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敌
一杯茶水下肚，言行彻底放下了此前对校记者站的傲慢和成见，“茶”不醉人人自醉，她对眼前这群后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能把自己的从业经验统统传授给大家。只可惜，由于她口才太伶俐，所讲案例或离奇，或离谱，大家都当她在讲下酒故事。
“赵娣，你讲故事真有意思，你应该去写小说。”
“写小说多浪费啊！赵娣嗓音这么好，应该当歌手！”
“光唱歌怎么行，这口才不能浪费，怎么着也得是总台的主持人啊！”
“要我说……”
大家对言行各有各的肯定，却没人猜中言行的心思。
酒足饭饱，一席人准备通宵唱k，言行不便参与，由冯远灏主动提出送她回宿舍，二人率先离席。
路口分别前，言行将自己一直提着的纸袋子递到冯远灏远灏面前，朝他一笑：“喏，这是送给你的，拿去吧！”
冯远灏早就注意到她的纸袋子了，接过手，发现沉甸甸的，很是好奇：“是什么？”
他今日梳了个大背头，外套一件及膝的深灰色大衣，里穿黑色针织衫，黑色牛仔裤，配低筒黑色皮鞋，一身黑色系很好地遮掩了微胖的身材——虽然这种穿搭同时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太过成熟，但也比那几天他堵她时的油腻打扮要好太多。
“是西服。”言行瞧着冯远灏今日的穿搭，不予置评，只是补充解释：“是休闲款，平时也可以穿。”
冯远灏打开纸袋，一眼瞥见纸盒上的logo，有些意外：“这牌子……你不是没钱吗？”
好了，通过冯远灏冯大记者的调查和报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赵娣家境不好了。
言行耸耸肩：“是赞助。因为你那篇报道，我接到了这个牌子的女装赞助，我当时觉得这个牌子不适合我，想换成男装送给你，没想到金主爸爸把两套都送给我了——所以这套男装是你的了。谢谢你为我仗义执言。”
冯远灏瞧着言行得意的小表情，觉得有趣：“赵娣，火了以后可别忘了我，我还要找你演女主角呢！”
“哈哈哈……”言行发笑。
别人看得起现在的她，是她的运气，至于现在的她适不适合当女主角，还得靠能力。
冯远灏是导演系的学长，家里人大都从业影视圈且地位不低，因此他离开校记者站也会有很好的未来，而学校自是了解冯家的背景，所以不会轻易辞退他。
反观言行，纵使眼下时运大好，她也没想过会在艺术的道路上走多远——这次没被退学是她侥幸得来的好运气，好运气是用一次少一次的，谁也无法保证她之后还会遇到什么麻烦，现在的她只求三年后顺利毕业。
若这三年里攒出了多余的心力，她也只想尽可能地靠近原来的生活轨道，做自己本该做的事。
回寝室的路上，隔壁寝室的女同学跟她同一电梯，饶有兴趣地向她打探：
“赵娣，刚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啊？不是咱们系的吧？”
“不是。”
“哪个系的？是不是追你呢？”
“导演系的学长。”
“又是导演系？昨天表演1班的班花就被导演系的学长拐跑了，把1班男生气得不行。咱班男生要是知道导演系把你也给拐跑了，不得和表演系一块起义啊？”
“幼稚。”言行面上挂着笑，说出的话却毫无笑意，“我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卖身的，我和谁交往都是我的自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还想起义？真是光腚推磨——转着圈丢人。”
“噗哈哈哈哈哈……”
言行说话一本正经，但挤在四周的小女孩们都当听到笑话，嘻嘻哈哈的，顿时让电梯里的空间气氛愉悦起来。
言行看着她们一张张年轻活泼的笑脸，忍俊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年轻真好啊！
谈笑间，五楼就到了，言行和女同学在一众女孩的注视下走出电梯，随即在宿舍门前分别。记性差如她，分别前也没想起这位隔壁寝室女同学的名字。
走出电梯，言行兜里的手机网络恢复畅通，接连响起消息提示音。言行不用看，就知道是林一笙在骚扰自己，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猫咪无语”的表情包，不再理会。
好几次，她顺手点开某些人的头像，想要开启个人【消息免打扰】的功能，于是每一次，老旧的设置页面都会重新打击她的世界观：认命吧！这些是你无法逃避的过去。
过去的赵娣是年轻的，美丽的，同时也是愚蠢的，脆弱的……言行最不忌用难听的言语去批判过去的自己。她清楚，美貌和任意一项搭配都会生成一把披荆斩棘的利器，唯独空有美貌，会招来灭顶之灾。
