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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如梦


  安顿好吴梦窗睡下,翠娘便遣众人回去。宋彪不放心,想留两个手下守着,却被翠娘拒绝了。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又岂是你等凡夫俗子守得住的。都早点回去休息,等明早大人醒了,自有公事要安排诸位。”
  翠娘精明强干出乎陆子由的意料。
  等到一众公人离开,偌大的吴府便剩陆子由、吴梦窗和翠娘三人。
  “陆公子,奴家已经把西厢房公子收拾好了。公子累了一夜,先随奴家下去歇息。我家大人这边自有奴家照顾,公子放心便是。”翠娘说道。
  一路风尘又加上吃了点酒,此时的陆子由确实有些乏了。可今晚闹的这一出动静,让陆子由真是不愿一个人睡。
  陆子由转头看了一眼吴梦窗,对翠娘说道,“嗯,翠娘啊!我今晚就不去西厢房休息了。就和他睡一间。你帮我在床下铺个重席,我就在这打个地铺就好。”
  翠娘非常识趣,只当两人是管鲍之交,没有细问。
  当陆子由躺在翠娘打好的地铺上,疲倦便从四肢蔓延到了全身的血肉里。真真是酒困路长惟欲睡。只一沾枕头,陆子由便卸去一天的重负,缓缓进入了梦乡。
  江水东流,春光困懒。这是一个天气顶好的午后,陆子由漫无目的走在一片林子里。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陌生。
  突然远处急冲冲跑出几个人来,三男两女。瞧他们的模样惊慌失措的,像是在他们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
  跑在最前头的是一对父女。女儿身上背着一个包裹,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来不及收拾,很是狼狈。父亲上了岁数,可能是因为腿脚不便,一路上都由女儿搀扶着。
  “老伯,你们这是怎么了?”见两人向自己这边跑来,陆子由便开口问道。
  父女二人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一样,与陆子由擦肩而过。陆子由在他们身后叫喊,两父女也没有答应。紧接着跑过的是一对母子,儿子年纪不过七八岁,由年迈的母亲牵着手在跑。殿后的是这家人中的长子,拿着一柄都已经劈卷刃了的柴刀。一边跑还一边回头,观察身后的歹人是否追了上来。
  待这位殿后的长子从陆子由面前跑过,追这一家子的歹人也出现了。十几号人,骑着大马,穿着盔甲,手拿狼牙棒,口中还时不时发出野兽一般的欢呼。
  陆子由认得出,这些人是金国士兵。看他们手中拿着的狼牙棒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不难想象在这些金国士兵身后是一副多么惨绝人寰的景象。
  陆子由痛恨金国人,痛恨他们侵略大宋,痛恨他们滥杀妇孺。陆子由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领兵沙场,杀金军一个片甲不留。就像岳飞岳将军那样,精忠报国,血染沙场。
  陆子由虽然学了七十二玄,但真要让他独自面对一队金人铁骑,那无非是以卵击石。
  所以陆子由前一秒恨得牙痒痒,可后一秒真当人高马大的骑兵冲到他面前,理智告诉他,赶快跑。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况且自己手无寸刃,想要赤手空拳打倒他们简直痴人说梦。”陆子由一边心中这么想,一边跑的比兔子还快。
  可单靠人始终是难跑过马的。陆子由虽然追上了前面这一家子,可逃不开金国人的铁蹄。下一刻就被这一队金兵追上,团团围住。
  见到一家人无处可跑,老父亲立马带头朝一个穿得像金国军官的人下跪求饶。
  “这位大人,您就放小老儿一家一条生路吧。家里值钱的都在这里了,求求大人高抬贵手。”老父亲取过女儿身上的包裹,可怜兮兮地说道。
  一家五口,除了拿着柴刀的老大,其余三人都学着老父亲的样子低头下跪。
  “......”
  那位金国军官一提马鞭,指着一家五口,叽里咕噜的说了一段话。
  陆子由不懂女真话,一家五口同样不懂。但陆子由或多或少能感觉的出,那人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这和山贼打劫不同。若是山贼,给了银子也就放你走了。做山贼的虽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但过了几天山大王的日子,也都渐渐惜命起来。万一遇上几个不怕死的,敢上来和他们真刀真枪的干,人员难免伤亡。所以杀人无非是徒增当山贼的风险。
  可如果遇到上的是像对方这样的敌国**,杀人无非是为了泄愤。顺道再抢走你手上的钱财,还用得着同你商量?
  五口人家的老大算是其中唯一一个明白人,知道再怎么求人家也只是与虎谋皮。只是如今四面八方都是金人,恐难有生路了。
  “阿爷,这女真人怕是就没想给咱留活路。这一路逃过来,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人还少么?”
