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为希望的阴影
【iu《（lullaby；摇篮曲）》】
我听见了她的呼吸，我看见了她的梦。——[法]维克多·雨果《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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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去天堂吗？”
“嗯。”
音色温柔又柔软，仿若天晴时棉云的女声轻声安抚道：“他们会的。”
会吗？
痛苦。
只要一闭眼，过去的事就会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浮现，往日种种皆历历在目，真实清晰得仿佛就如不久前发生一般。
哭到崩溃，哭到绝望，哭到死心。
她以为她会难过到死去，然而等到泪水干涸，等到红肿的眼睛再也分泌不出任何液体后，她却还是活着。
像死去般地活着。
“既然是去天堂，那他们为什么要抛下我呢？”
他们为什么会抛下我呢？
“没人想抛下你。”
郑号锡把逐渐停止颤抖的南在星紧紧地抱在怀里，而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有些冷。
现在是深秋，而他身上这件单薄的室内t恤明显是不足以御寒的。
“我们回家。”
郑号锡把攥在自己手心里的电筒塞到南在星手中，让她趴在背上托起对方。明明女孩轻得就像片羽毛，他却觉得背脊上沉甸甸的，像是背负了整个世界。
现在他要带着这片羽毛般的世界回家。
整个区域都断电了，电梯停止运行，郑号锡踏上自己来时的楼梯，一层层旋转着向上。
他是赤着脚急匆匆从家里跑出来的，出门的时候因为太着急，不仅没穿拖鞋，连钥匙都没带。
万幸的是回家时房门并没有合上。
进门，关门，在一片黑暗中，郑号锡将南在星带进卧室，将女孩放在床上，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他伸手擦了下，转身想出去，“应该是停电了，我去打个电话问问物业……”
要是没记错的话，刚刚停电的时候他应该是把手机放在了玄关那边。
郑号锡思索着正要迈步，t恤上却蓦地传来一股拉力，他动作一顿，回头，南在星手里正攥着他的那一片衣角。
“我没有……害怕。”
虽然她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却控制不住地增加了。
见状，郑号锡无奈地笑了声。
“我知道。”
他放弃了单独去寻手机的想法，跟着坐在她身旁，话语温柔：“是我害怕，所以才下去找你的。”
南在星攥着衣角的手收紧一瞬，又缓缓放开，最后在那里留下了一小片难看的褶皱。
衣料摩擦窸窣作响的声音。
她径直钻入了郑号锡怀中，环抱住他的腰，郑号锡也跟着习惯性地搂住她，女孩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胸口上，有些微微的痒。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两人在黑暗中沉默着相拥，时间滴答滴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外界突如其来的光明透过窗户映入室内。
灯火重明。
借着外面的光源，郑号锡将视线投向床头的钟表。
只是断电了短短十几分钟，却感觉像是过了十几年。
“来电了。”
他提醒她。
“嗯。”
南在星从鼻腔里哼出一记作为回应。
“肚子饿吗？”
“不。”
再次沉默。
“先放开我吧。”郑号锡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给你倒杯水。”
南在星没动。
“不想喝。”她搂得更紧了些，发丝在他胸口扫来扫去，“不想放。”
面对南在星堪称耍赖的行为，郑号锡只觉得自己心里似乎充满了一种软乎乎轻飘飘的情绪，仿佛整个人漂浮在空中，无法着陆。
“那你也不能一直抱着我啊，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不能……一直抱着吗？”
南在星慢吞吞仰起头，两只眼睛红得像小兔子，墨色的发丝还有几缕黏在脸上，明明是很狼狈的模样，却在美貌的加持下显得惹人怜爱极了。
渴求的眼神，“哥哥今晚能留下陪我吗？”
郑号锡犹豫片刻，很多思绪在脑海内一闪而逝。
他还是不忍拒绝她。
“好，那我去客房……”
他起身。
她抓住了他的胳膊。
“能……就待在这里吗？”
僵持良久，男人没有办法地叹了口气。
“好。”
洗漱、收拾、铺床……除了换衣服外，全程南在星都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一样跟着他亦步亦趋地来回打转。
雏鸟效应吗？
郑号锡心情复杂，但最后还是忽视女孩无言的微弱抗拒睡上了地铺。
关掉顶灯，他躺在地上闭目准备入眠，结果没多久就听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盖在身上的棉被掀起一角，某个人偷偷摸摸地钻了进来。
果然没用啊……
他睁开眼看过去。
“怎么了？”
对方凑近，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眨了眨。
“我睡不着，想跟哥哥聊天。”
可能还是有点害怕吧。
于是自然地把靠过来的女孩揽进怀里，开口：“想说什么？”
“哥哥还喜欢我吗？”
郑号锡一愣，然后不自然地别开了脸，没有回答。
明晃晃地剖开心脏，将心意展现给面前的这个人看，以前他做不到，现在……也做不到。
两人之间沉默许久。
“号锡哥哥。”
她突然开了口：“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下一秒，一只手缠到他腰间倏忽间便摸了进去，还没等郑号锡反应过来就拽着他的裤子往下拖。
