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语感
“其实你并没有清楚地了解他的内心。”夏时礼打字回她。
“我会让你看到。”
男人把女人该打刻在骨髓，把不尊重女人当成合理、自然会发生的。
不管平时性格如何，到那时，男人都会选择的做法永远是伤害对方。
“我不狠狠地弄她一顿她是不会知道错的，不是我想打她，而是她现在太过嚣张！”
夏时礼还记得当时夏勤说这话时的表情。
一脸的心平气和，像是说出了什么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下的重要的决定。
当时，夏勤和吕佳慧的事情还属于非常前期的阶段，夏时礼以为他们那一次矛盾和往日的小吵小闹根本无异，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哪家夫妻不拌嘴不吵架，夏勤和吕佳慧之前从来都是床头吵床尾和的，甚至大多时候，吕佳慧生气大吼大骂，夏勤只会默默低头不说话，慢慢等吕佳慧消气。
或者开两句玩笑话混过去，总之表现得还行、不错。
“你还是别动手了，动手了性质可就不一样，真的别动手。”依着平日里对夏勤的好印象，夏时礼当时只回了这么一句，心里并不相信夏勤会真的那么做。
夏勤那时候听完笑了笑，不置可否，但后来居然劝了夏时礼两句，说：
“小夏，你以后结婚一定要找个好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你看，像我们这种性格，真的算好的了，你说是吧，我从来对你妈都是挺好的。”
“但连我这种性格都会动手，其他的男人就更不要说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找，以后留心好吗？”
那话夏时礼难以置信。
为什么一个已经决定要殴打自己妻子的人，会有脸这么劝她的女儿。
男人虚伪。
他们假惺惺地分析现状时，也只会站在男人的角度。
“你不知道，你爸那天被你吼了一通之后，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都哭了。”某天夏时礼一个堂哥告诉她。
据吕佳慧的说法，这个堂哥也就是当初拦着她不让她报警的众多男亲戚之一。
夏时礼记忆里夏勤确实从来没有哭过，所以初听这话时，她鼻头难以自制地一酸，心里闪过愧疚。
她堂哥便继续跟她扯，帮夏时礼梳理夏勤这一路过来是如何艰辛，顺便还穿插了点自己跟自己已故父亲的回忆。
和自己已故父亲的回忆那段夏时礼没什么感觉。
她堂哥讲了很多，却只字未提那些年夏勤艰苦时，同样也累着的吕佳慧。夏时礼后来反应过来，瞬间觉得之前让人鼻酸的事情都变了味儿，像搁置了很久的饭菜，令人作呕。
吕佳慧嫁给夏勤的时候才十七岁，他俩因为工地的一个工程，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由此结时。夏勤比她大了足足十岁，成熟得多，当时已经一婚过，还过有一个孩子，不过离婚后孩子跟了妈。
而吕佳慧怀孕、和夏勤结婚，生下夏时礼后才知道这些。
然而夏勤虽然年长吕佳慧足足十年，也没积累下多少财富，吕佳慧跟着他，俩人相当于是一路从无到有，所以他们吵架每次都会卡在一个点上，那就是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
吕佳慧嫁给夏勤之后，因为要照顾夏时礼，很多年没有工作过，等到夏时礼中考之后才重回职场。她才小学文凭，年纪、工作经验，等等，各方面其实条件都不太好，所以好不容易当个超市员工，虽然累点，但待遇非常不错，吕佳慧很珍惜。
结果夏勤就因为怀疑她借工作在外乱搞，逼得她把工作辞了。
他说：“辞了以后我养你。”
当时他自己主动调岗后工资比上之前就少了很多，一月三千多，除开自己每月开车的油费、停车费、烟钱，还有杂七杂八的支出、夏时礼在学校的支出，剩下可能五六百，也可能其实不剩什么。
若光是如此都算了，吕佳慧辞职后一人在家，丈夫上班、孩子读书，她连出门买个菜多花了点时间，回来都会被夏勤质问出去做什么了。
夏勤还在家里偷偷安装摄像头。
……
夏时礼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停止回忆。再睁眼时，她盘算着要怎么拆穿叶风，逼他露出男人本性，好让沈欢欢看清、接受现实。
她想起微信上沈欢欢那一大段用来陈述自己为什么喜欢叶风，也侧面证明叶风人好的文字。
第一句就是讲题认真仔细，不会嫌弃别人。
讲题是吧。夏时礼在心里冷呵一声。
·
“有可能将日本北海道附近海区被严重污染的海水带到加拿大西海岸的洋流是？”
“公元前112年，汉武帝为祭宗庙，要列侯酎金助祭，以所献酎金的分量不足或成色不好为借口，废列侯106人，这则材料说明了什么？”
“一般来说，购买学生平安保险，投保人只要缴纳几十元的保费，就能获得最高保险6万元的风险保障，可见学生平安保险是a……”
“哎停停停，”叶风抬胳膊做了个拒绝的动作，“你是在报复我吗，还记仇？”
“我昨天就多嘴了几句而已，我不是真的想教你做题啊，你怎么这样！”
——次日的课间休息时间里，夏时礼随手抽了张卷子拍到桌上，笑眼盈盈地要叶风教自己做题。
叶风说你实在笑不出来不应该勉强。
就像他实在做不出来也不应该勉强。
夏时礼都没有思考，直接回答他：“我都是为你好，快教。”
“……”听起来好像在说不教我就弄死你。
叶风又从那张卷子上找了找题，眼前一亮——
