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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断案人(二)


京南郡,落霞城外,河西村。

人未至,声先到。

“找到了,找到了!”

只见陈漠半身湿透,手中拿着一只湿透了的布鞋。

陈漠见河中还有一堆苍蝇围着一根棍子,喃喃道:“咦,那头怎么还有根棍子?”

于是乎,陈漠又跑到了水中,将那棍子找了回来,身后一群苍蝇在半空中紧追不舍。

老太师问道:“陈漠,我叫你去找鞋子,你却又为何多捡了条棍子,玩耍起来?”

谁知陈漠振振有词地答道:“先生,这根木棍有违常理,这些苍蝇不叮其他地方,偏偏叮着这根木棍不放,想来是和《房公解案》中的菜刀案是一个道理,我有理由怀疑这条棍子是张忘初一案的凶器。”

曹河打趣道:“哟,陈漠不错嘛!《房公解案》都被你背下来了,我可看见这苍蝇也爱叮牛粪,可别拿了条搅屎棍当成了证据。”

陈漠赌气道:“哼,走着瞧,到时候少不了我这根棍子做证据!”

曹河笑道:“哈哈,搅屎棍!”

陈漠反驳道:“不是搅屎棍,是凶器!”

老太师劝道:“好了,好了,你俩打小遇到点小事情便争论个不休,今日看在为师的面子上,先到此为止。这趟收获不小,一会儿功夫便找到了如此之多的证物,我们先回客栈,细细查证,方才好下结论。”

“谨遵师命!”曹河刚正经了没一会儿,又回头笑道:“走啦,搅屎棍!”

只听见,啪的一声,陈漠一棍子打在了曹河的屁股上。

“啊!”曹河疼得大叫,正准备还手之际,却被老太师给拦了下来。

老太师怒道:“放肆!竟敢殴打朝廷命官,陈漠,你可知罪?”

陈漠说道:“我可没用多大力气,你这是被二皇子欺负惯了,应当是从小的本能反应。三皇子大人有大量,陈漠给三皇子赔礼了!”

曹河拍了拍轻蔑一笑,说道:“无妨,一点小伤,本官还不至于跟一个丧家犬计较!”

陈漠已经错了,又岂会一错再错?皇子与质子,不过是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只得憋着闷气大步朝前走去。

“快拿给老夫看看!”

陈漠只得悻悻返回。

老太师接过了木棍看了又看,说道:“这棍子好生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曹河说道:“我看像戒尺!”

陈漠否决道:“不对,是镇纸!”

老太师恍然大悟,说道:“对,就是镇纸,而且是条紫檀木的镇纸!你是如何得知的?”

陈漠解释道:“这皇宫之内大部分人都是用的金镶玉做的镇纸,只不过上面雕的都是大鸢栖枝,或者是鸢飞九天,可唯独一人除外。”

曹河问道:“是谁?”

陈漠答道:“咱们的老师画圣屠雪峰,她用的便是条木头镇纸,上面并没有任何图案,与这条款式差不多,只是还要长上不少。”

曹河说道:“这河西村本就偏僻,村中能用上这种名贵紫檀木镇纸的,可是没几户啊,陈漠,你立功了!”

陈漠得意道:“哈哈,我就说这是凶器吧!”

不经意间,二人重归于好,三人有说有笑,也就不觉得疲惫了,谈笑间便回到了客栈之中,真是:

昨夜亡灵降,

化作晨鸟鸣。

覆盆遮天地,

沉冤盖浊清。

断木勾残布,

镇纸扑流蝇。

冥冥有大道,

神怡脚步轻。

三人进了一个单间,老太师叫陈漠唤来了河西村村正张老六和城令府主簿。

二人来到了房间,曹河向张老六问道:“这河西村中可有喜好书画之人哪?”而主簿则是在旁认真地记录着。

张老六答道:“回禀大人,河西村虽地处偏僻,可也是个三百余户的大村,这村中喜好书画之人可是不少啊!”

曹河又问道:“可这又有钱,又喜好自己动手画些字画附庸风雅的,怕是没几个吧?”

张老六说道:“那便只有村东王家,村西赵家,村南李家了,这三家虽是富户,可却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啊!”

曹河说道:“你且先退下,帮本官去唤赵氏过来。”

。。。

。。。

赵氏施了个万福,说道:“奴家赵氏见过大人!”

“本官问你,你丈夫平日里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回禀大人,奴家这夫君平日里只是坐在家里看书写字,不曾听说过得罪什么人啊!”赵氏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对了,去年州试,他当场揭发了我们同村的秀才李进仕夹带小抄,哦,就是那村南富商李守田之子,我想那李进仕应该会对我夫君有所憎恨吧!不过这一年多一来,也没啥动静啊,想来应该不至于将我丈夫杀害。”

“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本官却认为这李进仕有重大的嫌疑啊!你且先退下。”

“是!”

