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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决心


早在那日春猎生变之时,一只脚上缠着细红线的灰羽信鸽就自青霞山围场振翅而起,向帝京之中公主宅飞去。

        鸽子脚上缠着红线,说明这是最要紧的消息。

        从灰鸽归笼到消息被呈给长公主还不到一刻钟。

        公主宅亭台楼阁精巧、假山曲水灵秀,一道高挑的身影在层层掩映的花木和曲折幽深的小径中灵活穿梭,那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昙影,她水红色的裙衫因莲步轻移而飘起,带起了一阵微风,步履快得出乎意料,好似仙子凌波。

        “殿下,这是围场传来的最新消息。”昙影进入琅嬛水阁后便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呈给元衡,语气有些急切。

        公主宅的主人端坐在书案前,低头作画。她身着以暮山紫为主色调的华服,衣裙上的连绵远山与缥缈的云烟都用银线勾勒,针法奇巧,惟妙惟肖,如同把山色流云禁锢在其间。

        深沉的颜色衬托出她的威严与冷静,而上佳的做功显示出她高贵的身份。

        但这已经两年之前制成的衣服了,自从被软禁,她的食邑也从原先的一万户降低到两千户,她下令公主家令冯佩,不必在购置华服首饰、脂粉香料之类上多费银钱。

        “说吧。”元衡依旧绘着地图,她正根据地志的描述,绘出山河地貌。质地绵韧的宣纸上山势险峻,大河蜿蜒,城池宛若明珠坐落期间。这是她在软禁期间常做的事,将天下地势绘于纸上,记于心间。

        “陛下于围场中钦点一骑奴服侍公主,此人乃边境闹事罪臣。”昙影将纸条上的暗语翻译成明文念出,清丽的脸上愤怒与震惊交织。

        “殿下,他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元衡听完霍然抬头,眉峰一敛,她丝毫不掩饰她眼中的杀机,端庄沉静的面容此时变得令人生畏。纵然是刀光剑影里来去的昙影看到殿下这般模样也心惊。

        “啪!”

        她手中的狼毫笔被奋力掷出,毛笔骨碌碌滚了几尺,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墨迹。

        好一个毒计!

        一来是对长公主巨大的羞辱;二来令她和崔纯生嫌隙,从而使既定的婚姻破裂,她将会失去未来夫家的支持;三来是将一匹对她有深仇大恨的野狼送到她身边,那匹狼随时都有可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咬死。

        而这三个目的,其中任何一个能达成,对于皇帝而言都是乐见其成的。

        昙影目光扫到那只笔,笔杆已断裂,可见殿下盛怒。

        “殿下,不如先手把他做掉?”昙影提议。

        元衡呼出一口闷气,向身后的椅子一靠,五指攥住扶手,指节发白,似要把这节黄花梨木从椅子上掰下来。

        “不,不杀他,就算杀了他,也还会其他人。既然都已经冲着我来了,那就看看他有几分本事。”她说完昂头,傲慢的神情可见一般,已从极度的愤怒之中产生了应对自如的从容,她不能自乱阵脚。

        “你去查查这个人。”

        昙影听完,领命退走。

        ——

        自那日之后,尽管仍有消息传来,全方面再现当日的情形,但昙影再没见过殿下因此事动怒。殿下能沉着冷静、应对自如,对于臣仆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她不由得感叹,老师花寻秋当初的决定是如此正确。

        她与老师本是江湖中神秘杀手组织中的成员。花寻秋与首领产生矛盾,设法从内部瓦解组织并刺杀首领,成功之时已经身负重伤。她带着学生昙影投奔到刚开府的公主麾下,以替公主制作情报网为条件,请求公主的收留和保护。

        在随后的三年,自己和老师逐渐取得信任,现在已经成为长公主的左膀右臂。花寻秋如今在府中以花园中莳花女的身份行走,暗中替长公主操持着情报网并不断发展暗线。而昙影表面上是长公主的近身侍女,暗中是她最贴身的护卫,关键时刻给敌人致命一击。

