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酿酒
白昼倏忽而过，转眼夜已漆黑。
月清阁
有一着月白罗裙的少女轻轻幽幽酿着酒，不慌不忙地在此忙忙碌碌，仿佛合该她就是属于这的。
萧承在光影交错间站了好一阵子，不知不觉间出了神。这样的身影，怎么会与她这么像？
那样美好的小姑娘，自己在山间救了她，她便如小铃铛似的围在他身边恩人哥哥，恩人哥哥喊个不休，指使着自己为她做这做那，扬言若得救必让家人将家里的金山银山都搬给他，却也为自己哼歌作舞，见自己受伤便哭红了眼。
“恩人哥哥，话本子里都说，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恩人哥哥，等父亲母亲找到我，你便随我回家好不好，我祖母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萧承轻笑，那样鲜活明亮的小姑娘，那金山银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而将她拉进这深宫亦非他所愿。
自己对她虽无男女之情，却也是唯一想过要好好照顾的女子，只是深宫寂寂，权势纷争，在山野间自在一生才是最适合她的吧。
嘉鱼酿好了酒盖上了酒窖，抬头却看到树下的暗影，“谁？”她有些警惕地问道。
“是孤。”萧承回过神，从暗影处走了出来，月光洒在他身上，多了几分清隽意味。
嘉鱼看到是萧承愣了一瞬，这个时辰，他不在东宫，来这里做什么。
行了礼道，“殿下。”
“来酿酒？”萧承挑了挑眉。
“是。”嘉鱼道。
“也好，孤倒也期待你酿的酒是否如你所说那般好。”
萧承上前一步，靠近了嘉鱼，嘉鱼脸上有些疑惑，不自觉地刚想后退，就看到萧承修长而白净的手指夹住了罗裙上一片紫红的梅花瓣。
“梅花酒？”萧承问道。
嘉鱼抬头望他，理了理裙摆，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冬天饮些梅花酒倒也恰当，正好孤的酒窖也存着些梅花酒，到时候等你的酿好便取出来让祖母评判。”
“好。”嘉鱼干脆应道，她才不会输。
“那便走吧，祖母叫我来这找你，一起用晚膳。”萧承转身大步向前。
因萧承个子高步子大加上他故意走的极快，嘉鱼不得不几近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嘉鱼不愿开口让萧承慢些，只得有些费力的努力跟上他，平稳着声音开口道，“只怕晚膳还要委屈殿下了。”
刚说完萧承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注意到的嘉鱼险些撞上了他。
“怎么说？”萧承一把扶住了踉踉跄跄的嘉鱼。
嘉鱼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因为今晚的晚膳也是我做的。”
寿康宫
灯笼虾仁，松鼠桂鱼，腰果青笋等菜色极丰盛的摆了一桌。
太后笑道，“你快尝尝嘉鱼做的菜肴，这丫头的手艺倒是不错。”
嘉鱼起了身，为太后盛了一碗鸭汤。
太后赞不绝口，“这鸭汤煨的极好。”示意嬷嬷给萧承盛了一碗。
萧承尝过后，面色如常，“勉强凑合吧”。
太后一脸了然，偏头和嘉鱼说，“你别听他瞎说，平时对吃食不知有多挑剔的人，今日松鼠桂鱼不知都动了几筷子了。”
萧承面色有些尴尬，辩解道，“皇祖母，那是因为孙儿午膳进的少，这时候有些饿罢了。”
旁边的侍从半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萧承，太子殿下明明午膳用的与平时无异，看到萧承漫不经心瞟了他一眼，又赶紧惶恐地将头低了下去。
嘉鱼嚼着吃不出味道的青笋，轻轻一笑，她长到这么大，还没人会不喜她做的菜。
只是她不知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他了，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与自己过不去。
用了晚膳后，嘉鱼又备了牛乳茶与酸奶酥酪。
太后吃的开怀，直说道，“哀家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合心意的吃食了，都不舍得让嘉鱼嫁入东宫了。”
“祖母喜欢便和父皇去说，将沈姑娘留在身边养几年也未尝不可，反正孙儿也不急着娶妻。”
嘉鱼也思量了一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她虽更想回家陪家人，但比起嫁入东宫，她觉得寿康宫吃吃喝喝的生活也还算不错。
