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路上

十二看向一脸感激与激动的姜昕，少女的身量约比萧澄矮上十寸，两人只就身形来算，还算登对。随后他又摇了摇头，以萧澄的身份，他将来势必会娶一位京城贵女，又怎会与眼前这位陌生女子有什么交集呢？

        萧澄拨开围绕在王二身边的竹意与桃心，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随后眉头皱起。

        “怎么了？”竹意呆呆地问。

        “没事，没有断气就有的救。”萧澄从衣服里取出一个泛着莹白色微光的羊脂玉小瓶，从里头倒出了一粒褐色药丸，然后塞进王二的嘴里。

        “等会儿他醒了就没事了。”

        “真的吗？谢谢谢谢！”竹意冲着萧澄不停地道谢，姜昕却注意到萧澄刚刚从衣服里取出来的药，仅仅是装药的小瓶子就看上去价值不菲，想必那药更是价值连城

        许是察觉到姜昕的情绪，萧澄道：“小事儿。昨日我也被人搭救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性命，今天救了你们，也算是嗯，报了善恩？”

        “你武功这么厉害，还需要别人救吗？”桃心问道。

        萧澄嘿嘿一笑，“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

        因为担心沿途还有危险，萧澄与十二便带着重伤的王二与姜昕等人一同上路。他们把拖车与马系到一起，那马儿被匪徒们养得极好，油亮的毛发与炯炯有神的眼睛昭示着它的健康。

        行路的过程中，萧澄摸了一把马儿的鬃毛，感慨道：“上一次骑这样的好马还是在西江。等回去了，我一定得向兄长讨要一匹！”十二冷言冷语地回应他。萧澄嘻嘻一笑，并未在意。

        这一幕景象被姜昕看在眼里。本国农桑立国，少有可以纵马驰骋的草原、也少有好的牧场，因此马匹在本国并不常见，良驹更是价值千金。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匪徒将这匹马儿养得这样好。听那二人的口气，仿佛一匹好马在他们眼中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又见刚才两人身手不凡轻而易举就击退了数十名匪人，再有那神奇的灵药恐怕他们的身份不只是医馆学徒那么简单的。

        “姑娘盯着我做什么？”

        姜昕被这话提醒才发现自始至终自己的目光都落在那红衣少年身上，红衣少年此刻正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姜昕悄无声息地移开视线，岔开话题道：“还未请教两位恩人的姓名。”

        红衣少年一愣，随后眉头紧锁，似乎在为姜昕的话发愁。一旁的黑衣男子见状说道：“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巧合，姑娘不必在意，我们二人的名字，姑娘也无需知晓。”

        红衣少年激动地说道：“啊对对对，一切都是缘分！”随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如果我们还能遇见，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少年嘴角扬起笑意，更衬得有些女子样的五官妖冶动人。姜昕一时有些失语。并非因为少年的模样好看，模样好看的人物姜昕自诩见得不少，郭林就是其中的翘楚。另她为之失语的是少年身上某种气质，姜昕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她也不想去探究什么。

        左不过萍水相逢、一场偶遇罢了。

        傍晚，夕阳染红大片的天空，几人在夜鸦啼叫前终于找到一家待客的驿站。驿站位于荒郊野外，只一间两层高的木头房子，没有前院也没有后院更没有供马儿休息的马圈，但这是姜昕他们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了。

        萧澄走到打瞌睡的小二面前，手指叩了桌面两下，小二被吓得一个机灵。

        “住店，要五间房。”萧澄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与十二睡一个屋。

        小二有些为难道：“客官，咱们一共就三间房，其中一间房已经有人了，你看”

        姜昕双手分别扯住竹意与桃心的袖子，说道：“我们三个可以睡一间，你们三个再睡一间。”

        “哎这个好！公子你看？”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要两间房。”萧澄也不墨迹，扔出一锭银子。银子在柜台上滚了两下滚到小二面前，小二笑眯了眼睛，收好了银子开口道：“几位随我过来。”

        驿站的房间也并不怎么好，偌大的房间里仅有一张木板床，床边的台子上放着几根长短不一的蜡烛。桃心甫一进来便吃了一嘴的灰，她用手在面前挥舞，抱怨说：“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嘛！”

        姜昕开口劝慰道：“总归是有个地方歇息了。”于是桃心不再多说些什么。转身去掸床上的灰尘。而过去做这项事情的竹意此刻正站在姜昕身边，魂不守舍地看向门外。

        姜昕知道竹意在担心什么，她拉过竹意的手说：“那人是杏林手的徒弟，王二一定会没事的。你太担心反倒对你自己的身子不好。”