        但是今日崔纯的来信,不知道是否会引起殿下情绪的波动。

        先帝怀德十八年试行一场科举,十七岁的崔纯在这次科举中脱颖而出,成为钦点新科状元。尽管科举选官未成定式,但崔纯在其中展现出来的才华横溢与文采风流,使得他名声大噪。加上他生得一表人才又出身名门,一时之间,成为盛安城中风头无两的风云人物。

        总要和那些传世的浪漫才子佳人的故事一样,少年公主开朗聪慧,在小瀛洲举行的宴会上与命中注定的温润如玉的公子邂逅,开启了一段众人称羡的姻缘。

        一年之后,先帝便下旨给公主和崔纯赐婚,但先帝和皇后把公主当做至宝,舍不得公主早早出嫁,就决定于公主二十岁时行婚礼。

        不过天不遂人愿,两年后温显皇后与先帝先后崩逝,给公主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也因为守孝,公主与崔纯的一直未完婚。

        贪污军饷案一出,元衡被软禁,崔纯贬谪至豫州。

        但谁能预料到元恪竟然会想方设法破坏元衡与崔纯的婚事,他看似没有推翻父皇定下的旨意,而是在用一个极其险恶的方法将长姊元衡至于险境。

        如果元衡失身于骑奴,那是她对不起崔纯,是她心性不坚,毕竟元恪只是关心长姊,替她送去一个俊美无俦的奴仆。

        那元衡就会失去来自于未来夫家崔氏的助力,而元恪更深一层的用意是截断长公主通过婚姻来获取世家支持的道路,是今天的崔家,也许是日后的某氏。

        昙影今日将刚刚送至的信转呈给元衡,随后退下。

        元衡想起了上一封来信,那还是十几日前。那时正是崔纯被贬谪之后刚抵达豫州之时寄来的。

        当时她打开信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个温润如玉、侃侃而谈的男子恍若站在她身侧。

        他在来信中温言关心自己的处境,尤其是吃穿用度。他如今已经平安到达豫州,他励志在豫州做一番事业,以求赦免,争取早日回京与她团聚。

        她在看完那一封信之后,找到了书房内专门用于存放二人往来信件的红木雕花小匣,将其存入。打开之后看到其中信件层层叠叠,已要将小匣占满,是应该更换了。

        而在她短暂的思考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崔纯的看法评价有了变化。年少热血的崔纯有志于事业是好事,可惜他似乎不明白这是政治斗争的结果,对于时局的看法并不成熟。

        她将与这样的人携手一生吗?

        十几天后,她拆开昙影刚刚转来的信件,信中唯有“珍重”二字,甚至不愿多谈其他,相比于上一封的洋洋洒洒和情真意切,这两字轻如鸿毛。不知道崔纯以何种心态写下这无奈的二字。

        元衡短暂的发愣之后,鼻腔里蹦出一丝嘲讽的笑,极轻,仿佛丝毫不在意。

        如她所料,皇帝元恪的目的之二已经达成了。

        她并不是不了解崔家和崔纯,崔家极其重视礼法,而崔纯又是崔家内定的接班人,哪怕他自己再喜欢长公主,也难拗过家族。

        四姓之间互相联姻是常事,反而推拒尚公主一事,规矩多又麻烦。而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成为首选,四姓也因紧密团结而成为了可以左右朝局的中坚门阀势力。

        而这一次,更是她长公主有过在先。

        少年之间青涩纯洁的感情难以禁得住世事变幻的冲击,尤其是在波诡云谲的政治名利场上,感情最终只能黯然转身离去,如同绮丽轻浮的泡沫,风一吹便消散得了无踪迹。

        元衡将过往信件放于灯上点燃,一封又一封,让过往尘缘在明火中焚烧殆尽。

        烟雾熏迷了她的眼,她别过头不再看那些纸笺。

        她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哀悼和埋葬这一段被他人终结的情缘,身处囚笼之中的她必须要明白自己的处境。

        究竟是什么把她逼到这样的境地?