曹河又向张老六问道:“不知这村南李家可是富商李守田家?”

“回禀大人,正是李守田家,而且听说这李守田之子里进仕本要监禁两年,永不录用,是李守田使了银子才保下李进仕,这李进仕自打去年州试回来后便终日待在家里,郁郁不得志,终日饮酒为乐,到现在彻底成了一个废人了,想来是对这张忘初怨恨颇深哪!”

“速传李进仕到此!本官要亲自询问,顺便把他家书案上的镇纸给我找来!”

“遵命!”

老太师使了个眼色,高泊也跟了上去,见张老六回头,有些迟疑,老太师解释道:“我这孙儿自有些手段,以防不测!”

张老六恭敬道:“还是老先生考虑得周全!”

。。。

。。。

过了没一会儿,高泊便带来回来一个满身酒气的疯汉子,后头还跟了一个小书童。

高泊抱拳道:“回禀大人,李进仕带到!”

曹河问道:“你可是秀才李进仕?”

李进仕摇摇晃晃地嚷道:“诶,大人此言差矣,我李进仕早就不是秀才了,这世上没有秀才李进仕,只有酒仙李进仕,不知大人可愿与我同醉否?”

突然间,哇啦啦啦一盆凉水从李进仕头上浇下,把李进仕浇成了个落汤鸡!

李进仕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哆嗦了一下子。

曹河大喝道:“大胆陈漠,你这是何意?”

陈漠解释道:“回禀三……三师兄,我让他清醒清醒,大人好问话!”

你别说,陈漠这个方法还挺管用,李进仕瞬间清醒了过来,慌忙说道:“庶民李进仕不知大人来此,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李进仕,你可知罪?”

“不知小人何罪之有?”

“你看这是什么?”说罢,一旁的高泊拿出了李进仕家中搜出的镇纸。

“此乃镇纸,乃写字时压在纸上,以防纸张晃动,不知大人何意?”

曹河又拿出了陈漠发现的镇纸,继续问道:“你看这又是什么?”

“回禀大人,这正是小人的镇纸,大人若是喜欢,便赠予大人!”

“你又是如何知晓这是你的镇纸?”

“回禀大人,小人六岁时不想写字,我父便罚我在房中禁足三日,这上头的牙印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所以这天底下镇纸虽多,可就只有这根上面有我的牙印。”

“来呀,将尸体抬过来!”

不一会儿,高泊便和捕头合力搬来了张忘初的尸体。

曹河说道:“你俩将尸体翻过来!”

“遵命!”

曹河又把镇纸递给了陈漠,说道:“陈漠,该你了!”

“好嘞!”只见陈漠拨开了头发,这颈后过果然有一道深深的印子,而那道印子,正好与镇纸严丝合缝!

李进仕见后,大惊失色,冷汗直冒!

曹河喝道:“好你个李进仕,还不从实招来!”

李进仕慌忙跪了下来,说道:“大人,小人不知这小人的镇纸为什么会和这尸体上的印子合上,小人亦不知这人是谁啊!”

曹河质问道:“这镇纸可是从案发的河边找到的,你再仔细看看这是谁?”

说话间,高泊和捕头又将尸体翻了个面,并且拨开了张忘初的头发,一张狰狞的面孔瞬间露了出来!

李进仕吓得赶紧往后挪了几步,大惊道:“啊,张忘初!怎么会是你!”

曹河大怒:“好你个李进仕,你因去年张忘初揭发了你夹带一事,便怀恨在心,于是你昨天傍晚便乘着张忘初与人打架后在河边清洗血污之际,将其杀害,事后便慌忙跑了回家,饮酒压惊!如今证据确凿,你竟还敢在这里演戏!”

没想到李进仕却当场失态,眼泪都给急了出来,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自打去年州试回乡后,便再也没出过门哪!小人虽因这夹带一事对张忘初心生怨恨,可小人家资颇丰,这一辈子做个富家翁不成问题,总不至于去行这作奸犯科之事啊!”

曹河大喝一声:“来呀,将这厮拖出去打五十大板,看他还说不说!”

捕头说道:“遵命!”

李进仕大吼道:“大人,小人冤枉!”

可捕头对这种人早已习惯,没有理会,抓着李进仕的手臂便往外拖。

这时,门外闯进了一个书童,跪地说道:“大人,小人愿为我家少爷作证!”

曹河问道:“你又是何人,做的什么证?”

