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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应草堂


  三顺疑惑的看着摇头叹气的陆子由,不解道,“陆公子为何摇头啊?”

  在认识陆子由之前,三顺的心里,总觉得如陆子由这般出身名门又满腹经纶的人物,就该是众星捧月、吃喝不愁的主。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三顺也渐渐明白一个道理。纵使再怎么高高在上的人物,也逃不开这人世间的桎梏。

  三顺虽然猜不到陆子由此刻为何哀叹,但他也明白人家绝不会同自己一样为明天的生计发愁。

  听到三顺喊他,陆子由怔了怔神,草草答复,“无事。”

  接着尝了一口瓢中这一抔清水,故意提高嗓音说,“嗯,这溪水竟有一股子淡淡的甜味。”

  “那可不!咱这平安县别的特色没有,就是山清水秀。尤其是这雨后的深山里,挂着数不清的山瀑。这些水啊,最后都汇入这南江之中。”三顺说道。

  “我们已经到平安县境内了么?”陆子由问。

  “算是刚过县界了。不过要想赶到平安城,起码还要一个时辰。”

  “还要一个时辰?”陆子由苦笑道,“三顺,不瞒你说,我有些馋酒了。害,可惜了前日买的那两坛女儿红,全落人家船上了。”

  说完陆子由以水作酒,大喝了一口。

  “陆公子想要吃酒倒也不难。我记得前头就有户人家,院落建的挺大的。陆公子大可去那碰碰运气。”三顺笑道。

  陆子由一听来了兴致,“行了这半日,终于见到一户人家了。可不容易。”

  须臾,他们经过了一个迂折之处。远远的三顺就指着前头的缓山说道,“刚说的人家就住在前面的山坡上。”

  陆子由起身来到船尾,放眼眺望,并没有发现三顺口中的人家。直到船又驶近了几里,陆子由才在三顺的提醒下发现了一些踪迹。

  那座院子就建在山坡的一个平缓处,屋前由几颗葱茏高大的树冠盖住。由于山上本就长满了四季常青的乔木,其他地方也没有经过砍伐过的痕迹。所以从河面这个角度往上看,这座山除了比平常的青山平缓一点,其余并没有什么区别。

  好在人行之处,必然留有痕迹。在这座山靠近河边的山脚下,陆子由看到有一条由人踩出来的山径小路,顺着这条小路上去,应该就能找到三顺口中的人家。

  三顺使着船篙,慢慢将船靠在了山脚的浅滩处。陆子由稍微整理了一样仪容,从包裹里取出一条抹额带上,然后一个箭步跳到船下。

  双脚踩上实称地面的那一刻,陆子由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陆子由面朝青山,自言自语道。

  此时又有一人从船上下来,踩在浅滩的碎石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怎么是你?”陆子由本以为下来的会是三顺,没成想转身一看,竟是那块木头站在自己身后。

  上官相灵也不答话,自顾自得往小路走去。

  这时船上的三顺对陆子由说道,“陆公子,这边没有拴船的地方,我就在船上等你们。”

  “好,我们去去就来。”陆子由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上官追去。

  两人爬了不久,就发现那处藏在深山之中的宅院。与其说是宅院,不如称其为草堂。因为门上挂的那块牌匾,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大字——《妙应草堂》。

  草堂大门半开着门,外头站着三个人,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师父她老人家不在草堂,不在草堂。你哭我,求我,我也不能把她老人家给你变出来不是?”草堂门口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朝着面前的一对兄妹发脾气道。

  这名少女穿着一件绿色的窄袖褙子,手捧着一个拂尘。一炷香之前,她正在堂内清扫屋舍。突然听到有扣门声,还以为是师父回来了,便喜滋滋的去开门。结果发现是一对苦命的兄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竟能找到这里向她师父求医。

  ”我和我妹妹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从应天府过来,就是听说再此世间唯有妙应先生能治好我妹妹的奇病。如今我妹妹的病情越来越重了!不知妙应先生何时能够归来。“说话的是年长一些的哥哥,约摸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蓬头垢面,衣服破旧,像是个乞丐。

  就在他的怀里,还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面色青黄,弱不胜衣。

  少女见两人可怜,倒也心生感慨。只是她自知师父隐世之后的规矩。除了昔日的好友和她师父看得上的有缘人,哪怕你是千金求药的富商,身处高位的皇亲贵胄,同样拒之门外。此时更别提面前这两位衣衫褴褛、身无长物,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陌生人了。

  想到这里少女叹气道,“我师父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我看你还是别等了。你呀!还是改日再来登门吧!”说着,女孩便要关门。

  ”小先生且慢!“男孩一手抵住门,苦苦哀求道,”您是妙应神医的爱徒,想必也是医术高超。既然家师不在,就求求您,发发慈悲,出手医治一下落儿。”

  少女见他言辞恳切,泪光点点,于心不忍道,“不是我不想救她。而是她这病,神仙来了也不敢说能治好。”

