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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陈召在夜幕中等着,屋子里灯光依旧明亮,仆从都休息了,桌子上摆着冰凉的饭菜。

        见洛茯苓回来,陈召从椅子上跳起来奔向她:“你去了哪里,许将军的宴席你也没去,我到处找你,这么晚才回来你要吓死我呀。”

        洛茯苓木木地略过他,抓起桌上的冷馒头就往嘴里塞,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干什么这么急,我现在好歹是朝廷命官,谁能把我怎么着。”

        “今日一个叫璎珞的女子来寻你,等了你好久,后来贺大人也差人来找你,最后许将军也来找你了,大家都找不到你人都快急死了,你还这样无所谓。”陈召气哼哼地夺过她手里的冷馒头:“你快别吃着生冷东西了,我在厨房锅里给你热了饭菜。”说完就往厨房奔去。

        陈召前脚刚走许远宁后脚就闯进来,洛茯苓淡定地回头看他一眼,然后托着头盯着烛火发呆。

        “你去找成落玉了?”许远宁坐在她身边,眼中满满的担忧和无奈。

        “过几天我去滨州,接到我姐姐我就启程。”

        “成落玉跟你说什么了?”

        “等去了滨州,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见面了,我想你的时候呢就给你写信,不过你也不一定会常驻在邺城,反正不管你在哪里都要给我写回信。”

        “洛茯苓,我在跟你说话,成落玉究竟跟你说了什么?”许远宁有些急躁,刚要发作陈召端着一晚饭走过来。洛茯苓自然地接下扒拉了几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疑惑道:“二哥,你是说,璎珞来找我了?”

        “对啊,而且看起来很急的样子。”

        “后来呢,她人呢?”

        “贺家也来人找你嘛,她见到贺家的人就匆匆离开了。”陈召见洛茯苓脸色古怪,担心地拍拍她:“怎么了茯苓。那女子是谁啊,她找你做什么?”

        洛茯苓腾地起身往外跑去,许远宁一把拉住她:“马上宵禁,你要去做什么?”

        “那天成落玉和楚桓英告诉我整个花船都被烧了,几十人没找到一个活口,璎珞那时也在花船上,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召听了眼皮跳了几下:“莫不是说,她的鬼魂来找你了?”

        洛茯苓瞪了他一眼,许远宁想了想:“到哪里能找到她?”

        “裕安河畔。”

        许远宁讲洛茯苓抱上马,一路狂奔到了裕安河畔,就在天中节那天二人见面的地方,璎珞安静地坐着,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头发草草扎着,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颈上都能看到凄厉的伤痕。

        洛茯苓下马走过去,璎珞警觉地回头,见是洛茯苓才放心下来。

        “茯苓,终于又见到你了。”璎珞凄然一笑,继而豆大的眼泪滚下来:“我当日如果知道你会落水会被牵连一定不会带你上船的,我只是,只是许久没有见到你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我不知道会害了你的。”

        “你不用演戏,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用不着这样惨兮兮地。”洛茯苓摇摇头。她非常清楚那日璎珞故意引自己上船。

        璎珞楷了楷眼泪,扯着嘴角笑笑:“你就当我良心发现吧。总之,我是真的不想伤你性命的。”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嗨,在邺城待不下去了,想跟你道个别。”璎珞拢了拢袖子,可是袖子实在太短,怎么也盖不住手上的伤。

        “怎么弄的?”洛茯苓眉头皱起,拉过璎珞的手问。

        “从花船死里逃生后,被一个商人买下做了妾,前几天他欠了许多钱就把我送给了放贷人,日日挨打就成这样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少爷,他如果知道你过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帮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找过?!”

        璎珞鼻子一酸红了双眼:“茯苓,你把少爷想得太好了,其实从头至尾,少爷只愿意对你一个人好,他只在意你过得好不好,我过得怎么样,阿四过得怎么样全都与他无关。他愿意花费十足的精力帮你在昌平找姐姐,却连一枚铜板都不愿给我好让我渡过难关。”

        璎珞抽泣起来,洛茯苓吹着风,风力夹杂着璎珞破碎的心和断断续续的痛苦:“茯苓,我想了很多,自从我来到邺城,没有人对我好过,我只能想起我们在禹州贺家老宅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就算你是演的也是对我好,我那时候以为我陪着少爷到邺城来,只要我做得足够好他就会对我像对你一样,可是,从头至尾,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过。”

        洛茯苓默默坐到她身边,回忆以往的时光,好似贺白的眼中真的没有旁人,贺白只教自己读书,只带自己玩,只对自己好。璎珞隐忍着默默付出,结局却是被发卖,如同一件物品一样转手多人。

        许远宁将披风解下递给洛茯苓,洛茯苓会意将披风披在璎珞身上:“你偷跑的?”

