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聚会
旁边的咖啡馆。
景阳和顾旻坐在靠窗的卡座。
景阳看着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顾旻，斟酌了许久，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顾旻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随即又睁开双眼问道：“当初亲了就跑，今天又假装偶遇，你是在怪我没有回应你么？”
景阳错愕的啊了一声。
坑爹啊，是不是剧本拿错了？
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问我这两年在干嘛，然后自己满含沧桑的诉说这几年的创业艰辛么？
顾旻看着反应呆萌的景阳，认真的说道：“我记得当初跟你说过，我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学在我们这里的唯一的招生名额，可你一直没有正面回答我，我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不然你以为任何人都可以轻薄我而不反抗的么？或者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随便？”
景阳还是没有说话，而是盯着眼前的咖啡，仔细回忆了当初的点滴。
好像也不是没有回应，而是自卑吧？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背起了她，她搂着他的脖子说道：“你太瘦了，我喜欢宽阔结实的肩膀。”
然后就下意识的开始增肥，锻炼，结果肩膀厚实了，身后的人却在别人的肩膀上，失去了目标后就发福了？
如果不是今天面对面说起，景阳可能也不会想起这段对话。
回到现实，景阳看着一直等自己发言的顾旻，说道：“你知道我心意的，只是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没有学历，不像你们一毕业就可以有份体面的工作，社会底层的挣扎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顾旻眼角泛红，哽咽道：“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我不在乎的，你知不知道我遇见了多么像你的一个人，我真的心动了，我好不容易把他当成你，不来找我就算了，你为什么又要以这种姿态站在我的面前。”
景阳如遭雷劈一般愣住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脑海中的记忆开始翻滚起来。
朋友圈那张结婚照顿时清晰起来，是了，是和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像。
为什么呢，明明没有天荒地老的爱情，也没有刻骨铭心的经过，可二人的内心中都放不下对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旻并没有因为景阳的默然而停下诉说，仿佛要把内心中的委屈全都诉说出来：“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走后，我抱着枕头笑了一晚都没睡，我以为这就是你对我的回应，结果呢？这两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你还想让我来找你么？”
顾旻越说越气，但找了身边一圈并没有柔软的物体可以砸向景阳，只能作罢。
景阳深知，这个时候是不能和女人讲道理的。
深呼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思绪，开始卖惨道：
“我怎么来找你，你看我现在风光，但你知道一年之前我过的是什么生活么？为了学一门手艺每个月只有4-500的工资，不可思议吧？连买张去你那的高铁票都不够，创业之后也是每天忙的和狗一样，我没有想到自己能达到这个高度，但你要知道支撑我创业到现在的动力，不就是你么？顾旻！”
夸张的修辞手法，加上卖力的表演。
景阳看顾旻的表情已经缓和下去，眼神也逐渐温和起来，接着编道：“当初你是名牌大学的预招生，前途一片光明，而我只是一个没有学历只能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烂人，那天吻你已经鼓起了我毕生的勇气来表明心意，这一幕也一直留在我心中，为我提供了无限的的动力。”
不是景阳编故事，其实上面是前世的记忆，结合现在处境得出的另外一种结果而已，不能说全是假的。
而顾旻此时的心都快被这个渣男融化了。
她能想象出来，如果没有学历，没有原始资本创业的难度会有多大。
甚至她们的社会实践课里，就有这么一份课题，假期用一个月完成0元到1万元的资本积累。
两百人里，只有寥寥数人满分。
顾旻的情绪已经不稳定了，抽泣的说道：“那...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我可以每个假期都来找你的，我以为....我以为....”
