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醉酒言闲话
那大黑马不会说话，不过在护栏外看热闹的光头大汉确是心中骂了句“大意”，再回过神来，就看见余念白骑着马踱到他这儿的护栏边。
余念白翻身下马，拍拍马背夸一声“真乖”，就转头脸上带笑看向大汉，拱手作揖道：“多谢大茂大哥给小弟这个机会，才能让小弟遇见这么一匹对上眼缘的好马。”
光头大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挠着光头打了几句马虎眼，说得也尽是些驴头不对马嘴，自己想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话。
余念白可不顾他此刻尴尬处境，又嘿嘿一笑，道：“还烦请大茂大哥去交钱吧。”
光头大汉被余念白的贱笑又给拽了回来，盯着刚从马背上下来的这个少年的眼中还带着几分怒意，不过也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就老老实实地转身找那几名马夫带路，寻掌柜的交钱去了。
“倒也是守诺的汉子。”
余念白余光瞥着大汉的身影，却还一只挂着笑作揖，直至其消失在人群之外，才直起身唤马夫把马鞍和缰绳拿来，亲自给这不驯的黑货套上。
若是依着黑马的性子，它哪里会肯自己受到如此束缚。但是瞧见是余念白亲自动手，便又无奈地放下心中怨气，作乖巧状，任由余念白一边念叨着：“既不疼也不难受，就是让我坐着舒服，你驮着也舒服。不然就我俩这样儿，骨头硌骨头，多难受。”一边上手给自己套上马鞍和缰绳。
余念白这边把鞍绳刚刚套好，带着气去寻掌柜的交钱的光头大汉也正巧回来了。
大手拨开堵在马场外够着望余念白的人群，若一座小山一般立在其身前，居高临下直勾勾地盯着他，沉声道：“钱给你交过了。”
“那就多谢大茂大哥了。”余念白知其定是还有话要说，但是他也不主动提起，只是再度作揖表达谢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也许是我和这家伙正好看对了眼了吧。”余念白微微一笑，耸了耸肩，冲着四周围观人群也拱手行礼，便牵着那黑货道了声“告辞”就离开了。
马场这边，余念白牵马离开，独剩下那光头大汉和洪运镖局的一种兄弟在护栏外随秋风凌乱。
马场外一座并不起眼的三层小楼上，一位中年男人负手立于窗边，腰间所配玉佩被穿堂风吹动摇晃，隐隐可见玉佩之上所刻的“洪运”二字。
林镖头本与这家店的掌柜在楼上喝茶闲聊，忽地听见窗外传来动静，抬头瞧了一眼过去，恰好看见大茂汉子同那黑货“斗法”的场景，便起身于窗前眺望。
当然了，余念白和那匹黑马的打斗，他自然也是全程在看。
相较于光头大汉的愤懑和旁人看热闹的震撼，他更多的还是看到其内门道之后的复杂。
林镖头单名一个复字，和很多镖头一样，运镖之前也一直在军中。直到平叛结束，他才受洪运掌柜的之邀，前往蜀中任洪运大镖头。
凭着他武学三品的实力以及多年攒下的军功，本是能留在军中任一部之副将，但因洪运掌柜的于其有恩，便抛下军中荣耀欣然应邀。
马场外围观众人只是看见余念白凑在那黑马耳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几下就让这头黑货乖乖听了话。很多人心里想的也是这少年曾经习过驯马之术，加之可能也真有少年所说“缘分”之故 ，所以才能够把这头几人都没能治住的家伙给驯服。
不过林复却是看得清楚，但是闪躲开马蹄，单掌劈掉的应对，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对内力的要求极为严格。
换作是自己，恐怕也没有这般写意。
“他会是哪家的人呢？”林复心中暗自思衬。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不管余念白是哪家的人，只要是大宁人，那就有拉拢的必要。
当然了，刚刚余念白也只是出手了一招，具体的看得并不真切，还待考证一番。
林复想着已是下楼到门口迎上余念白，拱手笑道：“这头不错，看着就不是凡品。怪不得余兄弟在马厩那儿对林某所荐都不甚满意，原来是更上等的选择啊。”
“林镖头说笑了，只是运气好正好碰上了一头看得顺眼的家伙罢了。
况且，这说起来还得好好感谢大茂镖头。若不是大茂镖头慷慨解囊，小弟定是不能这般顺意地就得到这黑货。”
林复点点头，笑而不语。光头大汉和余念白的赌注他虽然听得不真切，但是凭他对大汉的了解以及看下来的后续，大概也是猜到发生了什么。