        “小姐”竹意欲言又止。

        “好啦！你信不过那人，我你总信的过吧？我向你保证，王二会没事的。”姜昕拍了拍竹意的手，又说，“天色不晚了，你与桃心整理完便睡吧。我自己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今夜无月，星子倒是有许多，如同白子散落在棋盘上一般错乱。姜昕一个人走到二楼的楼梯间，双手撑着栏杆，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哇！啊啊！”楼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打断了姜昕的思绪，她探出身子向楼下看去，只见那白日里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年此刻正一副滑稽的模样——他抬起一只腿抵着屋子中间的柱子，双手正用力得攥紧手中的麻绳，面目狰狞，麻绳的另一端则被绑在了马儿的脖颈上。

        那矫健的马儿似乎并不满意自己被拘束在这儿，嘶吼着向另一方向跑去。红衣少年则使出浑身解数想将马儿捆在这里。一人一马正在进行力气的较量。

        “需要帮忙吗？”

        萧澄冷不丁被这背后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手中的麻绳一松，马儿又跑远了几步，所幸他眼疾手快很快又抓住了麻绳。

        “额，不用。我自己能行。”萧澄心想自己还没弱到靠一个少女的地步。

        姜昕双手负在背后，偏头看着少年。少年额头上有因使劲冒出的细密的汗珠，好看的眉眼此刻也微微皱起。姜昕心中发笑，明明力气不够还要逞能，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去帮你叫你的同伴？”

        “千万别！”少年回复迅速吓了姜昕一跳，未等姜昕反应，少年的手臂猛然用力往一边伸去，那马儿仰头吼叫一声，整个身体极不情愿地向一边靠去。

        萧澄趁机在柱子上系了个绳结，事情尘埃落定，马儿看他的眼神仿佛都带着杀气。

        “呼！”萧澄拍拍手，轻呼出一口气。转头朝姜昕笑道：“你看，我一个人可也能搞定。”

        姜昕应承道：“公子果然好身手，不知公子师承何方？”

        萧澄眨巴眨巴眼睛，落在姜昕身上的眼神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姜昕感觉有些不自在，轻微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你不必套我的话，我说了，如果有缘再见，我会告诉你我的姓名。”

        话已至此，姜昕也知道自己再做试探便是自讨没趣，于是她说道：“那请问二位的目的地呢？”顶着少年质询的目光，姜昕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一行人要去的地方是京城，一路路途遥远还不知前方有什么危险，现在唯一的男子又身受重伤。我想”

        “没问题！”萧澄爽快利落地回答说。

        姜昕一时语塞：“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嘛？”

        萧澄笑了一笑：“我们也要去京城。”话中意思是说他们可以与姜昕等人同行。

        姜昕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她当初出逃郭府确实是一时冲动，早在出逃后一天便已经开始忧心几人的前途，他们一行四人中有三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是遇到危险，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此次所幸遇见了萧澄十二两人，她们才死里逃生。若是还有下次

        姜昕感激地对萧澄说：“等我回到京城，我会支付给你们一笔丰厚的报酬的。”

        萧澄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这倒是他萧澄平生第一回被雇佣当做保镖。于是他没有直接回绝，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嘴：“有多丰厚？”

        这个问题一时间难住了姜昕，在她看来，仅凭萧澄那不泯然于众人的出色样貌与身手，他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姜昕不知道多少报酬对于他来说称得上丰厚。于是她紧着头皮回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啊。”萧澄没有追问，只面带微笑看着她。姜昕看着少年的脸，再一次愣住了，她又感知到了少年身上那独有的气质。抚手芳香在夜色氤氲下更显得浓郁，姜昕觉得自己被这味道熏得有些头晕。她连忙抱歉以想要歇息的理由逃离萧澄身边。

        姜昕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便一眼看见坐在桌边的竹意。

        “竹意，你没睡吗？”不知道为何，姜昕竟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羞愧感。

        “奴婢在等小姐回来。白天的事情”竹意语气有些哽咽，“奴婢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唯有守着小姐睡，奴婢才安心。”

        姜昕走到竹意身前，将竹意的脑袋揽进自己怀里，有些心疼地说：“没事的，有我在，都没事的。我们会去京城，等到了京城一切都好了。”

        竹意埋头在姜昕怀中，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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