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193章为爱痴狂

建国一听说红梅到过冷师傅家，两人不由得有些伤感，回忆了师傅的种种好处，说了些师傅死得真冤、孩子多可怜之类的话以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又听说她拜访过任书记，建国这脸上就挂不住了，按理说他是红梅的师兄，红梅主要是来看他的，可他硬是浑身的不自在，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领着小孩出去了。

        建国一走，万晓阳觉着自在多了，处于恋爱中的女人会刻意打扮自己，更会关注别人，追寻时尚，找出差距，以便更上一层楼。

        她在红梅身上上下打量，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红色的套头薄毛衣，外面套一件开胸的兰运动衣，下着一条合体的蓝色牛仔裤，把一副娇美的身躯勾勒的楚楚动人，一条黑亮亮的马尾沉甸甸地垂在背后，给她本来就很匀称的身材，增添了魅力，显得更加婀娜，更加亭亭玉立。脸上轮廓依旧，只是少了当年的青纯，毕竟已经是24岁的人了。

        不知是刚才冷师傅家的情景让她伤感，还是当年的伤害还没有完全从她心中抹去，她眼睛中时不时露出些许的忧郁，给人一种冷艳的美，一眼望去，这人与当年显然是大不相同，朴实中更显高雅，平淡中更显美丽，随意中显出风度，让人一下子就觉着她上了一个档次，晓阳有些自惭形秽。

        想着和红梅在一起的日子，看看自己今日的窝囊样，这鼻子不由得发酸，她赶紧转过身，拿过热水瓶，给红梅的杯子里续了些水，想着红梅肯定知道了自己的事，这心就有点慌，这手就有点抖得不听使唤，这水就洒在了桌子上，她去拉一角压在茶盘下的一块抹布，又带倒了旁边的水杯，红梅赶紧帮着收拾，她似乎看穿了万晓阳心里的恐慌，她不应该再来责备她，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万晓阳以为她还在为当年的颜面扫地气恼，于是讨好地说：“那年你一声不吭地走了，事后才知道是那么回事，大家都说厂子做得太过分。”

        “坏事变好事，要不然我现在怎么能上大学呢？”红梅很平淡地说。

        “是啊，红梅姐，要不咋说你的命好呢。”

        “你这算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红梅站起来两手抱在胸前，在脚下那3尺见方的空地上踱着步，她在想着怎么当这个说客。

        “不夸也不损，我是打心眼里头羡慕你，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损人呢。”说着这眼光也暗淡了下来，但马上意识到这是要自报家丑了，于是调转话头问：“结婚了吗？”

        “没有，总忘不了那个人，而且心里很难受，总觉着是我害死了他，一晃，这么大了，也难找着合适的。”

        “是啊，找不着合适的，宁肯不找，像我和建国现在这样。”

        “你的事，我从任书记那儿听了一点，你们的结合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本身就带着点悲剧色彩，所以极易演化成你们现在的这种状况：死亡的婚姻。”

        “是啊，死亡的婚姻。”万晓阳嘴里念叨着，眼睛里也充满了迷茫，继而，她又满怀希望地问：“红梅姐，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红梅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加掩饰的真实想法给万晓阳鼓了邪劲，心想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我就是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于是又用当年大姐姐的口气开玩笑地说：“怎么办？凉拌！”

        她不理会红梅的调侃，接着说：“现在流行一句话叫：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红梅用手刮了一下万晓阳的鼻子，笑着说：“你也配谈‘道德’，你连一个已婚女人的道德底线都跌破了。”然后她停了一下，万晓阳低下了头，她接着说：“婚姻就是过日子，在全中国有多少婚姻是有爱情的，过去盖头一揭，才刚见着人，不也都一辈子过下来了。”

        然后她的语气委婉下来说：“晓阳，感情是无形的，只是一种感受，其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而婚姻则不然，它有一张纸，有许多条条框框，规定了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在你还完全不懂婚姻的时候你闯了进去，当你明白了，要想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日子还是要过的，我师兄是个好人，你不要伤害他，你要顾及他的感受，还要为他的处境和将来想想，再说你们还有孩子。”