目光绕过余念白看向其身后的光头大汉，汉子脸憋得红了，急吼吼地就欲开口辩解，却是被他用眼神给压了下去。
本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若是再争辩一番，岂不是徒增笑耳。
对光头大汉使了个眼神，就又把目光转向余念白，问道：“既然余兄弟已觅得良马，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的东西需要在马市里够得的了？”
待得到否定的回答，林镖头又笑问道：“我们这边的东西也都买好了，既然咱们今天相遇，也是有缘，不知余小哥可否赏脸一块喝顿酒？”
“林镖头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能和各位洪运的兄弟一块喝酒，乃是小弟的幸事。
再说，大茂镖头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这顿酒当是我来请才是。”
林复仰头大笑，喝了声：“爽快！”转身便搭着余念白的肩向马市外走去。
安阳城的酒楼不多，大大小小的算起来也就不过十家。若是在走镖密集的季节，大小酒楼到了晚上也能有些人气，可若是淡季，那几家酒楼加起来开办的席面也就只有几桌。
余念白对安阳城不熟，任由林复他们挑选地方，自己跟着去就是了。
本以为要被这些个大汉给宰一顿，却是没想到他们只是挑了一家铺面看上去不算大的酒楼。
想来汉子们也是这家酒楼的常客 ，一进屋就冲掌柜的喊了声：“照常来一桌！“便坐下等着上菜。
菜品还挺合口味，最后算得价钱更是算不得多，估计掌柜的也是看着熟客的面给了些便宜。
汉子们性格本就豪放，有了酒的联系，聊得更是放得开，没多会儿的功夫，那光头大汉就提着一壶酒过来勾着余念白的脖子向他道歉。
最后还是其他汉子上前，才醉醺醺的大汉给拉开。
当然了，像大汉这般喝多了的并不是一人，林复虽说尽力控制自己没有喝得烂醉如泥，但走起路来，脚下也已是如同踏在云上一般。
“余兄弟，可否同我进屋喝杯茶醒醒酒，咱们兄弟俩再聊会儿话？”
余念白被搭着肩，鼻间闻得尽是酒气。心中禁不住一哆嗦：“酒后邀我去房中闲聊？这个林大镖头，难道有断袖之癖？”
但是林复都已经邀请，时候也算不上晚，不答应终归是有些没了礼数。心里盘算了一番，自己喝得也不多，凭着自己的实力就算是出了岔子也能应付，便欣然应允，随林复回了屋。
“尝尝这茶如何？这可是我托人从青山剑派里讨得的，正宗的青山茶。比那些行脚商挂羊头卖狗肉一般倒卖的假茶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余小哥，你可得好好尝尝。”
还好，只是余念白想得歪了。林复将其请进屋，拿出一只罐子，取了些茶叶，一边泡一边夸耀。
蜀山上出名的不仅有剑，还有茶。除去每年送进京城的贡品，能留在山上自是不多。不说其味清冽，与青山剑一般颇有脱俗之气，光是借着“贡品”与“物以稀为贵”这两点，便是足以称得上是名茶了。
茶确是好茶，喝了几杯，酒意渐渐地也褪去了大半。
林复看上去较之在楼下之时，清醒了许多。他揉了揉脑袋，看向余念白，顿了少许，犹豫着问道：“敢问，余小哥这一身驯马的本事是在哪儿，跟哪位师父学的？”
余念白眉毛轻挑，他并不过分惊讶林复的问题。毕竟他今天露那一手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过分地藏着掖着。
他的那一套说辞，对付那些看热闹的围观人群还能凑合过去，但若是碰上个入了门道的老手，那就行不通了。
“曾在军中历练过几年，跟的师父可多了去了，军中皆是师父。”
这答案也是林复设想过的可能之一，加之余念白回答得诚实，便也没有怀疑，又继续问道：“哦？余小哥可曾入过镇国大将军亲率的平叛军？”
“从军之时正值叛军起兵，家父便让我弃文从军。
这么说来，难道林镖头也曾参加过平叛之役？”
“正是。”
林复重重地点头，神情有些兴奋有些期待，又问道：“不知余小哥当时跟随在哪位将军麾下？”
“河南道的郑化郑将军。”
“哈哈哈哈，真是缘份！哥哥我之前就一直在军中，跟随着我们蜀中的林至甫将军。平叛之中，咱们两部还一起配合过把那叛军当成馅儿给包过呢，余老弟可还记得？”
“这个怎能忘？蜀军之威那可是隔着几座城都能看得到，不瞒您说，我们军中的兄弟那可是无不对蜀军钦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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