虚弱的模样。

        她不聪明,但也不笨,不然也不会从那么多仕家女子中被选出来给还是太子的薛景当了侧妃,再联想到被美其名曰留府管教实则被暂时夺权的秦太尉,她明白了,不禁失笑。

        秦太尉手握重兵,拥有兆国上下十三州府的调兵遣将的重权,家族分系派支盘根错节,势力占据了兆国京中乃至各府州县,原先他与右相的势力不分伯仲,还可以相互牵制,但是自从薛景借科举舞弊削弱了右相的势力,秦太尉的势力陡然变大,已经令薛景难以钳制。

        薛景一直怀疑这次沧州战役中,朝中与后夏勾结的很有可能是秦太尉,但苦于找不出证据,又不能放任秦太尉继续壮大,正巧乔以梅撞上来,薛景本就准备收拾乔以梅,不如一箭双雕,借这件事困住秦太尉,使得他不得在京中自由活动。

        薛景知道,若只是从二被施厌胜之术,秦氏一族定会力保乔以梅,顶多降她的位份,罚她些不轻不重的皮毛,但是若是乔以梅谋害的是天子,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薛景才使了一招移花接木,将厌胜之术用在自己身上,自己本就是死过一次重新活一遭的人,还会怕这些神鬼之说么!

        “虽然,朕痛恨你,但朕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朕也没这么容易暂夺秦迟恭的职权。”

        乔以梅听见“痛恨”二字,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皇上,这究竟是为什么?”

        薛景道:“你心肠歹毒,朕容你不得。“

        乔以梅失神般笑了一声,“心肠歹毒......臣妾为何会变得心肠歹毒,皇上你不知么?臣妾十五岁入了太子府,您一直与臣妾相敬如宾,臣妾本以为您就是这样的性子,可打从关茹进宫之后,您便忘了臣妾,整整一年,臣妾每日都是一个人在芳华宫熬过漫漫长夜,若一直是这样,哪怕老死在宫里也便罢了,可皇上你给了我希望,却又亲手毁掉了它!您每日来臣妾宫中看望臣妾,给臣妾送那么多东西,您冒着危险救臣妾出火场......臣妾真以为皇上对臣妾有了哪怕只有一丝丝的爱情,可却原来全是假的!“她已经浑然忘却了自己还跪在地上,跪着向前挪了几步。

        “那日在火场,皇上是要救我吗?”

        乔以梅在等薛景回答她,她虽然一直怀疑的、但内心还有那么一丝期盼的答案。

        “不,朕以为主殿里的人是小连子。”不过在看到是乔以梅之后,薛景也并没有丢下她不管,还是把她救了出来。

        最后的一丝期盼破灭了。

        薛景微眯双眼,继续说道:“本来,你只管安心做你德妃,朕可以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可你不该动了念头害朕的人!”

        乔以梅道:“皇上以为臣妾要的是荣华富贵吗?臣妾也是女人啊!我也是女人!我要的是夫君对我的关爱,是皇上你对我的在乎,我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啊!”说到激动处,乔以梅已然有些口不择言,忘却了身份地位。

        “可朕给不了你要的,你知道的。”薛景觉得乔以梅可怜,可是可怜人必有可恶之处,恶念都是他们自己产生的,不是该可怜的人。

        “那你的爱给了谁呢?”乔以梅瞥到手上的布娃娃,“是那个太监吗?”

        “是,”薛景见她情绪激昂,摇了摇头,“你若是害的是朕,朕或许还能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饶你一命,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小连子。”

        乔以梅没想到薛景会这么说,意思是,在薛景眼中,那个太监的性命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么?

        乔以梅傻傻地笑了。

        当夜,芳华宫德妃大逆不道,违背宫中禁令施展厌胜之术被揭穿,羞愧悔恨之下,于芳华宫中悬梁自尽。

        *

        圳南。

        张主簿前些日子花销开得过大,趁着天暗了,他把城里钱员外给他送的人参酒拿来孝敬给荀可天,顺道说说好话。

        走到房门外,屋内似乎在争吵,他见状,寻思着今晚似乎不适合送这个人参酒,正要离开,听见屋里传来声音。

        荀老夫人:“这信!是他寄来的......可天,都这么多年了,放弃吧!从二那孩子在宫里,要是伤到他怎么办?他是我们的孙子呀!”

        荀可天:“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不能违抗命令啊!”

        荀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要不是你把女儿赶走,从二会穷到为了二两银子把自己卖进宫当太监吗?还不都是你害得!”

        荀可天声音有些着急:“你怎么又说这个事,当初大哥看上卉儿,不顾人伦要将她带回燕国,我若是不找个理由把她赶紧推给肖重丰那小子将她赶出府去,卉儿岂不成了祸乱宫闱的罪人!再说这些年,我明里暗里也帮了他们不少,这些年大哥对卉儿的念头一直没断过,咱们府上就有他的眼线,我要是随意对卉儿示好,要是被大哥察觉定会知道我当年是在欺骗他!再说我明里暗里也派人帮了他们不少,从二这事着实是个意外。“

        荀老夫人带着哭腔:”我不管!你对不起女儿,现在还要害她的儿子,我断不许!“

        荀可天宽慰道:“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保全从二的性命的?”

        .......

        门外的张主簿满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回燕国?莫非他们一家是从燕国来的,爹又为何信誓旦旦地说能保从二周全,从二可是皇上跟前的人,爹不过是圳南一个商贾,为何有如此大的自信?