书童答道:“回禀大人,小人是李家书童小虫子,自我九岁进李家起,便和我家少爷形影不离,昨日我家少爷确实不曾出门,这杀人之事,更是无从谈起啊!”

曹河继续问道:“这大鸢朝作伪证可是要按照同罪论处的,你可知晓?”

书童答道:“回禀大人,此事乃千真万确,小人愿以性命作保!大人刚才也看到了,我家公子醉酒后便失态,这周围的街坊邻居应该都能听到,我想这傍晚之时,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在家中,定能听到我家公子酒后的呼喊!”

曹河使了个眼神,张老六和高泊再度出发,带回了邻居陶宝、华贝两家,从邻居的口中证实了书童的话。

曹河一边用镇纸拍打着手掌心,一边踱步思量着,自言自语道:“看来此事定不是李进仕所为,可这条镇纸又确为凶器……”

曹河忽然恍然道:“不好,是李守田!”

曹河问道:“你家老爷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书童答道:“回禀大人,昨日我家老爷应当是戌时后才回来的,那时我刚扶少爷睡下,老爷回来之时,我见他行色匆匆,我一个做下人的也没敢多问!”

曹河说道:“错不了了,这张忘初定是李守田杀的!杀人的动机、杀人的凶器、杀人的时辰,都对得上。”

曹河为了以防万一,又拿出了从杂草丛中找出的碎布,递给了书童,问道:“你且细细辨认,这些碎布是不是你家老爷昨日衣服上面的?”

“正是,一点也不错。”

“看来错不了了!速速拘捕李守田!”

高泊领命道:“遵命!”然后便箭步走了出去。

一旁的陈漠后知后觉,方才想起了这李守田,说道:“这李守田想来是跑了,我们今早可是在河东村见过他,这李守田不仅丝毫不慌张,还将凶手的线索朝发现尸体的贾氏身上引,只是,那时我们还没觉得他便是凶手,现在想来,此人大有嫌疑啊!”

曹河得意道:“看来你陈漠也是个事后诸葛亮,不过本官念在你发现凶器有功,准备请你些吃食,这两只鞋应是张忘初的,给他穿上吧!”

陈漠给张忘初换上了鞋,只是那只湿的有些难套进去。

老太师捋了捋胡子,说道:“尸体泡在水里发胀了,这张忘初本就穿了一双稍大些的鞋子,我们在石头滩上找到的这只没泡过水,所以还能勉强穿上,从水里面捡回来的这只因为泡了水,自然也就收缩了,穿不上也是正常的。”

“既如此,不必勉强,我看哪,既然这真凶已定,不如拿些钱家的不义之财到村中,给张忘初打口棺材,再换上寿衣寿鞋,择个良辰吉日便好生安葬了吧!”曹河又说道:“来人哪,传赵氏!”

那赵氏其实一直在门外偷听,直接走了进来,赶紧下跪答谢道:“奴家替亡夫拜谢青天大老爷!”

曹河笑着上前,将赵氏扶起,说道:“夫人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客套,这都是本官应该做的,你可以领你夫君的尸首回去了。”

赵氏赶忙说道:“谢大人!”

谁知陈漠却说道:“大人,不妨我等先将棺材打好,再将尸体入殓。”

曹河喜上眉梢,说道:“甚好,甚好!烦请村正大人辛苦走一遭。”

张老六恭敬道:“为大人效力,下官在所不辞。”

。。。

。。。

八方客栈之中,几乎所有人的脸上似乎都流露着喜色,但对于熟读《房公解案》的陈漠来说,这却并不是什么好事。越是临近真相的时候,断案之人往往越容易粗心大意,这点就连曹河和老太师也似乎一样,而恰恰在刚才,陈漠却有意外的发现。

就在陈漠给张忘初的尸体穿鞋的时候,尸体的头倒向了一侧,将后脑露了出来,这本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在陈漠将尸体的脑袋扶正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尸体头发中间的伤疤!

要说这尸体上面有伤疤本就正常,这张忘初生前又是被拳打脚踢又是被镇纸敲的,死后又被弃尸河中,自然也就少不了与河中石块的碰撞,可这分明是个烫伤疤,而且还是个新疤,只有半个小拇指的指甲盖大小,要不是陈漠的手不小心碰到还真就发现不了。

这到底是何物所致?陈漠的大脑快速运转,又在脑海中迅速翻阅了一遍《房公解案》,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不好,这是凶手想掩盖张忘初真正的死因!

可陈漠并不着急把这一发现及时说出来,因为哪怕陈漠说出了张忘初真正的死因,他也没有更多的证据指证凶手了,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让凶手有所警觉,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尸首还尚未入土的前提下,于是乎才有了刚才陈漠要求曹河先去打口棺材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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