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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压抑


过了两日,秋高气爽,崔家宅园如寻常般平静安和。

        这一切被一声问话打破。

        “你要去哪里?”

        身后传来父亲崔标略带不满的询问,已经收拾妥当的崔静猗与槿初停下了向外走的步伐。

        崔静猗转身低头敛眉含笑,用一副恭敬不敢造次的模样道:“女儿过几日就入职了,想着先与谢雪安与王瑾仪她们打打招呼,毕竟同为女官,也好先探探路。”

        崔标手一背,沉思几许,终是点头。

        崔静猗与槿初出了门后才彻底放松下来,槿初急不可待道:“我以为老爷又要把小姐扣在院子里呢,还好是出来了。”

        “唉,你看我都二十岁了,连个门都不能随便出,总要还用奇奇怪怪的由头才换来父亲勉强的点头,所以我是真的羡慕阿珝。”

        在马车上的崔静猗叹了口气道,她心想“撒谎”是真的有用,只要她的举止是有助于崔家的,她的父亲就会应允。

        这个办法当真好用,只要用家族大利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就能满天过海。

        在这样的境况下,她竟然生出了要离开崔家的念头,但很快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若是离家自己又要怎么生活呢?面对太多未知的挑战,她胆怯了。

        马车停在了车水马龙的望瀛洲酒楼前。

        崔静猗前往约定好的厢房,酒店侍者打开雕花红漆门后,她见到了谢雪安、王瑾仪。二人笑着请她入座,这一顿是谢雪安安排的,她是主,崔静猗是客。

        “我是不是这盛安城里最长脸的一位,毕竟是能和我朝第一、第二位状元娘共享这山珍海味,据我所知还没有谁能又这样的机会呢!”

        王瑾仪笑笑说道,她兴致高昂地说着玩笑话热热场,她与谢雪安自然是熟识,只是这位崔家的姑娘她们二人均有些陌生,不过日后都要同朝为官,先打打照面也是应该的。

        “哪里是王阿姊长脸,是妹妹脸上有光才对。二位虽身为女子,却是朝中翘楚,我身为晚辈还要多向二位阿姊请教才是。”

        受到二人热切而真挚欢迎的崔静猗诚心说道,女子入朝为官自这二位而始,这些年又听闻她们在各自的职位上都做出了些成绩,虽然总有人说她们有太主在后头撑腰,可是若是真没真才实干,又怎么能在官场混出名堂?

        “静猗,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谢雪安嘴角挂着笑意却故作严肃地道,“什么叫‘虽身为女子’,女子怎么了?过去没有女官,那是因为他们见不得女人抛头露面,容不得女人走上官场,而不是女子无才无能。”

        “不过身为女子,绝不能忘了身为女子的事实,这是无论我们出任多大的官阶,做出了多大的成就,都不应该忘记的。因为如果不是女子,我们或许会走得更顺畅。”

        说着,谢雪安随手替崔静猗斟了杯茶。

        崔静猗被崔标教得好,面对长辈和前辈,怎么能让她们给自己斟茶,自然是要她这个小辈时时刻刻做好服侍她们的准备,这是表达自己的敬意,更是希望借此获得照拂。

        崔标的教学深入崔静猗的心,她正认认真真听着写雪安的话,可见她竟然要给自己倒茶,她连忙慌张起身,将茶壶抢了过来,又嘴上连声赔不是,说自己竟疏忽了反而要谢家阿姊做这些事。

        在崔静猗做这件事的时候,谢、王二人都看在眼里,她们突然沉默了。

        过于注重边角的修饰,又怎么能将全心全意投入到大事之中?

        她们彼此之间的相处从来不重视这些,就算是当年王瑾仪与谢语蕴大吵一架,二人和好之时将矛盾说开即可,又怎么会将这些虚礼当做决定事件走向的重要因素呢?

        而她们即使现下都缄口不言,对于崔静猗如何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均感到好奇。

        想起前两日过来送信的崔家丫鬟槿初见到谢雪安收下信后急急忙忙又回去了,她说是担忧被老爷责罚,或许崔静猗的习惯养成与她那严苛的父亲有密切联系?