“你、你干什么！星星！星……”
郑号锡急忙慌张地去阻止南在星的动作，她却甩开了他阻挡的手，翻身压上来，微凉的唇毫无征兆地落下。
“等、等一下……”
郑号锡后仰着躲避，那个吻就恰好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然而，就算偏移了原本的目的地南在星看起来也丝毫不介意，索性直接亲上对方的喉结，手顺着触感流畅干净的腹肌线条继续摸索着往下。
男人呼吸一滞。
“星星！”
他喘了一声，在难以抑制的震惊下惊慌地将南在星掀了下去，女孩挣扎着想继续，他就单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腿向上一抬压制住对方。
分明是足以让人冷得发抖的寒夜，却让人热出了一身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暗中，郑号锡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晦暗而复杂。
“你不喜欢吗？”
“我问你为什么。”
他沉声，清隽的眉眼间染上了层薄薄的怒意。
“你生气了吗？”
南在星盯着他，连续的几个问句，居然比他还要咄咄逼人：“你在抗拒我？为什么？你讨厌我了吗？”
郑号锡深呼吸：“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你不能一直这样……”
“我是什么样呢？”
他一怔。
南在星深深地看着他，“我在哥哥眼里，是什么样的呢？”
她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呢？
郑号锡不敢想，呼吸混乱一瞬，手上的力气松懈半分，柔软细腻如新雪般的纤细手臂便随之挣脱了束缚，缓慢地绕上脖颈，那张轻浮得像是烟气一样美丽的漂亮脸蛋凑近他，丰润的唇贴上来。
“我现在，很难真正地开心起来。”
对方笑起来，眼珠里却是黑沉沉的一片。
“哥哥能让我开心吗？”
他不明白。
“你不开心。”郑号锡的嗓音干涩而沙哑，“你不是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爱吗？”
“内。”南在星还是在笑着，只是低垂了眼睫，“但我还是觉得不开心。”
她贴紧他，拥抱他，起伏有致的身体曲线密密地压在他身上。
“很久之前……或许也没有很久，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人偷偷死去了。”
温软的呼吸吹拂在唇角。
“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感觉天都好像塌了下来，但是在我清醒后，我却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在照常运行着，好像除了我其他人都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对她而言，就像是骤然从经久不散的噩梦中苏醒过来，举目四望，却发现四周早已变得空空荡荡。
“我无法……接受这一点。”她说。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半晌，郑号锡松开了对南在星的钳制，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液体顷刻间便濡湿了他的衣襟。昏暗的光线下，女孩那瘦削的、脆弱的、微微凸起的脊骨，烙在他掌心，几不可见地颤抖着。
突如其来的落泪，她哭得悄无声息，泪水自眼角滑落，浸入散乱的床褥之间。
“我应该死在那天晚上的。”
南在星靠在他的颈窝旁低声喃喃。
“我就该死在那天晚上的。”
郑号锡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抱着她，一直抱着她。
没人能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她现在，也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既然她想倾诉，那他就让她倾诉。
不管怎样，他都会好好听着的。
姗姗来迟的睡意降临得突兀又突然，南在星闭上眼，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的那一刻，她问道：“我一直不明白，成为别人的希望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女孩闭着眼，睫毛却颤了颤，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密而厚的阴影。
“成为别人的希望，我就会变得更好吗？”
郑号锡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压得低低的：“你现在已经很好了，不需要成为希望。”
他顿了顿，又说：“做希望太累了，你做自己就好。”
“你做自己就足够好了。”
但南在星却没有回应，郑号锡低头去看，只见女孩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躺在他怀里，红红的眼角残留着些许湿润的痕迹，呼吸均匀又缓慢，瓷白干净的小脸看起来就像个小孩。
她已经睡着了。
郑号锡笑了笑，帮她擦掉眼泪，又把弄得微微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而后垂首，在她额上轻轻一碰。
吻克制，唇滚烫。
“睡吧。”
“一切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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