        这些天,冷静下来的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穿越表面错综复杂的政局变化和诡秘难测的人心向背所营造的层层迷障,最根源的症结在于她身为女人的事实。

        这是为女人打造的专属耻辱和惩罚,羞辱她的人格、破坏她的婚姻。再没有什么比失贞的女人更值得唾弃,再没有什么比摧毁婚姻更能给一个女人致命打击。

        二者都在强调,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事实。

        她之所以遭受这样的羞辱,只因为她是个女人。

        她之所以陷入这样的困境,也因为她是个女人。

        更因为,她是一个试图从后宅走向前朝的女人。

        怀德二十年,她开府正式步入朝堂。当年她路遇进京鸣冤的农妇,称晋州官粮私售,随后向父皇元奭请命彻查晋州粮官,开启了她在政治舞台的上施展抱负的篇章。

        而不过短短三年,去岁年末爆发了军饷案,一切矛头直指元衡,更有人称正是当年趁晋州粮案罢官之际,长公主左右当地官员任命,为自己贪污军饷打通了关隘。

        元衡在军饷案爆发之时进宫面圣,请求陛下彻查已自己清白。当时传言称军饷为长公主所得,那谁负责运回?难道军饷全都藏在公主府吗?若是转售,钱财又流往何处?她请求搜府查账以证清白。

        而那时恰巧传来晋州刺史薛景在途中被刺杀的消息,皇帝元恪疑心长公主杀人灭口,还未审问便命禁军软禁公主于公主府中。

        随后元衡被剥夺开府资格,降食邑,散去府兵,又要求捐出财产以填补军饷空缺。

        若事到如今她还看不明白,那就是愚蠢之极了。

        军饷在晋州失踪,极有可能是当年她谏言之事损害当地官僚集团利益,如今他们报仇雪恨。但不是她做的事,要追究到底,总能露出歹人作假的端倪。

        对元衡而言,最致命的莫过于自己亲弟弟的态度,元恪不下令查证真相反而□□她于府中。这才是给她的当头一棒。

        即使皇帝元恪没有指使她的敌人陷害她,那么他后来以此剥夺她的权力,就已经清楚的表明了他的态度——前朝不需要一个女人指手画脚,女人应该安分守己,好好待在家里静思己过。

        元衡如今已经从他们营造的宠冠天下的上国公主美梦中醒来。

        她是先帝元奭与先皇后萧嬍的唯一一个孩子,从襁褓之中起就是皇宫中最为尊贵的女孩。她的父皇可以赐她华丽贵重的服饰、自由出入皇帝居所前朝紫宸殿的资格、阔大华丽的豪宅、远超规制的食邑等等来表明无限的荣宠,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赋予她权力。

        公主无法继承皇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获得开府议政的资格也并非来自于父皇对她通晓政事的嘉奖,而是她母亲温显皇后萧嬍费尽心思替她求来的。因为这是她母后唯一的遗愿。

        母亲,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没有保住这一份来之不易的权力。元衡念及此,一滴清泪从平静的面容上缓缓落下。

        不,这不是我的错。

        元衡在弥漫的哀伤之中霍然睁开双眼,那是一双逐渐清明、逐渐坚定的双眼,其中刚毅的神色驱散了惆怅悲伤的点点泪光。

        是他们丝毫不能容忍一个女人在朝堂上指手画脚,因为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容挑战!他们从一开始就期待着她跌落深渊,然后再一步一步地将她置于永无翻身之地。

        金乌西坠,无边无际的幽暗,极容易滋生不能宣之于口的野心与欲望。

        为什么不能?有什么不敢?

        失败会如何?跌入地狱粉身碎骨。

        固守于此会如何?被逼入险境勒断咽喉无声无息地死去。

        有一条鲜少有人走过的路摆在她眼前,险象环生、杀机四伏,看不到前头曙光和终点,但一旦踏足,就不可回头!

        他人赋予的权力,有如无根之萍,激流之中无处可依,自然难以保全。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能等我自己来攫取,而他们固守的腐朽陈规也将由我来打破。

        或许这就是我生而为女、生为天家公主的宿命!

        夜幕将美轮美奂的公主宅笼罩,元衡身处书房琅嬛水阁之中,此处并没有点灯,而她一双眼睛闪烁着星火般的光亮,那是激流勇进和冲破桎梏的果敢与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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