        王瑾仪示意让起身的崔静猗坐下,她宽言道:“这些小事我们从不在意,今日这一餐饭我们只是想见见今年的状元,而又自负痴长了你几岁,有些话想与聊聊,你千万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只当做家中姊妹聚餐就好。”

        崔静猗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惴惴不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二位见笑,她不自觉得低下了眉眼。

        这姑娘太不自信了,太容易胆怯了,一两句话便能让她变成这样,她在家里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压?

        于是王瑾仪用鼓励的眼神向她道:“女子身在朝中不易,有些人不相信我们能做好事情,便将我们排除在部门的议事之外;有些人出于他们所谓的好心,怜惜我们是女子,不肯将一些急事、难事交由我们做,即使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职,此番种种,一言难尽。”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吓唬你,只是希望能激发心中一往无前、永不言弃的勇气。我知道静猗既能写好应试文章,定然胸中自有乾坤丘壑,绝不会因此而胆怯。”

        “眼下的礼仪小节,不能全忘,但我们需要取舍,千万不能被不重要的小事绊住自己的脚步。”

        同样是做错事、说错话,但是得到的反馈却是与在家中完全不同的。

        崔静猗再次坐下,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让紧张的心回复平静,因为那些过往的、被迫牢记的被叔伯责骂的声音又回响到了耳边,她竟然生了些虚汗,但直到见到眼前二人鼓励而温暖的眼神,听到真诚而有力的建议,她才知道原来做错事是可以不被骂的。

        这种感觉和在家里的太不一样了,她终于又敢抬头直视眼前之人了。

        “哎呀,我来迟了,崔状元可千万别生气呀!”

        正是屋内气氛微妙的时候,风风火火的谢语蕴推门而至,她一身干脆利落的打扮,好似腊月里的寒风,最不花里胡哨,最是直截了当。

        “这下可千万别开罪了状元娘,别到时候我废了三寸不烂之舌都劝不动去讲学了才好呢。”

        谢语蕴朝着起身相迎的崔静猗挤眉弄眼,二人从前有些交往,而崔静猗知道谢语蕴性情跳脱,故而不见怪。

        只是听完这句话,崔静猗有些意外。

        她知道谢语蕴等人在城郊开了间女学,不过谢校长竟然邀请自己去讲学?她有些受宠若惊,自己肚里这几点墨水,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点江山?

        “听闻你在田郊筹建女校,我心中很受鼓舞,可是我只担心自己作为讲师力所不及……”

        谢语蕴笑道:“你可是新年的新科状元呐,状元娘都说自己文采不佳,莫不是我大周朝无人了?”

        “可这状元,我当得却十分辛苦,”崔静猗沉吟片刻,这几年她过得并不快乐,“我本以为考上之后就能结束那些麻木又枯燥的日子,可惜新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轻松,我也更无法获得解脱。”

        她压抑了许久,但今日却在并不是算太相熟的她们面前和盘托出,大概是因为她从她们眼里看到了尊重、关怀和鼓励,那一瞬间她被压抑已久的情绪冲破了理智。

        心里那根弦已经绷紧得太久了,若是再不得松弛,只怕会一朝断裂!

        “仕途不易,而只怕家里人又要给我相亲了,哪怕是状元也依旧生活在父辈的控制之下,所以我觉得痛苦。说一句不怕大家笑话的,这科举也是家里人逼我考的,这些年我就没从家里的私塾走出来过几次,这外头广阔的青天和热闹的集市我都许久未见了。”

        这平缓和哀伤的话说罢,她无奈而颓丧地摇头。

        崔静猗此刻心里那股脱离崔家的愿望又死灰复燃了,而且愈发强烈,她羡慕她们,羡慕她们走的每一步都是遵循了内心的意愿。

        她犹记得当年谢雪安的那一句“松柏凌傲雪,桃李抱春风”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震撼,好像自己枯槁生命里的那一度惊鸿一瞥的春风。

        可是父辈经年累月的管教和打压却渐渐磨灭了那一点点星火,让那一缕本就难以握于掌中的流风彻底在她心腔里丧失了音信。

        谢雪安轻握住了崔静猗的秀手,她在她的挣扎里见到了很多不由自主的女人,她知道今年科举女官的人数增加了,占到了十分之一,可她知道这一点自由和突破大都是因为女官的出现对家族有益,她们依旧无法摆脱成为家族谋利工具的命运,正如眼前的崔静猗。

        毕竟父家、夫家还是压在女人头上的大山。

        她曾经问元衡,问她觉得最阻碍女官发展的是什么,元衡沉思良久才道二字“婚姻”。

        正如谢雪安所见,如崔静猗这样的被家族逼迫走入官场,成为家族的帮手,而日后又要出嫁,那她不仅要生儿育女,还要入朝为官,同时还要为夫家谋利益。

        假使某一日父族和夫家有了冲突,那她们该如何自处?