“胡闹！”太后笑骂萧承，“这样好的姑娘你不好好珍惜，待日后你动了心当心追不回来。”
萧承倒是不慌不忙，接过嘉鱼奉上的酸奶酥酪。
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呢，他一向无谓男女之情，更不知情爱滋味，那样无聊的东西。
尝了一口，抬头看了一眼嘉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极好。”
太后娘娘的酸奶酥酪里她加了蜂蜜和奶糖浆，可萧承的那碗却什么也没有加。
而不加糖的酸奶酥酪，极酸。
便是嗜酸之人也不能忍受。
嘉鱼低头恭顺道，“臣女听太后娘娘说太子殿下喜酸食，这是臣女特意为殿下备的。”
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他不是喜欢吃酸吗？这样的程度可够？
太后看着这两人，以为是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笑道，“嘉鱼这孩子有心了，承儿，你说是不是？”
萧承又尝了一口酸奶酥酪，笑的如沐春风，“孙儿感念沈姑娘的心意。”
正闲话着，宫女来报，皇帝幸了姜家女姜晚，封晚才人，赐居咸阳宫。
晚才人正在殿门外带着宫女等着来向太后请安。
一声叹息恍不可闻地在室内回荡，“让她进来吧。”
姜晚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跪下来请安，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
太后喝了口茶，缓缓道，“起来吧。”
先皇后姜容，小字晚晚，这宫里的无数人都是她的影子，可皇帝偏偏厌极她留下唯一的孩子…冤孽。
“既然留在了宫里，便要好好学习规矩，将来好好伺候皇帝。”太后训诫道。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陛下待臣妾极好。”姜晚说到这里，不禁有些红了脸，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这丫头做的糕点不错，你随她去小厨房取些送给皇帝，之后便不必再请安了，自己回宫吧。”太后沉声开了口。
待嘉鱼与姜晚离开后，太后晃了晃茶盏，“恍若看到了你母亲。”
萧承轻敲了敲桌案，“孙儿没有福气见过母亲的模样。”
太后缓缓笑了笑，“皇帝是我亲生的孩子，可你母亲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他被逼造反本是走投无路，可那么恩爱的一对就这样硬生生被拆散，阴阳两隔。”
太后没说的是，他原本应是那样饱含着父母期待出生的，母亲温柔，父亲英武，又是大昭皇室尊贵的皇室子弟，闲散的王爷也是逍遥。却变成了如今失去母亲，被父亲厌弃如履薄冰的模样。
“失去你的母亲后，皇帝他便再也未走出来。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姜家的女儿，便是对姜家也是在等候时机整治，不留一点情面，如今所作所为，看似深情，却也最是无情残忍。哀家不知他有何脸面去见阿容。”
萧承淡淡一笑，像是毫无所谓一样，轻轻摇了摇头，碧落黄泉，母亲不会再见他。
姜晚与嘉鱼走在路上，姜晚突然小声开了口，“沈姑娘，太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嘉鱼不知如何开口，按例宫里新晋的妃嫔请安是要赏赐些东西的，可太后娘娘却什么也没赏赐给姜晚，不喜她之意不言而喻。
她虽与自己年纪差不多，成婚后她却要唤她一声母妃。这怎么都感觉有些别扭。
又听姜晚继续说道，“我喜欢皇帝陛下，从小父亲便告诉我，我未来的夫君是这大昭最尊贵的人。”
看到姜晚一脸憧憬的模样，嘉鱼忍不住问她，“可陛下与…”
她不知要说先皇后还是要说贵妃，皇帝爱了先皇后一辈子，却也宠了贵妃这么多年。
姜晚并不在意，“他只要心里有一点点我就好了。”
“我愿意做一切事，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嘉鱼也在想，自己执拗的想找到救命恩人，若是再见后发现他也有了心爱之人，会怎么样呢？
她会离开吧，哪怕不会那么潇洒，心里会难过，山高水长，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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