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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眼泪


战报于四月初八传回盛安城。

        这一日的子时,含英殿的书房之内灯火通明,已经就寝的太主得到宫女通传,兵部值守的官员有紧急军情上呈,元衡披衣起身。

        若不是十万火急,便不会在夤夜来禀。

        灯烛之下,暖黄的光打在她疲惫沉重的面容上,打在她鬓间那几丝白发上,令她略显憔悴。

        元衡展开军报。

        困蛟峡一战,大周投入了八万兵力,誓死守卫金石江,幸而热血未曾白流,困蛟峡金石江一线并未失守,还俘虏了燕国主帅朱翀。

        而楚州的兵马趁燕国主力被牵绊在困蛟峡和援军未至的时候,乘船渡江,收复了失地。

        又趁着燕国援军军机贻误,战败军心受挫,直将燕军逼退两百里。

        看到这里时,元衡紧绷的心有了些许松弛,虽然燕国来势汹汹,大周全军苦战已久,伤亡惨重但好歹是胜了。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若是败了,只怕江淮彻底不保,幸好,幸好。

        而元衡再往下看时,却呼吸一窒,瞬间觉得头晕眼花,只剩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在脑海中沉浮翻涌。

        主帅夏侯雍阵亡。

        他鏖战五天五夜,身负重伤,又中流矢,力竭而亡。

        这是元衡第二次听到夏侯雍的死讯,可这一次不再是某个人的恶作剧,是以山河血染作为铁证的事实!

        她忽然回想起第一次从元恪嘴里得知一切时的痛彻心扉,二十年了,早该被遗忘得彻底的痛感如今又从心底涌起,由内而外地把她包裹,将她淹没,令她无法呼吸。

        元衡对自己强调,他早就不是得到她全部真心的爱人了,这点她甚至曾亲口对他说过。

        可这些尝试却丝毫不能减轻她此刻的心如刀绞。她紧闭双目,痛苦低头,身形因为哀伤而佝偻。

        因为她做不到彻底的无情,毕竟他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又为大周王朝立下过汗马功劳。

        于公于私,她都……

        念及此处,一滴泪水“吧嗒”落在了军报上。

        可这滴不该出现在军报上的泪水却迟迟无人拂去,终于,它将纸张上的墨迹晕染开来,像她无法约束的悲情。

        元衡必须要将自己从悲伤中抽离,她紧攥住军报,撑着座椅的扶手支起身体,前往沙盘,开始了新一轮的布局。

        他死了,她要让燕国付出代价!

        深夜,静得恐怖,因此殿外的动静就格外清晰,她听到了值夜的宫人向皇帝请安的声音。

        元据得到有紧急军情传回的消息,急忙赶来含英殿,他深夜中从梦境醒来的困倦被急切的担忧清扫,此刻他步履如风,大步迈入厅中。

        他见到的是面容凝重悲戚的母亲,只见她佝偻着身躯坐在沙盘面前,浑身的精力和元气仿佛被抽离一般,散发着一股无力且疲惫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在他的印象中,她永远是威严端庄且精力充沛的。

        元据从母亲的异常表现之中得知了事情的不容乐观,他顿住了匆忙的脚步,变得迟疑和犹豫,心里甚至有了一丝恐惧,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敢眼见真相。

        但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到母亲面前。

        元衡侧头沉默地望着元据,双目之中流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哀和残忍,将手中紧攥的纸张递了过去。

        这件事,孩子们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纸张被翻动展开的声响成为沉默的两人之间唯一的表达,随即而来的纸张颤抖之声为这场无言的交流留下了不绝的余音作为退场信号。

        “啪”的一声响,是桌案吃痛发出的叫唤。

        元据心中一股强烈而霸道的痛苦直冲面门,以至于他险些就要栽倒在地,幸而撑住了桌面。

        骠骑大将军夏侯雍为国捐躯,他死了,在他死之前,自己竟没有一次能唤他一声“父亲”的机会。

        元据因此而抱憾终身!