景阳拿起纸巾，起身向前弯腰，将顾旻眼角的泪珠拭去。
说道：“以为我是个渣男？我作为一个男人，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两人之间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爱情，还需要有面包，你说对么？”
顾旻乖巧的点点头，然后问道：“所以面包算是有了么？”
景阳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顾旻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想拒绝也不会把话题引到这里来了。
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虽然不在身边，在上海。
可这是初恋啊，两辈子都记在心里的初恋，人家都这样表明心迹了。
算了算了，日后再说，死就死吧。
景阳抬头看着顾旻，一语双关道：“面包有了，女朋友也有了。”
顾旻瞬间红透了脸，结巴道：“谁...谁是你女朋友，我还没答应呢？”
景阳笑了笑，并没有戳穿她。
看了看手机，说道：“那边人都到齐了，我们要不过去吧？”
顾旻点点头，随即整理了一下情绪，和景阳起身出门。
在走出门的时候，景阳感觉自己插兜的手被人挽住了。
转头一看，是顾旻。
顾旻红着脸说道：“算你是预备男友，这个算是奖励，转正还需要考核的。”
两分钟的路程，二人硬生生的走出了五分钟的龟速。
顾旻挽着景阳的右手，头不自禁的依偎了上去。
感觉比以前结实很多，充满了安全感。
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走到火锅店门口的时候，顾旻犹如受惊了的兔子，马上松开手，往边上退了几步。
景阳看到，暗笑了几声，自欺欺人。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人倒是蛮多的，一共来了二十来号人。
见景阳进来，寥寥几人招呼了一下。
顾旻进来的时候，一帮男人吹起了口哨：“班花来了，来来来，坐这里给你留好位置了。”
景阳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倒是大姚旁边留了一个位置，招呼景阳过来。
无奈，只能坐到大姚身边。
而顾旻在众人的起哄中，只能坐到龙套乙和一名戴眼镜的男子中间。
大姚低声和景阳道：“你们出去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刚刚听他们聊到黄明现在在自己父亲的建筑公司里当监理，好像对顾旻也有点意思。”
景阳拍了拍大姚的肩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问道：“你现在在哪上学呢？什么专业”
大姚道：“西安交通大学，数字电路设计，未来的职业规划想主攻半导体这一块。”
景阳点头道：“这个行业不错，半导体行业会是未来的风口，华为和我公司是合作关系，如果想要有所突破，去华为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
大姚惊喜道：“真的，谢谢阳哥！！！”
坐在顾旻身边的黄明正在对佳人嘘寒问暖。
而顾旻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
突然听到大姚一惊一乍的叫喊。
虽然心生不满，但还是调笑道：“大姚你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同学聚会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大姚本不想理会黄明这种满脑肥肠的角色。
但看到身旁的景阳不动声色，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于是回道：“呵呵，我们这种学生党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像黄总，年纪轻轻手下就引领了一批人了。”
实则是在指黄明身边符合的那些同学。
不是每个人都像大姚和顾旻一样，考上了重点大学的，更多的是野鸡大学甚至那种职业学院。
这些学校的教学环境不用多说，大多都是乌烟瘴气。
潜移默化之下，学生的眼界有限，思想观念也变得畸形，在学校里趋炎附势学生会，校外阿谀奉承。
黄明自然听不出来，只道是大姚也在奉承自己。
俨然一副自己是主角的样子，于是说道：“哎，虽然我已经是公司的管理层了，各位还是学生，但是出了公司出了学校，大家都还是老同学嘛，今天高兴，这样！今天晚上就我请客了好吧！大家随便点！酒水也点起来，女同学也不能推辞。”
大姚带头鼓掌，说道：“感谢黄总！黄总大气！”
在热烈的掌声和喝彩中，黄明已经五迷三道了。
于是叫来服务员把菜单拿来，让各位轮流点菜和酒水。
