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猎人学校暴雨
“木屋？”高粱在雨声中确认那细弱文蚋的气声是不是顾一野发出的。“你的集结地点？”
是马克和我约定的地点。
顾一野动了动嘴唇，但对方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七号，你还好吗？”
高粱越来越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生气。倾盆而下的雨水将顾一野身上沾染凝固的血渍顺势冲到地上，脸颊一侧被血遮盖的伤口在雨水走过之后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七号。”
“编号7”
“……顾一野。”
他的眼中早已失去了光泽，蝇乱虚幻的边界扭曲折叠着。他分不清东西南北，甚至不能掌握平衡，识别眼前最基本的物体。
这里太冷了。
委内瑞拉的雨季让人新生愧念，那冰凉的触感如透不进光亮的海底一般可怖。在这样的世界里，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四周寂寥无人回声空洞，任自己如何呼喊，却始终无法发出求救。
“顾一野！”
他的周遭被海水包围，潜入深海后耳畔汩汩的气泡声让他无法喘气。
肋骨好疼。
好疼……
“……别睡！睁眼！睁开眼！”
咕嘟隐秘的气泡声中，那人的呼喊是如此紧切，上挑的尾音中竟带着些无能为力的自责与哭腔。
此刻顾一野唯一知晓的就是，他正在体验死亡。
这应该就是死亡的感觉。
“高……”
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顾一野在滂沱的雨水中颤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对方扭曲变形的面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带战友回去固然重要，但高粱必须要在这之前保证顾一野还能活着。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坚持。
这两个字是顾一野从当兵以来就一直奉为圭臬的话，可如今听起来却如此遥不可及。
他身上已经完全泄了力气，即便高粱人高马大臂力惊人，单凭他一个人却很难将顾一野带走。
砰！
高粱拉着顾一野的左手忽地一颤，本能的身体反应使其迅速卧倒，右手即刻摸上了肩上的武器！
砰砰！
远处林中小跑前进的二人遭到反击，身子斜侧入前方粗壮的树干之后。
高粱在暴雨中俯身侧卧在一片草丛之中，余光扫向不远处泥泞包裹着的顾一野。他已失去意识仰面躺地，整个身子掩埋在另一片茂盛的草丛间并不易被敌方察觉。
高粱按兵不动，就地等待二人向前推进，以此把握时机。
滂沱暴雨之中阴云密布，本就昏暗的树林变得更加深不可测。密集的水流哗哗淌过沾满泥点的额头，顺颤颤打湿的睫毛成股而下。
高粱的武器是半路劫来的，子弹有限，必须一击即中，以保留更多的子弹以防万一。
实战演练中，所有武器均为真枪实弹，敌对双方除头部以外，可以射击其他任何部位。被击中对象不管伤势如何，都视为阵亡，
砰！
趁着敌方一人倒地之时，高粱转移了方位。
在此种情况下，山林中出现了枪声便意味着形势将会变得更加紧迫，更多的敌人将会闻声赶来，解决的唯一办法便是速战速决。
砰！
砰砰砰砰！！
高粱侧身一斜，子弹穿过视野前方叶片交叠的缝隙直击敌人身侧！
——快。
必须要快。
在对方倒地的刹那，高粱重新将顾一野背在身上，踏着满地坑洼冒软的泥土朝山坡西侧的沟谷狂奔而去。
大雨淋漓地纵灌而下，高粱狰狞扭曲的面部肌肉在湿漉漉的水渍中朦胧而紧绷，灌满雨水的鞋子啪嗒啪嗒掠过粘连泥水的土路。
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找到马克。
必须要快。
才能救顾一野。
他现在浑身冰凉呼吸很弱，高粱曾对他说过无数次坚持二字，而顾一野始终都坚持下来了，可这一次他的眼中却没有了那分对希望的渴求。他们曾多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身旁的枪林弹雨未曾让他犹豫过分毫，高粱也绝不相信，绝不允许顾一野会败给这次实战演练！
可他还是害怕……
高粱极力奔跑着，脑中掠过几丝最为危险的推测。
即便猎人学校伤亡率很高，但绝不可能，也绝不可以是七号。
绝不可以。
高粱跑过了一段最为危险的泥路，这条路几乎没有什么障碍物可以用来隐蔽，却也是到达终点必须经过的地方。
此刻他忽然明朗，原来这次实战的所有环节是如此残忍，即便高粱没有被抓去审问，但他可以想象被带去的四个俘虏都经历了什么。
……如果四人全部招供，编号13前去营救也势必会沦为俘虏。要想顺利完成任务，就必须有一人经受住考验并活下来，保持意志清醒，直至到达黑衣人与编号13约定的地点并发现异样调整计划，对方才有可能告诉13自己与马克的见面地点究竟是哪里。
。
雨势越来越大，高粱还未曾在中国见过如此瓢泼的大雨。
二人的训练服被水势浇成了深绿色，紧巴巴湿漉漉地贴在身子周围。顾一野的手腕在高粱双肩上了无生气地垂着，成股的水流淌过伤痕累累的手背，在剧烈颠簸之中唰唰下落。
高粱也来不及看时间了，只管闷着头往前方被水刷得锃亮的木屋跑去。
——
砰。
木门被人撞开，屋里的马克闻声转身，看见高粱和背上那人已经淋得没个人样了，即使只在门口停顿了两秒钟，身上哗然落下的水渍很快便在高粱身下形成了一小滩水泊。
“很准时。”
马克凌声道。
不过这些对于高粱来说都不重要了，准时也好，不准时受罚也罢，他似乎对马克冷淡的态度感到一些不满。
高粱小心翼翼地放下顾一野，立刻俯身探了探他脖侧微弱的脉搏。
还活着。
……还有救。
“编号7”马克缓缓抿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种惊喜，欣慰，却夹着几分贪婪的笑意。
“他还有呼吸！”
马克给高粱搭把手，将顾一野抬进了另一间屋子。
高粱一怔，方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紧急医用间，屋里还有五个空床位和两名医生。
马克将见面地点定在这里，便是料到行动会按照如此方向发展。但他却没想到编号13带回来的战友，竟然是7号。
7号顾一野，在马克看来是指挥方面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想到同样能够在这种方面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品质。
医生向马克示意一番，哗啦拉上了床外的隔离帘。
“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可以考虑放你半天的假。”
“……？？”
高粱觉得对方要么脑子抽了，要么心里有算盘。总之，这种好事在这里并不可能凭空出现。
“你不信？”马克略抬眼皮，嘴角显出一丝诡异弧度。
“别了，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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