        抱着满腹疑虑,第二日,张主簿趁着没人偷偷溜进了荀老爷的房中。

        仔仔细细地翻查,张主簿一无所获。

        “奇怪了究竟是什么信呢?”该不会被那老匹夫烧了吧?

        走到烛台旁,他正要查看,门外突然响起大夫人明月的声音:“你们去把后院的草除了,我瞧着碍眼......”

        张主簿浑身一惊,不下心碰到了墙上一块暗板。

        暗板移动,墙上一块正方形的小门开了,里头静静躺着一叠书信纸张。

        “居然在这里!”张主簿惊叹道,害怕被发现,他拿出里头的书信加快翻阅了起来。

        一目十行,看完,他虎躯一震。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老天助我!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

        消息传到宫中时,从二听完只是微微愣了愣。

        荀家老爷和荀老夫人驱车前往山上的寺庙敬香,途中马匹受惊,二老跌下山崖,粉身碎骨。

        从二坐在偏殿后头的石阶上发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见过自己的姥姥和姥爷的,可是细细想来,似乎是见过的。

        有一日,他抱着从河里抓到的鱼,赤着脚欢欢喜喜地往家里头跑。

        离家远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

        轿子里下来一对老夫妻,穿的衣服很是华贵,其中的那位老爷长得和娘像极了,但五官俊郎,是男子的线条长相。

        “孩子,怎么不穿鞋呀!你看你的脚上,怎么这么多伤呢?”那位夫人边说着眼泪花花地就掉了下来。

        从二紧紧抱着怀里的鱼篓,往后退了两步,“家里只有两双坏了的鞋,爹爹和娘亲穿了,我和弟弟妹妹一直是不穿鞋的。”说着,他脚趾不安地蜷缩着。

        阿娘说了不能和陌生人说话的,可是......他觉得这两个老人好亲切啊!

        就说一两句,应该不要紧的。

        “咱们得快些,别让那些村民看见了,不然流言一传起来,又得花不少功夫摆平。

        那夫人应了一声,拿出一叠钱要塞给从二,“你拿着,买双鞋,买点药给伤口涂上.......”

        从二摇了摇头:“我不要!”

        那老爷颇凶,“这一家子,骨头怎么都这么硬,大的不要钱,小的也不要!”说完,他拿着钱塞进了他的口袋里,“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自己不要穿鞋,你妹妹也不要么!你们家连口锅破了那么大个洞,煮粥都是难事,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从二疑惑极了,这位老爷怎么知道他们家的锅坏了呢?

        从二听见那位夫人说,“老爷,你看他,长得和卉儿多像啊!三个娃娃就属他长得最像了!”

        那对夫妇又同他说了好几句话,诸如他平时都干些什么,娘在家里有没有受爹的欺负等等,从二回答的时候,那位夫人一直在偷偷抹眼泪,之后他们不舍地坐上了马车。

        “你们要走了吗?”从二抱着鱼篓,往前追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舍得他们走。

        那夫人嘴巴蠕动,好像要说什么,落了两滴泪,终究还是止住了,怕自己再待下去更舍不得走,捂着嘴进了马车里。

        你们还来吗?

        十岁的小从二想问,可是马车已经渐渐驶远了。

        月朗星稀,从二望着星空,心里有些苦涩。

        明明小时候,天上的星星可多了。

        他又想起在圳南县衙的牢房里,与他开始设想的暗仄阴湿的牢房不同,他待的这间很干燥,高高的窗户能瞧见外头的星星月亮。

        他躺在舒适的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牢房外的狱卒交谈的声音。

        “荀老爷交代的都办好没?”

        “办好了办好了,那屋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保准没有一只老鼠。”

        “行!这是荀老爷给你们的赏银,荀老爷可交代了不许怠慢这位爷,你们可记住了!”

        “记得记得!”

        ......

        “怎么哭了?”薛景用指腹拭去从二脸上的泪水。

        从二靠在薛景的肩上,抿着嘴不说话。

        “皇上,死了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薛景从宣文那里听说了从二亲人意外身亡的消息,知道从二心里的难过为哪般。他生在帝王家,生来亲情便十分淡薄。

        薛景指着天上一颗璀璨的星星,”你看!那颗星星说不定是我娘!“

        从二抬起头看向薛景。

        刀削般锋利的下颚扬着,嘴角噙着笑。

        “你娘......”

        薛景满不在乎似的说道:“是啊,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从未见过她,我想,她应该是到天上当神仙了吧!“

        从二望着薛景,“那你爹呢?”

        薛景告诉他:“两年前就因病去世了,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关绍翁其实是我的舅公......”从二睁着嘴,一脸震惊,“不过,说来很可笑,我和成王明明是兄弟,他对我却并没有什么亲情,他更偏心成王,一心想要把我弄下去让成王即位。”

        从二有些心疼薛景,特别是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更叫小连子怜惜。

        衣袖动了动。

        薛景低头去看。

        从二揪着他的衣袖,眼睛如一只幼兔,眼神无比真挚,小声地同他说:“以后,我当你的家人好不好呀?”

        薛景愣了愣,心里滚烫,弯起嘴角,附身靠在从二的身上,双手环住他。

        “傻子,你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月白气清,天上风流云散。

        霎时,满天的繁星,点缀在无边的黑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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