  “奎儿,不是你阿爷怕死。只是你妹妹还年轻,围儿还这么小。他们不该就这样死了。”老父亲抱着怀中的女儿哭道。
  “老家伙,这辈子嫁给你,也没享到什么福。但老娘不后悔嫁你。你虽然没什么出息,但对老娘还是极好的。我这辈子吃斋念佛,也没造什么孽。等到了菩萨那,我求求他,让我们再做一世夫妻。”母亲也抱着七八岁的孩子,满含泪水的说道。
  金国军官估计是厌烦了这家人叽叽歪歪,一声令下就指挥几个手下下马,抽刀处决这一家人。
  陆子由站在几人身边,眼瞅着金兵的马刀就要砍到那位父亲身上。陆子由心中不忍,把腿一横,握紧玉竹笛去挡那落下的马刀。
  谁知那马刀竟未受一丝阻拦,径直穿过陆子由的身体,落在了那位父亲身上。
  陆子由愣在当场,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回过头在看时,那位老父亲已血溅当场。
  “阿爷。”女子推搡着已经咽气的老人,泪流不止。
  陆子由透过女子凌乱的头发,认出了她的样貌。这不就是那个在吴府后院阁楼之上,幽怨独奏《秋水》,后来化身恶鬼的乔娄姑娘嘛!
  厉鬼一事,记忆犹新。陆子由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
  女子哭丧的声音同时也同时传入,几人耳中。众人纷纷悲痛欲绝。
  “阿爷。”
  “老头子。”
  “阿爷~”
  得知阿爷的死讯,乔家老大像疯了一样向自己面前的金兵砍去。可一拳难敌四手,柴刀又哪比得上马刀。乔家老大虽数次逼退金兵的进攻,但自己身上也难免也多添了几道口子。
  乔奎的英勇非但没能逼退金兵的进攻,反倒让女真人更为兴奋。那位金人军官亲自下马,抽出腰间的配刀要与其一较高下。
  乔奎擦了擦嘴角的血水,从被割坏的衣服上撕扯出一条布条来。将自己的右手和柴刀死死捆绑在一起。
  “来啊!”乔奎大喝一声,如虎啸林。
  两人交手数回,互有高低。乔奎砍中金人军官数刀,但皆被他身上所披的铠甲挡下。而金人军官虽只砍中乔奎一刀,但足以能让其痛不欲生。
  “来啊!继续!我大宋的男儿没有孬种。”乔奎护在三人面前,仰天大笑。他举起柴刀,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手中缓慢流下。
  金人军官看懂了他眼里的决绝,只一刀就砍中乔奎的要害。本就摇摇欲坠的乔奎就此倒下。
  乔家能打的一倒,金人军官便失了兴趣。他翻身上马,吩咐两名手下收拾残局,自己则带着其余金兵返程而去。
  两个金兵以为乔家的顶梁柱一倒,剩下的只有抹脖子的事,所以动作懒散。提刀将砍时,没承想七八岁大的乔围跳了出来,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
  另一个士兵见状便想先处理了乔围,举刀时也被一旁乔母控制住。有了这片刻的机会,总归是有了一线生机。
  “姐姐,你快跑。”
  “娄儿快走。”
  看见自己的弟弟母亲在与贼寇争斗,乔娄又岂肯抛下二人独自逃跑。
  但终归留下的是孤儿寡母,论实力哪比得上身经百战的金军士卒。很快摔倒在地的士兵就抽出手来,一刀刺在了乔围的身上。
  “围儿。”
  看见弟弟倒地不起,乔娄悲痛不已。
  另一边被乔母死死抱住金兵士卒,不停用肘部击打着对方。乔母口吐鲜血,眼瞅着就要支撑不住了。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娄儿,快走。”
  杀了乔围的士兵意识到,此间之事不可再耽搁下去,否则回去了也要落个办事不饶的惩戒。于是手起刀落,砍在乔母的后背。
  看着母亲的双目渐渐失去了色彩,乔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竟哽咽地哭出声来。那一刻的她终于明白,原来真正的伤心是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解决掉了乔母,两士兵都把刀口对向了乔娄。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乔娄这才理智下来,调头就跑。
  两士兵也提刀去追,一抬腿却发现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一看,竟是那小孩还没有死绝,凭着最后的气力在阻挡他们前进。两人一气之下就对朝着乔围的头狠狠踹上了几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一段女真话。大致的意思是说,“该死的,真晦气。竟然叫个崽子绊了腿。”
  两人解决掉麻烦再抬头看时,乔娄早已逃的没了踪影。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两人料定乔娄跑不了多远,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乔娄没跑多远就见到一条小溪。经过连日的几番秋雨,溪水已比往常上涨了几篙。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位雾鬓云鬟、山眉水眼的少女。她指尖轻柔,和煦的阳光透过指缝打在吹弹可破的脸上,仿佛披上了一层薄纱。青青的溪水从她面前流过,也甘作她腰间的陪衬。
  乔娄跑到少女面前,喘着粗气说道,“姑娘,这里危险,金兵就要追来了。你,快跑。”
  少女瞥了乔娄一眼,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看在那里。”
  “给我站住。”
  “怎么又多了一个?”