  少女的话犹如五雷轰顶,令男孩绝望到了极点。

  几个月前,男孩带着妹妹投奔到了灵隐寺。寺中的方丈原是他父亲生前的旧交,在听说男孩家道中落以后便将他二人收留了下来。

  本想着可以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谁曾想不久后妹妹的隐疾犯了。那感觉就像有针在胃里搅拌,疼得女孩在蒲团上直打滚。甚至好几次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晕倒在地上。

  后来请了很多郎中来看,也都是束手无策。

  直到有一天,男孩在寺里撞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臭和尚。那和尚与寺里其他师父完全不一样,穿着破鞋破帽破袈裟,活脱一个乞丐。满嘴油腻,身有酒味,半点没有和尚的样子。

  就这样一个人,三两句话就把男孩和落儿的身份来历说的一清二楚。要知道,为了保护他们兄妹二人,寺庙里除了方丈再没有旁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就在男孩狐疑对方身份的时候,那和尚竟说自己是为了落儿的病而来。他说道,落儿所得之病乃先天不治之症,寻常的大夫郎中对此一定是束手无策。不过他知道天底下有一人或许能治这种病。那便是江湖人称春风拂袖的妙应神医。

  听说此事以后,男孩便和方丈告了辞。带着落儿离开林隐寺,前往平安县寻找妙应神医。

  两人身上本就没什么盘缠,出发前寺里也给了一些银钱。但在南桥渡口坐船时,被船家讹光了钱财。两人是靠着自身意志和好心人的施舍,走着山路才找到了妙应草堂。

  千难万险之下,到了此处,却被告知落儿的病情回天乏术。

  男孩的心中自是不忿,又哪里甘心。

  怔了片刻,他又想起那位和尚说的话,仍然抱有希望的说道,“不会的,那和尚说过,妙应神医曾治好过吴贵妃的隐疾。吴贵妃的病和落儿的病有相似之处。既然神医能治好吴贵妃的病,那就一定也能治好落儿的。”

  “那不一样!”少女跺了跺脚,有些激动的说道,“虽然都是打一出生就落下的隐疾。但人家从小就有药丸养着,锦衣玉食,也没受过什么苦。再看你妹妹,病骨支离,气息微微,想必是久病未愈,五脏六腑皆受损伤。谈何治愈。”

  少女的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子,刺破了男孩最后的希望。

  是啊,若是家道不曾中落,落儿此时也该是被锦衣玉食奉养着。又怎会跟着自己,受这半年多来的颠沛流离。

  想到这,男孩瘦弱的身躯颤抖着,眼角也止不住留下泪来。

  怀中的落儿感受到了哥哥的异样,一双小手搭在男孩脸上,为他抚去眼角的泪水。

  “阿哥不哭,落儿不难受。”落儿稚嫩的声音涓涓流水,缓缓流淌进二人的耳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医者仁心,自当悬壶济世。小娘子真就舍得看这么小的童髦溘然长逝么?”

  少女抬头一看,见来人身高近七尺,五官清秀,白玉无瑕,头上系着鹊黑色镶白玉抹额,愈显英气!在他身后跟着一位白衣道士,略高,背着一口大箱子,白衣飘飘,逍遥是与。

  这一黑一白不是别人,正是陆子由和上官相灵。先前草堂外发生的一幕,陆子由都看在了眼里。如今又见人家要关门谢客就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

  少女见两人面生,便以为又求医问药的,于是就自言自语的抱怨道,“许是乌鸦白了头,今个真是热闹,又来两个求医的。”

  “你们又是何人?”少女朝着陆子由二人问道。

  “路过的。”陆子由笑着说。

  “路过的?笑话,我在这儿住了两三年了。来访的不是受到师父邀请,就是上门问诊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路过的。”少女不信,又道,“瞧着衣冠楚楚,谁承想是个说空话的大骗子。我师父不在家,去山里找老友吃酒了。要想看病,等我师父回来再说吧!”

  说完又要关门。

  陆子由忙道,“小娘子,且慢,我不是来找家师的看病的。”

  少女愣了半晌,双手抱胸从门里走出来,打量了陆子由一圈道,“你不是来找我师父看病的?难不成你就是那几个老家伙要介绍给我师父的对象?”

  “看着年纪倒也合适,长的也还不错,就是这人品差了点。”少女自说自话道。

  “许是小娘子认错人了吧!在下不是谁介绍来的。”陆子由尴尬的解释道。

  “那就是你喽?”少女指着边上的上官相灵说,“可惜是个道士!哎,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和上官相灵说话,但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话,心中便有些生气。

  陆子由也好奇地看着上官相灵。这一路两人交谈甚少,所以对上官相灵来到平安县的目的一无所知。当下听到女孩所言,又想起他下船后自顾自的上山的古怪行径。心下也有些怀疑上官相灵是不是真和人家师父有啥关系。

  不过陆子由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就是个木头道士。应该也不是小娘子口中之人。”陆子由打圆场道,“实不相瞒,在下就是来讨壶酒吃的。”

  少女脸色一变,有些紧张的说道,“讨酒?讨什么酒!我这里是药庐不是酒垆,没酒卖你。”说完便转身要走。

  陆子由忙上前拦住她说,“小娘子慢走!你说这是药庐,为何我却闻到了一股陈年的酒香?”