都是学生，也不黑心，前面点的都是普通的啤酒，最贵的一道菜也就是一百多的三文鱼。
轮到大姚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把菜单看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酒水。
看了一眼说道：“菜都点的差不多了嘛，谁点的啤酒？这不是不给黄总面子嘛？啤酒怎么配得上黄总今天的一番好意呢？是吧黄总？”
黄明心里一抽，有种不祥的预感，但骑虎难下，只能牵强笑道：“是是，酒水嘛就要喝的好一点。”
大姚朝着黄明竖起了大拇指，说道：“瞧瞧！这才是老总的气派，茅台，一瓶也不够喝啊，男生一人一瓶吧，女生喝红酒吧，法斯特窖藏，喝不了再退嘛？”
大姚点完后，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景阳。
景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用给自己，传过去就行。
这大姚也是个活宝，不过这种人聪明也活得滋润。
蛛丝马迹能推断出来自己和顾旻的关系，并且还能把黄明耍的团团转。
明捧暗踩，社会上社交这一套点满了。
黄明看着大家都点好了，于是让服务员拿走菜单可以上菜了。
随后借助尿遁，跟了出去。
出门跟着服务员来到前台，问道：“今晚我那桌算上酒水，一共多少钱了？”
前台服务员，拿起菜单，按着计算器说道：“菜品一共1089元，酒水的话，茅台12瓶，红酒6瓶，抹零后一共两万三千四。”
黄明人傻了，吃个饭两万三千四，自己这点工资才5000一个月，他爸要是知道得大义灭亲。
说的好听点是建筑公司，其实就是他爸手下有几个工程队，日子好不好全靠工程款结的及不及时。
一年下来除去所有的人情往来，上下打点，其实也没剩多少钱，也就几十万顶天了。
这还是顺利结款的情况下，要是不顺利，房子都得抵押来给工人发工资。
今年都快过年了，款项一直没有结进来。
本来自己心想一群学生吃饭能花多少钱，花个千把块钱咬咬牙也就拿了。
两万三千四自己万万拿不出来的。
可如果自己逃单，这辈子的形象都要被人记在心里了。
可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发信息给几个兄弟凑钱，不行的话只能装作喝醉了。
就这样，黄明硬着头皮重新走进了包厢。
坐在顾旻身边，打起精神强颜欢笑的说道：“旻旻，今天随便吃，这些在学校里应该很难吃到吧？”
顾旻礼貌的笑了笑，然后看了眼正在和大姚交谈的景阳。
黄明注意到顾旻的眼神老师往景阳看，顿时不爽了。
老子花钱装B，凭什么你谈笑风生，我看上的妹子对我爱答不理，反倒一直朝你看。
此时服务员进来把酒水送了进来。
黄明看到服务员识趣的先开了一瓶，然后倒在了分酒器里，正感慨道懂事，谁知大姚站了起来。
呵斥道：“你干什么？这么点够谁喝？”
服务员也是一愣，解释道：“先生，这样可以避免浪费。先开一瓶先喝。”
大姚直接拍桌子道：“你什么意思？让隔壁老外看到以为我们喝不起呢？再来一瓶！一人一瓶！”
服务员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要求，只能道歉应道‘’好好好‘’。
然后男生一人一瓶茅台，女生一人一瓶红酒。
大姚拿起面前的酒杯，起身说道：“来来来，大家今天能聚在这里喝到这样的好酒，多亏了黄总，其他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敬黄总！”
在一片附和声中，黄明不自然的把杯中酒喝完。
由于大姚起的好头，剩下的人除了景阳和顾旻都轮流敬了黄明一杯。
黄明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之前一直热闹的兄弟群，自从自己发完‘’江湖救急，兄弟们谁借我点钱‘’后，就没有声响了。
这时，又有一人站了起来敬酒，无奈，黄明只能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情，假笑着起身回应。
景阳看着眼前的推杯换盏，不禁有点好笑，他也看出来了，自从大姚点完酒之后，黄明的脸色就没有好过，还时不时的低头看手机。
这一桌起码两三万，估计身上钱不够了。
至于大姚么，也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表现，知道自己和顾旻不清不楚的，而黄明又善做主张坐到顾旻身边，于是就打算让黄明出血，如果出不了血也会出糗。
出糗的情况下，能挽救局面的估计也就自己和大姚两个人，其他人的家境都一般。
大姚是个明白人，肯定会把机会让给自己出风头。
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呐！
从大姚身上其实就能看出一点社会的缩影，家境优渥的人在同龄人面前掌握着超脱于书本的人情世故、眼界和手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代人确实很难比过其他人几代的积累。