        父权与夫权的枷锁将同时落到她们头上,她们无法真正为自己的目标而活。

        工具,她们依旧是工具,从未有过自由。

        而这时候官场上的边缘化和排挤也不会因为她们已经身负双重枷锁而对她们宽容。

        这是她们所有人的困境,是女人独有的困境。

        “无论我们立场与政见是否相同,但同为女官,只要一同站在朝堂上,我们就是彼此的屏障,所以我说我们不要忘记身为女子这一最根本的事实,这是我们永远无法改变的立场。”

        “到了女官人数能与男官人数分庭抗礼的那一天,甚至是多于男官的那一日,我们才不需要在担心被排挤和‘怜惜’,我们才能放开手脚。”

        谢雪安又道:“如今太主在完善科举的同时,又完善了官员的考核制度,京官需要进行年度考核,而外地的官员更要进京述职。如今考核的方式又有所创新,匿名互相评查后公开结果。”

        “太主对于官员的能力要求越来越高了,这对于有真才实学的人来说反而是好事,静猗,我们不能害怕。”

        元衡逐渐完善了官员的任用和考核制度,为的就是让官员能真正成为执行政策的工具,真正在岗位上做出实绩。

        “至于你的婚事……”谢雪安顿了会儿,“说句真心话,我们这些嫁不出去或者守了寡的女人活得很自在。”

        谢、王二人如今没有父和夫的压迫,她们反倒感受到了悲伤之后的幸运。

        “多谢阿姊们的指点,我心中有数了。”

        崔静猗以茶代酒向她们致谢,随后又答应了谢语蕴的提议,几日后便前往女校讲学。

        这一叙,崔静猗才知道自己从不孤独。

        她们的存在是鼓励,更是引领。

        她们已经走在前面,那她更要加把劲才是,决不能给她们拖后腿了。

        她必须要做一些事结束现状,怨天尤人有什么用呢?来日还长,就先从着急的事入手。

        ——

        崔静猗的婚事,在家中众位长辈的口中出现了分歧,他们虽急不可耐地想替她作主,可是她出嫁之后崔家对她的培养不就是白费了吗?

        她提出自愿不嫁,但他们又担心会遭到口舌之祸,说他们为了把自家的女儿送入官场,居然要断送她一生的幸福。

        “榜下招婿?”崔标惊疑道,“你想榜下招婿?”

        “是呀,”崔静猗左思右想后做了决定,“只要招赘一位身家清白又有几分文墨的男子,倒也不算侮辱我崔家的门楣。到时候女儿又不用嫁出门,便不会被人嚼舌根。”

        父权和夫权的争夺中,终于还是父权赢了。

        崔标同意了女儿的想法,这样既能让她继续留在太主身边为崔家效力,又能让她在面对弱势夫家的时候起到决定作用,若是丈夫不中用,崔静猗还能在崔家的撑腰下把他甩了。

        崔静猗的举动意外打破了高门之间联姻的现状,原本只有高门对高门,现在高门女子不再外嫁高门,而招赘平民男子。相对的,高门男子因为无贵女可娶,不得不向小康之家娶亲。

        尽管依旧不乏强强联姻的存在,但由于女子通过走上仕途而获得了一定的婚姻主导权,她们之中有的人为了不被随意嫁出去,开始向科举制发起冲锋。

        在客观程度上,进一步推动了高门女子步入官场的热潮,而平民女子自然有样学样,新的婚姻模式渐渐有了兴起的苗头。

        这对于元衡来说是个意料之外的好事,既打破了高门之间的通婚,逐渐分化他们的联盟,又增强了女官的力量,简直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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