        “嗯,真的待不下去了,我有时候想还不如就这么被打死算了,可是就是不甘心。”璎珞扶额摇摇头。

        “欠了放贷人多少钱?”

        “我不知道,做工的时候忽然就被捆了送到了他们的堂口。”

        许远宁走到璎珞身边问:“我给你赎身,带我去堂口。”

        璎珞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远宁。

        洛茯苓将她拉起来,催着她带着二人穿过大半个邺城到了堂口。璎珞丢了不是什么大事,但堂口站着的凶神恶煞的壮汉还是一把将人拎了过去,破口大骂:“好你个贱人,不声不响跑了是吧,今天打不死你我。”

        许远宁便迅速抽刀架在壮汉的脖子上:“你动她一下我削了你的脑袋。”

        壮汉咽了口口水,但还是坚强地支棱起来伸手去推搡许远宁。许远宁冷哼一声抬起脚一脚将人踹出去三米远。

        一群人闻声呼啦一下涌出来。丝毫没有给人讲话的余地便冲上来和许远宁厮打在一起。许远宁身手极好,但仍旧架不住人太多,很快背部生生挨了一闷棍。洛茯苓急的要死,正要拔刀往上扑时许远宁一滑身子溜到发号施令的中年男人身边,将刀横在他脖子上,然后轻轻拉了个血道子出来。

        旁人见了大惊失色,老大性命被拿捏也再不敢动弹,都大眼瞪小眼支棱着。

        洛茯苓拉着璎珞走到堂中:“这个女子欠了你们多少钱?”

        中年男子颤了颤脸上的横肉:“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你可知这是谁家的堂口,是谁的地盘,胆敢来这里撒野。”

        洛茯苓抬手给了他一耳光:“我在问你话,她欠了多少钱?”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洛茯苓娇娇小小一个小姑娘居然敢打人嘴巴子:“她男人卷了堂口两千两金子跑了,两千两,就算这小妮子在窑子里天天被人骑也得几辈子才能还的上。”

        洛茯苓心里一抽抽,大言不惭说要赎身,两千两就算是自己不吃不喝将俸禄都攒下这辈子也不够还的。许远宁也有些发愁,暗下算一算自己的身家财产,真要给璎珞赎身估计得把老婆本和棺材本都赔进去。

        璎珞在一旁瞪着眼睛发呆,身体有些微微发颤:“算了吧,茯苓,我认命也可以的。”

        “两千两,我去借,借来还你。”洛茯苓咬牙将璎珞护在身后:“你把她的卖身契给我,我给你两千两。”

        “呸!”男人骂骂咧咧道:“今天来了我的堂口,打了我的人,还拿刀架我脖子上,还想给人赎身,你今日就算是搬了一座金山来也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许远宁把刀再一次贴上了他的肉:“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愿意,钱我不给,人我带走,就连你这堂口我也给你铲平了。你最好识相。”

        男人听了怒道:“此处是舒家的地盘,惠州舒氏,你们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

        洛茯苓心中一动,紧绷的神经即刻放松下来,抬头对许远宁道:“放开他吧。”

        许远宁虽然不满也很疑惑,但是出于对洛茯苓的信任还是乖乖听听话放开了男人。男人得意洋洋又狠厉地要冲过来动手。洛茯苓掏出舒妍给她的青色刻有舒字的小牌子:“既然是舒家的地盘,我们便不好兵戎相向。你家家主舒妍是我好友,两千两算是我欠她的,回头给她些封信与她说一声,往后慢慢还就好。”

        男人狐疑地细细查看了牌子,然后忽然讪笑起来:“客人怎么不早点说,我家家主就在邺城,客人不妨等等,若这牌子不是家主给的而我们就这么放了人岂不是亏得啥也不剩了。”

        “舒妍在邺城?”洛茯苓大喜:“那我等着,你快去叫她。”