        他身体失去支撑,终于还是摊坐在了沙盘一侧的椅子上。

        “他走了,唉——”

        元衡一声无力的长叹,她抬头,好像望到了千里之外的战场,企望用一声哀叹留住他的脚步。

        “战事便是如此残酷,血江一役与强渡之战阵亡的将士共计十数万人,背后又是多少人间惨剧、家破人亡。”

        所以元衡不愿发动战争,对于冷漠的统治者而言,被军报上的无情字眼概括的无数鲜活生命都是他们实现欲望和野心的工具,而且这些工具消耗掉了还能有源源不断地补充。

        她不想做这样的人,即使她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占得了天大的便宜,拥有的了巨大的权力。

        对于曾经主战的元据而言,帝王也终于无可避免地在战争中真切感受到了死神毋容置疑、独树一帜的公平。

        他如今悲伤、痛苦,但是否有悔恨?

        元衡暂且不去追究,她还记得调派了京畿禁军前往北线抵御燕国的进攻,如今燕国沿江一线防御松弛,正是一网打尽的时机,血江之战的仇,她要报,而这一场因燕国统治者为了转移祸患而兴起的战事也该结束了!

        “眼下燕国南线主帅朱翀已被俘获,燕国群龙无首,又被渡江的将士打得措手不及,这一定要北上乘胜追击。”

        “而北线兵力充足,命曹延襄发起猛攻,直逼燕国都城。两线夹击,势必让燕国损兵折将,血债血偿。”

        “哀兵必胜!”

        紧攥拳手的元衡近乎于咬牙切齿,这一搏一定会以大周朝的大获全胜为终结。

        双眼猩红,泪光闪烁的元据毫不意外母亲有着临危不乱的气度,可是深处于悲伤之中的他竟然敏锐地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异。

        哀兵必胜?母亲把父亲的死当作了战争取胜的利器吗?

        元衡很快就从悲伤的囚牢之中挣脱出来,沉着冷静地运筹帷幄了。是因为不够在乎吗?可是军报上那醒目的泪迹又该如何作解?

        元据心头一痛。

        他心里有恨,恨他的家庭如此的怪异和畸形,身处于其间的他被迫压抑感情,被迫放弃追问。

        “啊——”他沉痛无奈地一叹,可就算如此都无法把心中的抑郁与痛楚挥散半分,失去亲人的他做不到母亲那样克制。

        元据心底竟然对母亲生出一股不满,好像这样就能再为父亲表达一层哀思。

        “想想明日怎么和光儿说,她长大了,不能瞒着她。”元衡以手扶额,哀声叹道。

        面对死亡是所有人都应该学会的一堂课。

        ——

        如元衡所言,燕国果然被打得措手不及了,东线将士乘着四月的东南风向北出击,一路势如破竹;北线在更是铆足了劲儿向燕国都城袭去,曹延襄率兵破城不掠,直取燕都门户青远关。

        关门一破,就会有铁蹄长驱直下,燕都岌岌可危。

        广阔的原野之上,横亘着一条安卧的巨龙,连绵险峻的群山之间,高大的城关无声而执着地矗立着,城关背后是一条狭窄细长的要道,据说只能容三马并行,而这条小道就是从此处通往燕都的唯一途径。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曹延襄坐于马上,遥望着那一座被称为“锁钥”的战略要地,心中感叹,这一次得到了京畿禁军的补充兵力,让她们不再左支右绌,转而全力追击,一路到此。

        这也是大周立朝几十年来,风驰电掣的铁蹄第一次踏足大燕锁钥青远关之下。

        不过,她们为的不是攻城略地,拿下这一座险关更不是立下了军令状的必胜之役,而是兵临城下,逼燕国主动求和。

        战友们的血不会白流。

        ——

        这一年六月初的时候,周国兵马逼近青远关的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都城的宫殿之中。

        太后居所仁寿殿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器物被踢倒摔碎的尖锐刺耳之声,殿上飞檐停栖的啁啾鸟儿们因此受到了惊吓,叽喳几声之后振翅远离了这等是非之地。