别人一朝穿越，缺钱的会去买彩票，缺爱的会去谈恋爱，缺时间的会去陪伴家人。而她的倔强，清高，耿直……自始至终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视一切福利为诱惑，视一切诱惑为危险，她索性统统拒绝，拒绝不劳而获的钱财，拒绝不对等的恋爱，拒绝迷失在这段错位的时空里。
“娣娣，蓉蓉，给你们听首歌。”
郑鑫话音刚落，一段钢琴的旋律就从她的手机声筒里放了出来，她生怕两人听不见，直接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情话全都变苍白，那夜银河，是你眼里的星辰，你还记得么？最开始为你写的歌，但现在只剩我……”
琴音低沉，旋律温柔，男声清晰而深情，是一首爱而不得的现代慢情歌。
“他应该去学流行乐。”言行认真点评。
郑鑫的情绪随歌而动，本想在结尾伤感几句，结果气氛被言行面无表情的一句吐槽打散了七七八八，气的她抓耳挠腮：“赵娣！错过林一笙你会后悔的！”
言行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他要是再变着法子骚扰我，我一定要他后悔！”
滕紫蓉一直躲在自己的床帘里没出声，听情况，忍不住撩开帘子窥探：“赵娣，你为什么不接受林一笙啊？他之前不是一直帮你吗？”
“他帮我，我就要以身相许吗？没这个道理。”
言行最烦别人问自己情感问题，这几天冯远灏跟自己走的近了些，林一笙就跟发疯似的，各种明里暗里骚扰自己，她索性今日当着两位舍友的面把话说清楚了：
“再说了，他帮我什么了？我那晚被周婕送去医院二次缝线，不就是因为他吗？我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受到周婕挤兑，他那时候在干吗？他在和周婕搞暧昧！周婕拿我取乐的时候，他又在干吗？怎么没见他帮我说话？他后来那么讨厌周婕，还不是因为他发现周婕有未婚夫，觉得自己被耍了，才想到拿我报复周婕吗？呵呵，他当我不知道？如果我又丑又胖，他还会选我当这个工具人吗？现在周婕都被我送到局子了，他还在这惺惺作态，演给谁看？不觉得恶心吗？”
“啊呀！笙哥……”滕紫蓉娇滴滴的声音在床帘里响起，隐约还能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的钢琴余音，“啊呀，我刚和娣娣聊天呢……”
“哇靠！滕紫蓉你干嘛？！”郑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撩开滕紫蓉床位的床帘，对她装无辜的表情咬牙切齿，“给、我、挂、了！”
“别挂。”言行走到滕紫蓉床下，向她伸出手，“电话给我。”
滕紫蓉迟疑了一下，俯身将自己的手机交到言行手上，坐等看戏。
滕紫蓉的手机正在通话中，对面正是她们方才议论的主角林一笙，更糟糕的是已经接通了一分多钟，不知道都听去了多少。言行抬头，盯着床上看戏的两人，将手机话筒递到嘴边。
“喂？林一笙？”
“喂……”
“你唱歌很好听。”
“谢谢……”
“不客气，我这人不说假话。”
言行在做人做事的原则上，基本不撒谎，她说一个人唱歌好听是真的，说一个人让她感到恶心也是真的。
她毒舌发自真心。
电话挂了，言行无所谓谁先挂的，将手机还回去后，漫不经心地继续开启毒舌模式：“唉，总有男人爱幻想做女人落难时的英雄，还总爱幻想女人被自己救下后会有多爱自己，殊不知这在女人看来有多猥琐。猥琐的人怎么当英雄？他想洗白，也只能是伪英雄，而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自我感动罢了……”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听言行在这阴阳怪气，对视一眼，知道说不过她，变若无其事地躺回各自的床上，默契地彼此没有接话。
言行方才评价林一笙所说的话，换个性别，同样适用于评价郑滕二人——她们都曾是攀高踩低的伥鬼，谁也不比谁清白。
言行庆幸自己清醒，也苦于清醒，让她内心始终无法视他们为朋友。
“晚安。”言行关闭宿舍灯。
没人回应。
言行知道自己说这话不招待见，在冷落中闭了麦，随后摸黑上了自己的床。躺下那一刻，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这张嘴在未来要得罪人，这中间足足有二十几年啊，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赵娣，你的福气和敌人，可都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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