  “管他呢,都杀了。”
  此时后方传来一阵叫喊声打破了此地的宁静。是那两个金国士兵追了上来。他们手上拿着兵刃,明晃晃的刀面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那士兵越追越近,少女还待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乔娄此刻也顾不得太多,拉起女子就带着她向远处跑。
  还没跑出去多远,少女就挣脱开乔娄的手,生气道,“放手!都被你捏疼了。”
  乔娄一脸歉意,“姑娘,事发突然,多有冒犯。实不相瞒,追击我的那两人是金国士兵。他们见人就杀,不论缘由。若刚刚留你一人在那,只怕此刻已成刀下亡魂了。”
  “女真是什么?蝎椿么?豆娘最讨厌蝎椿了。”这个自称豆娘的少女似乎是被乔娄说的话吓到了。她紧抱着双膝蹲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让人觉得怜惜。
  “你,没事吧。”乔娄俯身过去,拍拍少女的后背,安慰道。
  说话间,金国士兵就追了上来。两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女真话,骂爹骂娘,提着大刀就像两人砍来。
  乔娄也发现了他们,扯起豆娘就想逃跑。而豆娘只是冲着两女真人瞧了眼,并没有逃跑的打算。
  “这就是你说的女真人么?似乎长相也不怎么可怕嘛!”
  一名士兵举刀径直砍向豆娘的脖子,眼瞅着豆娘就要血溅当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豆娘微微侧身,刀刃就在距离脖颈不足一寸处掠过。金国士兵见一击落空,举刀再砍。锋利的刀刃迎着豆娘的头颅极速飞来,只不过这一次没等靠近,豆娘就伸出食指将其弹开。届时金国士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顶开数丈之远,手中大刀寸寸碎裂,虎口也如崩裂一般刺痛不已。
  “见鬼了。”那名金国士兵看着手中有柄无刃的大刀,惊魂未定。
  乔娄站在豆娘身后,同样看得目瞪口呆。心里便认定豆娘是山中修道仙人的弟子,故而打从心底钦佩。
  另一名金国士兵不信邪,举起自己手里的刀也向豆娘砍去。只不过没等他出手,豆娘就施法缴了他的械。那把大刀凭空而飞,落入豆娘手中。
  “姥姥说了,遇到危险施法反击不算触犯天条。就算失手杀了几个人,菩萨天官也都不会怪罪的。”豆娘就举起手的大刀,作劈砍状吓唬道。
  金国士兵本就被吓得不清,此刻见豆娘举刀要取他俩性命,顿时慌不择路。拾起半截断刀,连滚带爬的就逃走了,口中还哭喊着,“妖法,是妖法。这女的会妖法。”
  待两名金国士兵跑远后,乔娄问道,“姑娘为何不取了他们的性命?”金国人杀了乔娄的家人、族人,乔娄自然恨之入骨。若非她是柔弱女子,提不起刀,否则定要取了他们的项上人头,祭奠自己惨死的家人。
  从不受世俗牵绊的豆娘,疑惑的看向身后这个早已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女子,反问道,“我为何要取他们性命?”
  “他们杀了我的家人,烧了我的村子,刚刚还打算把我们都杀了。他们做了那么多孽,有何杀不得。”乔娄涨红了眼,嘶吼道。
  “那是你们和他们的事。再说了,那两人也没把我怎么样。人各有命,要是真就害了他们,那我肯定要被抓起来的。豆娘不要被关起来,豆娘不要。”说到这,豆娘蹲在地上,不住得瑶头。
  乔娄看着眼前这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激愤的心情渐渐清醒下来。乔娄内心自责道,“罢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乔娄再蹲到豆娘的身边,学着母亲当年安慰自己的方法,抚摸着豆娘的脑袋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豆娘没有回答,但乔娄感受得到她喜欢这样的爱抚。
  许久后,乔娄开口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姓什么?”
  豆娘抬起头,看着乔娄说道,“豆娘没有姓,豆娘就叫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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