        男人听了抬手微微行礼小跑着出了堂口,堂中壮汉将三人团团围住生怕人跑了。

        “茯苓,舒家人我们得罪不起啊?”璎珞咬着嘴唇眼泪哗哗流,浑身剧烈颤抖。洛茯苓皱眉不解地看看她,边听她讲边快步走到许远宁身边轻抚他的背。许远宁温暖的大手拉住她示意自己没事。

        璎珞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舒家明面上是富商,内里是黑白通吃的,我以前就是在她家的花船上过活,见了太多黑吃黑的事,我亲眼见过他们如何将人的眼珠子活活挖出来,还有活生生的人被打开了脑袋,他们太残忍了,什么都做。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灭了好多家的门。你不能把自己牵扯进来,也不该和舒家有任何接触。他们就是一群恶鬼。”璎珞一直发抖,全身冰凉:“那日花船上舞女落水,惹怒高官进而烧死了花船上好几百个人就是舒家干的。”

        洛茯苓听了,身子瞬间冷下来:“也是他们要你带我去花船上的?”

        “那倒没有,是一个嬷嬷让我带你上船的,她给了我很多钱,船上拖你下水的小厮也是那嬷嬷的人。我见你落水也吓得不清,想着你我好友一场我这样害你,你知道了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就偷偷溜下了船,也正是这样我逃过了花船大火活了下来。后来我偷偷打探过,那个嬷嬷,应该是国公府的人。”

        “成落玉!”洛茯苓扯着嘴角攥紧拳头,心中默念道:“成落玉你个神经病。”

        璎珞还想说什么,只听得环佩叮当,舒妍小跑着进来,看到洛茯苓开心地扑上来抱住她:“伙计说是个拿青色牌子的要见我,我一想就是你。”

        洛茯苓见到舒妍也很欢喜:“这牌子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那日没与你说清楚,舒家的牌子一般都是白色的,只有我贴身带着的才是青色。诶,这个姑娘脸色怎么这样差,你抖什么呀,病了吗?”舒妍说着看着璎珞好奇道。

        “她男人欠了你们堂口的钱,把她扔在这里抵债了。”许远宁道。

        舒妍惊喜地睁大眼:“许将军,好久不见。”然后回头拉起洛茯苓的手:“我在邺城已经待了半个月了,昨日听到你进城还想着去你家堵你,不想你竟然找我来了。”

        洛茯苓往她身后探探头,舒妍会意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平安还在石源,邺城不太平我知道你不愿意叫你弟弟涉险,所以就将他留下了。”

        洛茯苓大大松了一口气,笑着感谢道:“还好有你,不知怎么谢你才好。”

        “你我之间何须说谢,但是你找我不去舒家到堂口来做什么?”

        “我也不是有意到堂口来的,不过现在想跟你借钱,赎人!”洛茯苓指着璎珞道:“我要带她走。”

        舒妍愣了一下,回头问男人道:“这是堂口的人?”

        男人讪笑着回答是:“他男人原来跟堂口做生意,后来骗走了两千两黄金跑了,就留下了这个女人。”

        “不就是两千两么,你们这群废物赔了钱不害臊还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不要脸!”舒妍瞪了男人一眼骂道。

        璎珞垂着头忐忑不安,像是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卖身契呢?”舒妍问。

        堂中壮汉一顿翻找,颤颤巍巍双手将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奉上。舒妍接过来看了看,然后随手丢进了火盆中,转头对璎珞说道:“你自由了。”

        洛茯苓咬咬嘴唇,犹豫一会儿还是问道:“那两千两?”

        “所有在邺城的伙计都动起来,限你们半月之内找到那个卷钱逃跑的商贾,他欠的钱就得他自己还。”舒妍敛了笑容:“我最厌恶这种将女人当成物品随意典当发卖的男人,逮到他如果还不上钱,就挑了他的手脚筋,挖了双眼丢猪圈去喂猪。”

        夜已经很深了,璎珞哭的难以自己,洛茯苓想贺白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帮助璎珞,两千两对于贺白来说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他也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奴婢拖垮整个贺家。终归是无能为力罢了。

        舒妍极力将洛茯苓留下,要与她夜话,但第二天需要上朝,且许远宁不放心洛茯苓在外面过夜,最后舒妍只好表示一定要找机会去洛茯苓家里待着这才放三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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