        殿内确实不太平。

        光滑如镜的砖石地面上,洁白如玉的白瓷瓶早已经碎裂成成千上万块,而不远处桌案椅子东倒西歪。

        这一切都是因为燕国帝王的愤怒。

        许俶坐在主位之上,支起手臂斜撑额头,满面都是愁容和厌烦。

        得知了最新的战况,曹延襄兵临城下,而原本被朱翀攻下的城池遭到了周国大军强烈的反攻,如今南线的大周军队已经北上。

        情势并不乐观。

        而赵宏听闻这些便失了方寸,目眦欲裂的他放声大骂:“朱翀真是发了疯,非要投入主力强攻金石江,现在金石江拿不下来就算了,结果精锐部队全部折损!”

        “自己还成了周国的阶下囚,当真是废物!偏偏还将我大燕的主力葬送了!”

        “该死!真该死!”

        “要不是他,如今怎么会陷入此等境地啊!”

        许俶不耐烦地望了一眼还在泄愤的赵宏,心里暗道,自己的儿子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一旦遇到半点不顺心便暴跳如雷。

        当年父亲燕帝还在世时,对他颇为宠爱,而后赵无求登基,虽然将他立为皇太弟,可处境却并不好,战战兢兢度过了十几年。

        如今好不容易登基称帝了,再也不需要担忧异母兄长的暗算了,他压抑的内心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暴躁和失控。

        可是现在怒骂远在千里之外的战败之将还有什么用?

        许俶对她唯一的儿子越来越失望了,要是她女儿赵瑢是个男儿身,只怕会比如今只会砸东西的赵宏好一些。

        “啪”的一声响,许俶愤怒地拍了手旁的香案,怒喝:“呈口舌之快谁不会,倒是想想办法解如今之围啊!”

        她愤然起身,又道:“再骂,能把曹延襄骂退吗?能骂出猛将前往前线迎战吗!”

        被宠坏的赵宏极少看到母后如此不留情面的责骂,他脆弱的自尊心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赵宏惊诧了一会儿转而一声冷哼,话语中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母后骂得是,儿臣自知责骂无用,哼。但当年母后的计策却管用,贬谪赵无求一党的时候,逼得老将林统解甲归田,再无后顾之忧了,口头的说辞哪比得上实际的行动有效呢?”

        林统本是大燕名将,当年赵无求在位之时曾施恩于他,后来林统曾公开大赞过赵无求的英明,渐渐的,林统成为了赵无求一党内的中流砥柱。

        等到赵宏登基时,许俶当然不能再容忍德高望重的老将林统继续手握重兵。

        许俶听完赵宏的话语,明艳大气的面容瞬间冷厉了几分,她想不到儿子竟然能说出如此令人咋舌的话。

        明明是为了他的皇位啊,如今竟然怪责到她头上!

        “儿臣并非不知朝中大部分能用的将领早已经派往前线,无人可用,唯有这老而弥坚的宿将林统最合适前往青远关镇守,方可稳定军心。可惜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怕老将军对昔年之事仍有芥蒂,儿臣无法调派,该如何做,还请母后示下。”

        收敛了情绪的赵宏恭身请命,仿佛刚才的摩擦从未出现,这里一直都上演着母慈子孝的好戏。

        许俶心里只感到悲凉,赵宏竟有了撒手不管之意,她这一辈子为儿子操心了二十年,竟然只得到了这样的回报吗?

        赵宏装模作样地恭敬退下后,许俶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体面了,一滴眼泪终究是缓缓从白皙的脸庞上流下,颤悠悠挂在她下巴上,将落未落。

        到头来,竟然没人能真心帮她,连她儿子都甩手离去,可笑,可笑啊!

        许俶,你是大燕尊荣无限的太后,可你活得真像个笑话啊。

        她为了燕国,只得领下了这烂摊子,就算老脸搁不住,也要负荆请罪请林统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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