“这是受力分析？”他指了指试卷的某个角落。
“这是风向图。”
叶风撇了撇嘴，又往回看，看到之前那道历史题，“这个酎是金属吗，化合价是几？”
“那是酒。”
“酎金是酒？？”
“酎是酎金是金，酎金是宗庙祭祀时随同酒所献上去的黄金。”
“别啰嗦了，到底教不教，”夏时礼敛眸，故意冷嘲热讽，“教沈欢欢的时候不是很好吗。”
“沈欢欢都告诉我了，说你很有耐心。”夏时礼一字一句，转身回头往沈欢欢的位置上看，沈欢欢见状愣了愣。
叶风并感受不到她的阴阳怪气，转笔的时候想了下，“啊？了”一声：
“我还给你讲过题？”他冲沈欢欢示意。
完全不记得。
沈欢欢不确定叶风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愣了愣后反应过来，隔空慌乱得比。
“是真的，当时随堂测验，做完马上收上去改，晚自习再发下来讲，因为本质不算考试，所以可以问题。”
那还是沈欢欢实际意义上第一次跟叶风接触，像她这种平平无奇，无论身材样貌还是学习性格都很普通常见的学生，在班里的存在感都不会很强，叶风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那种。
当时，叶风第一次生物月考拿了满分，班上的同学们都在闹他，不管懂不懂，排着队地去问他题，想让叶风没时间做题，沈欢欢这个真不懂的趁乱也去问了。
叶风基本把卷子的背面全都给沈欢欢讲了，晚自习，老师发卷子的时候依旧搞“仪式感”，一个个地叫名字。
念到沈欢欢的时候，生物老师笑了笑说：“沈欢欢同学今天的随堂做得很好啊，得了一百分，以后再接再厉。”
“我本来想说是因为卷子后面的题全是你给我讲的，才考了那么高，”沈欢欢拢了拢头发，脸红，“但是没能说出口。”
“我拿试卷下来经过你身边的时候，你不知道为什么对我笑了下。”她又说。
叶风徒然无措起来，他连讲过题的事情都记不得，更不可能记得这事儿。
“可能我正好想到好笑的事了吧。”他哈哈两声。
“你还能考一百分？”夏时礼听完斜眼看叶风，周围的同学闻言忍不住抬眼盯了夏时礼一下，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用叶风自己澄清，沈欢欢先替他讲了：刚才那故事绝对真实，叶风可是公认的强。
夏时礼又说：“你只考过那一次一百分吧。”
她已经让步很多了，就叶风那看起来就衰的样子，她是真的不信，说那话不全是为了气叶风。
叶风果然生气了，但气的不是很严重，他闭嘴，背往桌沿上靠，从鼻腔里发出一生似有若无的“哼”声。
沈欢欢都比他更生气，毕竟谁能受得了喜欢的人当面被人一再否认。
“叶风哥上理科课很认真的，只是那时候你都在埋头做题不知道！”
她首先替叶风解释了两句，随后滔滔不绝，直到上课铃响。
这节是生物。
夏时礼刚才听沈欢欢讲话听到一半走了神，因为她想到了新的办法。
叶风不会做文科题，但被逼着做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把那些不看在眼里，那些对他不重要。
让他在理科课堂上出错应该就大不一样了，夏时礼心想。
她把手伸进书包里捣鼓了两下，随后摸出手机，趁生物老师转身板书，低声叫叶风。
“？”叶风歪脖子回应她，之后在夏时礼坚持不懈的打扰下，低头看了眼桌子底下。
“看个游戏。”夏时礼说。
若只是游戏，叶风不想看，可那是夏时礼要给他看的，他有点好奇，会是什么游戏。
“拿着。”夏时礼把手机递给他，已经决定，等叶风接过去后，她就马上跟生物老师举报。
因为要避免递过去的时候碰到叶风手，所以夏时礼的姿势有点怪，从叶风的角度看过去，手机屏幕被挡了大半，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内容。
叶风只好伸手过去接，没想到刚碰到手机边缘时台上突然点名，生物老师的声音迅速钻进他耳朵里，叶风吓了一跳，失手摸到了夏时礼的手。
叶风立马想起不久前夏时礼因为自己碰到她手后生气的样子，又一激灵，着急撒手时手撞到了桌子，发出“磅”的一声巨响！
？
生物老师推推眼镜：“叶风？确实太久没叫你起来说答案了，但不用这么激动吧。”
“……”叶风站起来。
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自己站起来。
“呃，哪道来着？”他说。
“35页第一题往后，直到37页最后一题。”生物老师抖抖手里的资料书。
叶风迅速定位——
35页他没做。
“如图所示…”
“不用念题目。”生物老师提醒他。
叶风坚持：“还是念一下吧。”
不念他连看题和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真的就无法了。
生物老师？？？
“非要念一遍题目，你当做英语，搁这儿秀语感？”
叶风苦笑。
“行吧，念快点，你一个人耽误大家多少时间。”
叶风不快不慢地念着题目，随后报出答案，刚开始的几道选择题难度一般，都做对了，后来的题难度增大，叶风读完短暂地思考后才给出答案。
35页大概有八道选择题，他在已有的知识基础上，连蒙带猜，对了七道。最后一题难度有点大，需要思考，他读得结结巴巴，干脆随便选了个，不幸错了。
生物老师见他吃瘪，莫名高兴。
然而叶风接下来又突然不读题了，顺畅地接连报出一串答案。
全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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