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明七这两日情绪不爽，脸沉眼冷。
因他们前一日被府衙头儿盯上，或者说被他背后之人盯上，扯一次何家大旗，解决眼前困境，不代表次次扯大旗，都可解决。
要再被发现，他们是狐假虎威，不知会面临怎样的报复，总不能让明七大开杀戒吧？
是以，许意迟做出决定，暂且不摆摊，避避风头。
她揣摩得再找个更有力、更长久的靠山。
只一时半会儿，哪里寻得到？
他们这种小门小户，上赶子请人庇护，可出起庇护费？
这都是问题。
明七也知她思虑周全，到底是气不过衙役仗势欺人。
借着有几分权势，上来就想吞方要车，这要在武林，他一刀砍过去了。
他一有这个念头，许意迟立马把他拘在家里。
他格外不爽，面色不虞，所以沈嘉乐今儿一见他，就吓得顿住脚，别说“再请二师兄好好教训他一番”，光是想想他就胆寒。
乖觉的沈嘉乐承认错误，表示定会继续好好听课学习。
许意迟欣慰点头，不忘再叮嘱一句：“当你开始做一件事的时候，总会面对四面八方的质疑声。如果你听他们的，放弃了，那些人自会嘘声一片，说一句‘我就知道不行，看看吧？’；你要真做成了，不等你说他们就会来夸赞你，说你‘好厉害’。所以说，不是要在开始做一件事的时候去说服别人相信你，而是你闷不吭声做成后，他们会自发主动来相信你。这个道理你可懂？”
沈嘉乐喃喃重复最后一句话，又想到自身遭遇，恨不得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这样嘛！
小徒弟精神振奋，一股喝鸡汤打鸡血的模样。
她欣慰点头，又在课业指点中，好好表扬他一番，激发他的自信心，让他对所做事充满冲劲儿和热情。
于是，这一日的臭豆腐教学，又比前一日精进几分。
“小师父，你放心。我觉得我定能不辜负您的期望，把咱们臭豆腐立起来！”
沈嘉乐这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就差给他额上围一“奋斗”，再给他做一把小旗子，举着挥舞了。
许意迟乐见其成，晚上在总结教学笔记的时候，将这一案例记下来——
“激励式教学，鸡汤必备。鸡汤要诀：不可过，过则伤身；也不可无，无则泄气。”
并不忘附上点评：
鸡汤可真是跨越时代，无往而不利啊。
……
连着三日，沈嘉乐白日泡在小院。
毛豆腐练习用完，又学制作黑色臭豆腐，确切说，叫青黑色较为准确。其他人，包括小院的明七安哥，也包括邻居花娘子刘婶一家等，均有幸得尝臭豆腐这一炸物。
没吃之前，怀有深深疑虑。
吃了之后，则惊为天人。
好几次，花娘子专门来小院，且等沈嘉乐做好一份，她再付银钱去买。
许意迟原是不收，在她看来，这些试吃品不够成熟，尚有瑕疵。在花娘子看来，这些够好吃了，如果不收钱，她没脸吃。
两个称姐妹的人你来我往好一番拉扯，最后许意迟敲定：因是非卖品，她和花娘子关系又好，这里的豆腐也都她打折卖过来，所以臭豆腐也应是友情跳楼价——一文钱一份。
花娘子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只是在他们再买豆腐之际，额外的打折之后再附赠一块，不由许意迟说一句“不要”。
还是好人多啊。
朴实又知恩，礼尚往来，相互照应。
许意迟从花娘子、刘婶一家身上，感受到了这里人的淳朴，也让她因衙役而产生的对这个时代的恶感与厌恶淡化了许多。
“师父，你尝尝这份如何？”
沈嘉乐端来一份自做的青黑豆腐，炸好后撒上辣椒芫荽，红绿交错，映得那青黑愈加深沉。他紧张地搓搓手，眼巴巴等师父品尝。
这三日，他不知做了多少份，却总是差一点儿。
每次师父指出他的豆腐老了点，或腌制久了，或清汤味淡了些，他方能尝出来其中差距，不自觉产生懊恼：为何要等师父说了他才能发现？他会不会好没用？
许意迟要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说一句：傻孩子，这是我穿越唯一带的金手指啊。
说是穿越带吧，她以前也这样；但她以前还没这般灵敏。
可惜……没给她一双好用的手。
话说回来。
许意迟看他紧张咽口水，不由好笑。花娘子刚好也在，便邀她同吃。
“花姐姐尝尝。”
炸香酥脆，咔嚓脆响，伴随着丰润汁水流淌；芫荽清冽甘爽、辣椒香辣刺激，与汁水、臭豆腐一起在口齿唇舌中翻腾跳跃，味蕾不由得舒展，生出更多渴望；腹鸣悄然而至，像是对其忽略自身行为的一种控诉。
花娘子夸赞：“比之前的都好吃些。”
她很想买下这盘独享，但是吧……这是徒弟请师父品鉴的，师父没吃，她也不好开口。
她拿眼神催促许意迟快吃，许意迟看她恨不得满脸写着”好吃好吃你快吃“，念她这几日吃了好多份臭豆腐，想想仍是叮嘱了几句：“臭豆腐好吃，也不可贪多，还是要好好吃饭哟。”
花娘子敷衍几句。
许意迟无奈笑笑，品尝起臭豆腐。
“嗯，有进步。”
“有进步”——沈嘉乐一听这三个字，根本没敢高兴。“有进步”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的“但是”。他紧盯许意迟，不错漏她的反应和神色，只等了好半晌，额头渗出细汗，后面的“但是”仍没出来。
难道这回糟糕得师父都得想半晌，再想想该如何开口才能不伤他的心？
他也不知，小师父的小何时去了。
可能是在做了许多份臭豆腐后，总被气定神闲的许意迟发现问题后，自觉服气了吧。
沈嘉乐见许意迟又夹起一块，终是鼓足气道：“师父，有什么您尽可说，不必顾虑我的心情。我能受得住。”
他一副视死如归神色，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推去上刀山下火海。
许意迟轻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师父这样笑。
笑声如远山泉水过溪；笑颜如清幽夏花绽放。
沈嘉乐呆了。
然后，他就听见许意迟道：“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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