  陆子由故意朝着大门敞开的地方闻了闻,脸上还带有一丝陶醉之情,仿佛正从空气中闻到了酒香一般。

  少女大声辩解道,“哪有什么酒香!明明只有药香。”

  陆子由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面前气急败坏的少女用力一脚踩在自己的鞋子上,然后顺势一把将他推开。

  少女跑进院内,刚欲关门,不料又被人抵住了。这次抵门的人换作了陆子由,他一脸费解的看着少女问道,“不是,小娘子,你跑什么呀!”

  “你是狗鼻子,你不是人。自然要离你远远的。”少女有些语无伦次,因为她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反应的会这么强烈。

  “小娘子有所不知。在下陆樱,临安人氏。我在临安的外号可叫‘醉临仙’。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草庐了,就算是方圆十里的好酒,都逃出我的鼻子。”陆子由一本正经的说道。

  少女没有答话,只是又往门上使了些劲。但她哪有陆子由力气大啊!再怎么使劲也不能推动大门分毫。

  好在陆子由也没想使劲。两人便在此处僵住了。

  下一刻,只见陆子由又像只猎犬似的闻了闻,嘴里念念有词道,“上好的女儿红,至少十年酿了!还有花雕、桃花酒、状元红!这草堂里藏的美酒还真不少呢!”

  少女一听陆子由悉数报出酒名,还真以为陆子由能闻到酒香。当下万分心虚,狠起心来一脚踢在陆子由大腿上。

  陆子由吃痛,伸手去揉,抵门的劲便卸了一半。趁着这个机会,少女便一鼓作气的合上门,还上了门栓。

  陆子由揉着腿,看着此时禁闭的大门,小声嘟囔道,“好野的丫头,还真下的去手。”

  这时,陆子由的身后传来男孩的声音,“道长也会医术么?”

  陆子由悻悻然转过头,正看见上官相灵半蹲着身子,捏起小女孩的右手,娴熟的将双指搭在她的脉搏处。

  “道长,我妹妹的病还有希望么?”男孩恳切地问道。

  陆子由也好奇地凑过身去,看上官有些皱着眉,便知道事情怕是悬了。

  “是真的治不好了么?”男孩失望的垂下了头。

  看见男孩伤心落泪,陆子由心中不忍,便动了恻隐之心。

  谁让上官是那种半句话不说,能急死人的性子,这好人还是得他陆樱来做。

  于是陆子由便对男孩宽慰说道,“小孩,你别问他了,他就是个哑巴。就算能治,他也开不了口。”

  “这位道长是个哑巴?”男孩抬头看着上官那张清秀的脸,有些惋惜道。

  “哑巴!是不会说话么?”小女孩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看着男孩问道。

  “勉强算是吧!他师门规矩多,不让和外人沟通。我和他相处的这几天里,也就听他说过一次话。”陆子由解释道。

  “对了小孩,你叫什么?你们的家人呢?”陆子由问道。

  “我叫林月生,我妹妹叫林月落。我们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家人...家人都在逃难的时候被金人杀害了。”男孩开始介绍起两人的身份,说着说着,豆大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陆子由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拍了拍男孩的背安慰道,“男儿有泪莫轻弹,你看你妹妹多坚强。”

  男孩听着,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妹妹。只见她阳光一般温暖的笑脸正面对的自己,一双稚嫩的小手还在不停为他抹去眼泪。

  “落儿。”

  “小月生,别哭了。你看小落儿都没哭。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陆子由的这一番话,不经让林月生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亲兄长。昔日,他们也曾用过同样劝慰的话激励哭鼻子的自己。想到这,林月生再看陆子由的身影,仿佛就像看到自己的父兄又站在面前一般。

  林月生止住泪,但还是有些抽咽道,“还不知道,两位哥哥叫什么。”

  “我叫陆樱,他...他叫上官。”当介绍到上官相灵的时候,陆子由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陆大哥,上官大哥。”林月生很有礼貌的叫了两人一声。

  “落儿,快叫人。”林月生转而又对坏里的林月落说道。

  落儿对面前的两人也很有好感,随即用奶奶的声音称呼二人,“陆大哥,上官大哥。”

  陆子由很开心的点点头,反观上官相灵还是一脸冷漠的样子。

  “对了陆大哥,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难道是也是为了治病?”小月生看了一眼上官相灵问道。

  “不是为了治病。是一个平安城的船夫告诉我们的,说这里有人家。本想着来讨点酒喝,谁知竟吃了闭门羹。”陆子由解释道。

  “还真是为了讨酒啊!”小月生对这个回答有些惊讶,随即又问出了那个小孩子才会信的话题,“陆大哥你刚才说能闻到方圆十里的酒香,这是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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