不仅限于个人的天赋，还有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
顾旻并没有花心思在吃饭，在她眼里，这不过就是一场打扰了她和景阳约会的饭局而已。
虽然她今天出来的目的是同学聚会，但在遇上了景阳并且袒露心事的那一刻起，其他事情就不重要了。
如果景阳吃饭之前，拉着她单独去约会，她百分之九十九会直接跟着去了。
更妄论身边坐了一个不识相的人，一直在打断她欣赏魂牵梦萦的那张脸。
本来以为今天就到此结束了，结果没想到喝到后面很多人都起身站到黄明的身边听他吹牛B去了。
而顾旻一看，景阳身边空了出来，马上起身背着小包坐了过来。
景阳看着眼前顾旻把小脸喝的红扑扑的，刮了一下她精致的鼻子，说道：“少喝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顾旻可爱的吐了吐舌头，说道：“就喝了两杯，放心啦，你喝多了我还能背你回去呢。”
说完做了一个强壮的动作，并且拍了拍自己纤细的手臂。
景阳笑了小，然后捏着嗓子调侃道：“你太瘦了，我喜欢宽阔结实的肩膀。”
听到这句话，顾旻反应了过来，红彤彤的脸蛋更红了，在酒精的作用下，也不顾正在旁边郁闷吃狗粮的大姚，直接扑进了景阳的怀里，轻锤胸口道：“讨厌！你还记得啊！”
说完，才发现整个包厢安静了下来，发现黄明和众人停下了说话，整齐划一，目瞪口呆得看着相拥的二人。
黄明只觉得怒发冲冠，直接拍桌子吼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今晚是我买单的，赶紧把手给我放开。”
就在大姚感慨好机会，又能表现一番，准备起身回应的时候。
这时，服务员走了进来，问道：“请问是哪位买单？”
原来在外面走廊上忙活的服务员，隐约听到了买单两个字，便急冲冲的拿着单子走了进来。
黄明顿时支支吾吾道：“那个什么，我没带现金，待会儿吃完我下去刷卡。”
闻言，服务员立马从背后掏出了一个POS机，说道：“放心先生，早就为您考虑到了，我们服务很周到的，一共是两万三千四，您看下账单。”
黄明故作推辞道：“没看到我们喝的正高兴呢？谁让你进来买单的？”
服务员虽然听出不对了，但也不能挑明了说，万一客人真买单了，反而落个投诉。
正想着先退出去，待会儿盯紧点的时候。
大姚站了起来，对服务员说道：“哎！先别走，桌子上还有这么多酒菜还没吃完，应该也不会再点了，黄总，你就先把单买了嘛，对你来说是小钱，我们还没见过这么大金额的单子呢，是不是啊同学们？”
几人也喝得高兴了，上头附和道：“是啊，让黄总带我们见见世面。”
“对啊，黄总，掏出你的金卡让我们看看。”
......
......
黄明一声不吭，脸色难看的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工资卡。
他知道自己的卡里的余额绝对不够今天吃饭的金额，但只能寄托于奇迹出现了。
“先生，输一下密码。”
服务员接过卡，插在POS机上，递给黄明。
黄明颤抖着手，输了六位数的密码。
祈祷卡里的余额和密码一样长。
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
“不好意思，先生，余额不足，您要不要换张卡试试？”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鸦雀无声。
黄明都快把头塞到裤裆里去了。
这时，景阳起身，从自己的包里，找出一张黑卡递了过去，道：“刷我的吧，没有密码。”
黄明满眼紧张的盯着POS机，从内心希望和自己一样跳出余额不足四个字。
两个人社死总比一个人社死要好。
而且他从打心底里都不信，平平无奇的景阳会有这个实力买单。
可现实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
POS机顺利的打出了单子。
服务员扯下单子递给景阳签字后，说了一句用餐愉快便退出包厢。
没有过多的言语，景阳对顾旻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然后便收拾了下东西，拎起包起身。
然后告别了大姚和众人，便带着顾旻走出了包间。
黄明此时面如死灰，内心也舒缓了一口气，虽然面子没了，但是不用买单也是事实。
但也确实没有脸面继续待在这里了，招呼都没有打，就急忙逃了出去。
待三人都走出包厢后，剩下的众人又交头接耳了起来。
“黄明可算是丢了大脸了，刚刚吹得市长第一，他老二一样，结果买单都买不起”
“景阳也是，不声不响的，搞得谁欠他一样，有钱了不起啊，以后要是毕业上班了，谁还在乎这点钱。”
“就是就是”
大姚看着这些人嘴里进得是鱼虾海鲜，吐得是狗屎粪便。
不禁摇摇头眯了口酒，茅台可不能浪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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