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清晨被外头扫地的簌簌声吵醒。我展手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撞到了后方的床栏上，帘勾轻晃，我猛地想起昨晚的事，面上燥热。

        我匆匆穿衣起床，正想着怎么面对川柏，他就端着一碗白粥进来了。

        “你干嘛？”他要端过来做什么，我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可以去外面吃了。

        川柏将粥碗拿到我面前。白粥里头放着油光红亮的酱瓜小菜，勾人食欲。“我想到你可能不方便下床…”

        “别说了。”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我出声打断。我就怕提这茬，结果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心头一软，忙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还没有习惯。”

        “嗯，我明白。”他修长的手指捏住白勺轻轻搅动，又道：“粥是温的，不烫。”

        我将粥碗拿过来，低头喝了一口。粥香浓郁，米粒软糯。我问道：“你吃过了吗？”

        “嗯，我很早就起了，睡不着。”他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想到了什么，面上微热，于是不再问了。

        早膳后我帮着苏瞳将阁楼里的经书拿出来晒，摊满了整整一个大院子。阳光下的纸页散发着淡淡的书香，闻着人心情开朗。

        忙完了我又去找川柏，经过一条长廊的时候我的余光瞥到了旁边的假山边上有个人，我转头看去，还是上次那个疯老太，不知道她怎么又乱跑出来了。

        这次我没有怕她，一是因为知道了她不是鬼，二是现在阳光明媚，不像上次是在阴暗角落里看到她。

        “月儿，看，有蝴蝶，娘抓给你好不好呀？”老太太一边疯笑着一边去抓落在假山上被她当成蝴蝶的枯叶子。

        她总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月儿月儿的，月儿是谁啊，这个观里好像并没有叫月儿的。

        我翻过栏杆，走下石阶，来到疯老太面前，之前没有仔细看，到现在端详着她的眉眼，不难想她当年的风姿，不知她怎么会落到了这步田地，还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世事无常。也许你不知道在哪一时间就会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你是谁啊？”她深陷在眼窝里的灰色瞳孔打量着我，问道。

        “我叫顾鸣玉，我看到你在这里抓蝴蝶，有点好奇就过来了。”我道。

        “顾鸣玉？不认识。我只知道顾荣峥。”她傻笑起来。

        我愣了一下，道：“顾荣峥是我爹。”

        谁知那老太淬道：“胡说，顾荣峥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他才二十多岁。”

        我被她说的一头雾水。我爹死的时候都快四十了，哪儿来的二十多岁。难怪说她是个疯子，当真语无伦次的。

        老太手里抱着一捆稻草，又开始念叨月儿了。

        我疑道：“你说的月儿究竟是什么人？”

        老太瞪了我一眼，道：“你要干嘛，休想抢走我的月儿。”

        我笑道：“不是啊，我看你怀里的宝宝太可爱了，才忍不住想问问。”和疯子说话不能用正常思维的，只能先把自己也当成疯子才能正常交流。

        老太果然面容和善起来，道：“我的女儿当然可爱啦，你看她的小脸肉嘟嘟的，小嘴儿张着还在朝我笑呢。”

        我看着她怀里的稻草团子，不由想象了一下上面长出鼻子眼睛嘴巴的样子，顿时一阵恶寒。面上仍然不动声色，道：“她叫什么呀？”

        老太却突然尖叫起来道：“她就叫月儿，她不叫冷芷月，冷芷月那个黑心小贱人才不是我的月儿！”

        我听到她提到冷芷月，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她是檀凤的娘亲，但为什么这个老太一提起冷芷月会这么激动异常？

        我道：”冷芷月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吗？”

        老太将手中的稻草猛地往地上一摔，又不解气地踩了两脚，嘴里骂道：“这个小贱种，我含辛茹苦的将她拉扯长大，她却跟着其他男人跑了，她想过为娘的感受吗！”

        “那个男人是檀青枝吗？”我道。

        老太骂道：“不是那个畜牲还能是谁，他把我的月儿骗走了，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她拿着手里的草叶子舞来舞去。

        我道：“冷芷月是怎么认识檀青枝的？”

        老太恨恨道：“还不是我家那个死鬼，他和檀青枝义结金兰，还把人带家里来了，引狼入室，才把我的月儿骗走的！”

        我又道：“檀青枝还有拜把兄弟啊？我怎么没听过。”既然是拜把兄弟，为什么在青月门被人屠戮的时候没有听过这个兄弟出面呢？还是因为檀青枝骗走了别人的女儿所以两个人决裂了？

        老太轻蔑地看了看我，道：“你才多大懂个什么。檀青枝那个金兰之兄就是我家那个不安分的死鬼路之遥。”

        我听到路之遥的名字一惊，她口中的死鬼竟会是那个六指医魔路之遥？！

        我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太会是路之遥的结发妻子。虽然我清楚陆之遥真实的身份，但每次见到陆之遥的时候他都是那副十六七的小少年模样，让我很难想象他真实的样貌。至于他是怎么维持这样一副面貌的，很让人费解。

        我道：“路之遥怎么了，为什么要说他不安分？”莫不是也学着檀青枝在外头乱来。

        老太听了这话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黑血，我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却被她拍了开来。她的两眼里瞬间就堆积起浑浊的泪水来，她居然哭了：“我的月儿原来可能并不会这么一走了之。她是命苦的孩子，还在襁褓里就成了孤儿。好在遇到了我，可是随着她越长越大，越来越出落的楚楚动人，她那个禽兽的养父竟然对她起了歪脑筋，还大言不惭的对她说要娶她过门，甚至意图□□她，还好被我发现了才没有成功。后来檀青枝再来的时候，我的女儿就跟着别人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我那个死鬼就把怨气撒在我的身上，每天对我非打即骂。”

        老太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一双老眼宛若秦宫宝镜般发出森冷光芒：“我记起来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疯掉的，死鬼路之遥对我下了毒，以为能毒死我，谁知我并没有死，并没有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说着一把推开了我，踉踉跄跄往远处跑去了。

        我维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久久回不过神来。

        路之遥这个老不修对自己一手养大的义女冷芷月动起了歪心思，不想冷芷月却跟着檀青枝跑了，路之遥娶她不成后对发妻止他兽行的阻挠怀恨在心就设计将自己发妻毒死。

        可上次路之遥分明跟我说他不仅和檀青枝是故交，也是他的属下，甚至还抱过刚出生时的小檀凤，从他的描述里听他好像并没有对檀青枝抢走他的女儿有多怨愤。不过青月门被灭时并没有听过这个人有出面，难道还是因为在意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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