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让步

千叔羽儇和允牙聪来到扶南山后就兵分两路搜寻起了违令修行者的踪迹，因扶南山地处偏僻鲜有人迹，在此夜半三更之际，整座山林显得更为幽深静谧，黝黑的夜色把周围的一切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偶尔有零星的微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掉下来，又很快地湮没在黑暗里，允牙聪勉强分辨着前路缓缓朝密林深处走去，他走着走着却又有些后悔起来。

        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一直饱受质疑却始终不愿去执掌禁令，换作往常，他也根本不会答应千叔羽儇的要求来这一趟，这次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窍才跑到这里来了。

        在他看来，所谓禁令不过是一张写着一个陌生名字的纸，拿着这样的一纸号令去斩杀一个陌生人跟刽子手有何区别，可这偏偏就是三族中人世代相承的使命，也许千叔羽儇说的没错，他再这么逃避下去早晚会连累到所有人，况且他都已经来到这里了，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也未免太丢人了，不如就看看等会是个什么情况再做打算吧。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犹豫了好半晌才硬着头皮继续在山林里搜寻起来，可他走了一段路后就发现前面连路都没有了，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周围尽是模糊的树影，再这样找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修行者的踪影？

        他想了想，索性纵身跃上几丈高的枝头，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在召唤出灵兽之后，修行者体内拥有的灵力能让其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各种细碎的声音一一在允牙聪耳边闪过——风声，虫鸣，叶颤，飞鸟，微不可闻的脚步——在那里！

        他倏地睁开眼睛，借力一蹬，鬼魅般滑了出去。眼看他就要追到那个声音所在的位置，不远处忽然飞快地掠过一个黑影——对方察觉到了？他冷哼一声，迅速往黑影的方向继续追去。

        那黑影似乎对扶南山的地势非常熟悉，专挑一些崎岖难行的地方钻去，可允牙聪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紧紧追着那个黑影不放，一前一后的两个人都非常轻快敏捷，追逐几个回合也没造成任何响动，但每次允牙聪就要接近目标的时候，对方都快他一步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允牙聪顿时好胜心起，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摆脱他的追赶足以说明对方的实力应该不弱，可如果对方真是那般实力高强身手了得，却为什么不敢跟他正面交手，反而要不停的逃窜？

        他在心念电转间冷不丁踢了一脚身旁的大树，接着摇身一晃，“嗖”地消失在了枝叶摇摆的声响中。

        正在逃逸的黑影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那人脚下一缓，慌张地朝发出响动的方向望去，那人在回头的瞬间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很有可能是中计了，可还没等那人做出任何反应，允牙聪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正正对着允牙聪的是一双圆润明亮，瑟瑟抖动的眼睛——女孩子？他迟疑了一下，就在他迟疑的当口，那女孩忽地拔出一把短刀“嗤”地一声刺了过来！

        允牙聪下意识提剑一挡，接着飞快地推开剑鞘抽剑横扫，黑剑闪电般在女孩的右肩划开一道血口，那女孩踉跄一退，短刀上挑意图招架他的攻击，他马上借势架住她的刀背一推，硬生生将刀刃推到了她的颈窝！

        果然如他所料，她天生灵敏，擅长利用地形逃逸，却不擅战斗，只要扰乱她的节奏，她就会露出破绽。控制住她后，允牙聪简单地问了一句：“你的灵兽在哪里？”

        那女孩警惕地瞪着他，咬着牙不说话。

        允牙聪有点不耐烦地又说道：“快交出你的灵兽。”女孩仍是咬着牙关不说话。

        “无所谓。你死了，你的灵兽也无法存活。”允牙聪说着将刀刃推进了半分，女孩白嫩的颈脖立刻渗出了细细的血丝，他不免心生不忍，可他很快就想到了千叔羽儇的话——一旦三族动摇，任何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任何人，当然包括那个他寻找了七年的人。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人，他也不会到这里来，现在他曾经想要置身事外的一切就像是一条绕不开的路，无论他怎么走，那条路终究会出现在他面前，或许他早就应该接手家族使命执掌禁令了吧？

        这么一想，他狠狠心又将刀刃推进了半分，女孩颈脖处顿时淌下了汨汨鲜血，她终于掩饰不住地惊恐起来，颤抖着开口：“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允牙聪猛然一惊，这感觉和几天前他听到那个黑衣少年说那句话时一样——禁令不过是欺世盗名的恶行罢了！

        允牙聪心中震动，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皱起眉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你违反禁令召唤灵兽。”

        “可……可是……”女孩睁着泪光莹莹的双目怯怯地说：“可是禁令就一定是对的吗？”

        “什么？”

        “禁令说……召唤灵兽是死罪，那，那就是说，召唤灵兽的都是坏人，可我……我都没做过坏事，为什么就是坏人呢？难道不是……做了坏事，才是坏人吗？”

        一时间，允牙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他冷冷地看了她半晌后竟慢慢地放开了长剑，漠然说：“滚。”

        女孩不由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无声的询问：你不杀我了？你真的要放我走吗？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怕他会改变主意，连忙一溜烟跑了。

        而允牙聪则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刚才他确实有过一刹那的动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违令者心慈手软，他本可以不去理会她说的话直接下手，可他还是把她放走了，是不是他根本就不配坐当家这个位置？

        他烦躁地把剑举起又放下，最终阴沉着脸顺原路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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