        “可谁来顾及我的感受。”她直视着红梅说。

        “他难道到了叫你不能容忍的程度了吗？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他和过去有什么大的改变吗？”红梅连珠炮似的发问令万晓阳有些难堪。

        “那倒没有。”可哽在她喉咙眼的话却是：确实如此，他的音容笑貌，一切的一切都已不能容忍。

        “还是，我知道你所说的感受是和那个男孩在一起时的快乐，我说的没错吧？”红梅手指顶着额角，调皮地看着万晓阳，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活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懂的瓷娃娃，此刻的她脸上胭着幸福的红晕，晃晃脑袋，让乌黑光亮的头发左右摇摆，像要摆脱掉困住她的一切，眼睛那么执拗地看着红梅，没有一丝畏惧和自责的意思。

        “红梅姐，你知道那些年我是怎样过来的？被人下眼观，可我虽渺小，平凡得如一棵小草，但却也想认真地活一回，高质量地呼吸呼吸这世间的空气。”她说得很从容。

        红梅楞了，这个过去在她的印象里是无心、无能、无为的“三无”女子偏偏在骨子里是这样的敢作敢为，她不知道是该为她的“进步”高兴呢还是担忧，她走过去，用手拍拍万晓阳的脸，她感到了那脸上的温热，说：“晓阳，你变了。”

        “变坏了？变的不要脸了？”她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胆怯，嘴角还吊着一丝静静的笑，自嘲地说。

        这笑让红梅看得心凉，她深切地感到这个人确实变了，她不听信于任何人，而是按着自己的意愿爽爽快快、无拘无束地活着。她不认为自己没有错，但她不掩饰自己的过错，而是坦白地向所有的人敞开心屝，那意思是说：我就是这样，你看着办吧。

        “你人变得有个性了，脸变得有光彩了，你看它多么生动，我都能感到它每一个毛孔里都跳跃着快乐的因子。快乐得都让我有点忌妒。这样的一张脸要是不要了岂不可惜？”红梅颇有感触地说着，又用手拍了拍她的脸颊。

        “你讽刺我。”

        红梅收回手，站起来，又在屋里踱着方步，说：“你听出来了，算是有点进步，确切地说，我还有点妒忌，你和他的感情和快乐，我这辈子都享受不到了，我现在是被隔离在正常人感情之外的人，就像一个人被锁在房间里，钥匙已经被别人带走了，这个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我只能从窗户看着外面的阳光和热闹，但自己很清楚，这些阳光和热闹其实和自己无关，而且也没有跳窗翻墙的兴趣和勇气，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呆着吧。”她说得很悲凉。

        “不至于吧！”万晓阳怯怯地说，也觉着是自己的快乐惹了祸。

        “至于不至于只有我自己知道，既然妒忌嘛，就想给你泼点冷水：我不知道你的这种快乐能够维持多久，我可听任书记说了，那小伙条件挺好，年龄比你还小两岁，一个弟弟可不是好伺候的，况且他已经有了对象，我觉着吧，他不过是对象离得远，找你解解闷，而且是顶着极大的社会压力，那天他玩腻了，累了，厌了，他会毫不犹豫地离你而去，你呢，全身心投入，到时从天上摔到地上，这巨大的心理落差你受得了吗？”

        “受得了，大不了摔死，反正人总是要死的，怕什么？这世上还会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吗？”

        红梅彻底地给震撼了，她想起了：“我们□□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这句伟人的名言，木然地站在那里，心里反复地念着：疯了，这人疯了，为爱而狂。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人在信上说的：“我发现对你已爱到极致，我当然知道，爱到极致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没有退路，只有燃成灰烬。”

        她预感到前面会有一场灾难，尽管她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出现，也不知道遇难者是谁，但悲剧只会发生在善良的人身上，这差不多是条定律她是知道的。

        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同时也意识到任书记托付给自己的担子有多重，她想，不管有没有用，她都要劝她刹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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