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尘音入枫林
这老僧人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袈裟，手里拿着一个木鱼。他走过来看了我一眼，随后在王鸿飞的坟前拜了拜，脸上流露悲痛。
“你是谁？”
我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朝老僧人问道。
老僧人看了我一眼，“贫僧法号尘音，是王鸿飞的一名故友。如贫僧不曾猜错，你应该是余笙吧？”
我点了点头，王鸿飞先前曾去外乡找救兵对付灵圣公，结果无一人肯来。而眼下好不容易来了个和尚，偏偏又是在王鸿飞身死之后。
“之前鸿飞来寻贫僧时，贫僧要事脱不得身，要他先在寺中休息数日，届时再与贫僧一道返还。可哪知鸿飞挂念不下你，就早早离去了。”
尘音法师木鱼轻巧，一声悲叹，“天道轮回，因果报应。鸿飞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十八年前结下的那一段因果啊！”
听了这话，我的鼻子一酸，如果不是因为我，王鸿飞也不会被卷进来，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不该发生的事。
然而，王鸿飞先前既然是有去请过尘音法师，那么他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尘音法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害死王道公的是一个叫江永浩的小混混，您能不能帮我找到他，我要杀了他替王道公报仇！”
我咬了咬牙，朝尘音法师说道。
然而，尘音法师却摇了摇头，“抱歉，贫僧不能。”
“为什么？王道公不是跟你是老相识吗，他现在死了，你难道就不想给他报仇？”
我颇为不解地问道。
尘音法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冥冥天意自有定数。鸿飞之死，是他命中劫数，而你说的江姓小儿，不过是他在因果轮回中该有的命数。”
这尘音法师大道理一大堆，可归结起来也就一句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对这尘音法师有些不耐烦了，就打算离去，可尘音法师却叫住了我。
“余笙，先前鸿飞来找贫僧时，已经将你的事情说与贫僧听了。如果可以，还希望你能带贫僧去一趟枫树岭，让贫僧拜访拜访那位枫灵圣。”
我颇为讶异地看向了尘音法师，以他的意思，难不成他是打算帮我对付那灵圣公？
“尘音法师，你是打算替我杀了灵圣公？”
我心里一喜，急忙问道。
然而，尘音法师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你们那儿的风水局微妙非常，灵圣公不能死，否则一方风水平衡坍塌，势必万劫不复。可灵圣公犯下业报，也得须付出代价。”
尘音法师的这番话显得有些模棱两可，可既然他愿意帮忙，我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我连忙点点头，也暂时不去想江永浩的事情，在给王鸿飞磕了几个头后，便带着尘音法师朝着枫树岭的方向走去。
在离开时，我不忘朝身后看了一眼，发现那头白牛依然躺在坟头不远处的田垄上，一动不动……
好久，我终于带着尘音法师来到了枫树岭。
和先前一样的，枫树岭此时枫叶鲜红似火，一棵棵苍郁的枫树遍布满山。只不过与先前相比，眼下的枫树岭却徒添了一丝寂寥与阴森。
“阿弥陀佛，贫僧尘音，前来拜谒枫灵圣，不知灵圣公能否一见呢？”
尘音法师双手合十，朝那火红的枫林如是言。
沙拉拉……
然而，尘音法师的话并不曾得到任何人的回应，一阵阵风卷残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一眼，却发现山上的土石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层层龟裂开来，那些生在山里几十上百年都不曾变动位置的枫树，此时一棵棵竟然像是生了脚一般，开始沿着地面的裂痕迅速移动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山林的枫树仿佛都活了过来，它们纷纷朝着我们这边聚集了过来，茂密而又火红的枫叶遮蔽了天上的阳光。
我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一幕，不用说，一定是那灵圣公来对付我们了！而这大量的枫树迅速靠近，指不定就要把我们俩活活碾死！
可尘音法师脸上无波无澜，在那成片成片的枫树抵近之时，尘音法师却是敲起了手中的木鱼，快速地念起了佛经。
说来也蹊跷，在尘音法师的念经声中，那些原本快速逼近的枫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挡住了一般，纷纷停了下来。
而这些枫树似乎对那木鱼声非常畏惧，却是在阵阵狂风中不断摇曳着，大量的枫叶漫天如雨下。
而随后，尘音法师朝着山林前走了一步。
在尘音法师这一步之间，两侧的枫树却是突然连根拔起，纷纷朝着两侧倒了下去。
原本的枝繁叶茂，转眼间满目狼藉。
尘音法师敲着木鱼念着经，不断地朝着山坡往下走着，而周围的枫树也在他的木鱼声和念经声中纷纷倒塌，看上去玄乎至极。
我虽然不知道尘音法师究竟使了什么伎俩，但他明显是不惧那灵圣公的，我的心里一喜，紧跟着他走了上去。
没多久，尘音法师带着我来到了枫树岭的一处山坳里，那儿生着一棵三四个人都合抱不拢的老枫树，也不知道活了几百年了。
枫树葱郁，生着许多的枝杈，我看到有一扎常春藤蔓从枫树左侧的枝杈上垂下，而在枫树的右侧，赫然挂着一个红灯笼，灯笼里头还亮着久久不熄的灯火。
这个灯笼我是见过的，先前灵圣公每一次出现时，这个灯笼都如影随形。王鸿飞曾告诉我，这红灯笼其实是灵圣公的眼睛，用来照亮他的阳世路。
灵圣公是枫树成精所化，而现在红灯笼就挂在这老枫树上，不用说，这棵老枫树就是灵圣公的本体了。
沙沙，沙沙……
这时候，一阵脚步撩起落叶的声音响起，我看到有一个老人从老枫树的后面走了出来。
这个老人的双眼瞎了，两个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他一手杵着拐杖，一手却打着个红灯笼，看上去格外诡异。
而个老人，正是灵圣公，由那颗老枫树所化。
“阿弥陀佛，贫僧未能经东道主答应，就擅自闯进山门，实属罪过。”
看到灵圣公出现，尘音法师双手合十，谦逊说道。
然而，面对这个看似和善的老僧人，灵圣公却早已不复先前面对王鸿飞时的自信从容，相反却是一脸暮色。
“从我打算帮那对姐妹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承受报应的准备。可我没有想到，今日来的竟是一位高人。”
灵圣公这么说着，可他的声音里，明显有了一抹浓浓的忌惮。
尘音法师一步走出，便让周围枫树成片倒塌，这其实是二人明面上的一番较量。而这番结果，双方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尘音法师和煦点头，“可贫僧有一点想不通透，你身为一方灵圣，本应守护一方风水。最后却为了帮一个被打人桩的女鬼而杀人害命，甚至连遭了天谴瞎了双眼也在所不惜？”
尘音法师所言，也正是我心中所惑。
毕竟灵圣公在我们村里人眼中，和土地公地位几乎一样崇高，他似乎完全没有理由让自己淌这么一趟浑水。
然而，灵圣公摇了摇头，“救那姑娘，是我的命。即便遭天谴毁双目，我也必须这么做，因为那被打人桩的姑娘，还有她的姐姐，她们都不是凡人。”
听了这话，尘音法师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疑惑，“灵圣公，不知你所说的那二位姑娘，到底有何不凡之处？”
对此，灵圣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你看她一眼，便就知道了。届时，即便是你，你也会一样会做出和我相同的抉择，你也会甘愿为她斩断佛珠，弃佛从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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