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西北
人间阳气比阴气更重，平常的鬼怪不会轻易栖息住在人间，更何况是像这样的附身，为非作歹，如果没有任何阴谋，更是没什么可能性。
有些鬼怪成为灵媒的灵体，可以和灵媒一同居住，长期定居在人间。
而平常的鬼怪都是有自己特定的栖息地，叫做鬼界，与人间以一石碑为界，界的东南方是人间，西北方是鬼界。
普通人看不见这石碑便也没有什么禁忌可言。
但最主要的禁忌是对教堂的灵媒而言的，灵媒和鬼怪互相可以看见，两方中的一方擅自过界，就相当于是挑衅，想要宣战。
如果真的开战，灵媒是一点好处都占不到的，他们本就依靠的是鬼怪的力量，现在反过来要用鬼怪的力量，无缘无故地敌对鬼怪，想来大部分的鬼怪都不会同意，毕竟一方是自己真正的亲人，同一种族。
它们不会完全帮着灵媒，这么一来没了支持的灵媒比普通人还要虚弱，根本没有胜算。
正常来说，不会有灵媒刻意进入西北。
同样，鬼怪自身有限制，人间对于他们来说威胁太大，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也同样不会出现。
只就像是一条河，将两界割开，井水不犯河水。
就算是这样，也有些古书上曾经记载过关于鬼界的事物。
其中有一项就是鬼眼。
“借鬼眼之力，可以看清在轮回之外的东西，一切邪祟都会在瞬间原形毕露。”
轮回之外的东西就是永不入轮回的鬼怪，比平常的鬼怪还要更加恐怖，它们相当于永生，却是只能生活在阴暗当中，灵媒也没有能力看见。
桑树下的那个人或许是鬼怪的某种意识不小心让宋迎看见了，但从许岩他们都没有看见这一点上来说，那个人就是不入轮回的东西。
按它记载的内容来说，鬼眼的力量说不定可以帮宋迎找到那个桑树下的人。
只不过，想要鬼眼就必须得出界。
宋迎握上冰凉的门把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客房。
门敞开着，却不见段域的身影。
他已经有两三天不在家了。
消失之前，还给宋迎发了消息。
段域:我出门一趟，过几天再回。
宋迎那时候立刻回复:什么事情？要帮忙吗？
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无助感像是海浪，潮涨，不断地涌上心头。
没有音讯，更让人觉得是跌进了黑暗当中，四周没有一点光亮，逐渐蔓延的猜想，什么都会涉及，却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能够让他彻底安心。
他会不会出事？他或许只是没有看到，一会儿就会回复的……
不安……
抽离思绪，宋迎有些气馁地关上玄门，走了出去。
坐上驶向西北的火车，离家越来越远。
窗外的景象飞奔而过，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一路上，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地变化，从温暖的南方到阴冷的北方，黄沙遍地，随着风的流动，席卷而来，飞舞在半空中，将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沙。
吹打过车窗，留下沙子拍打的痕迹。
宋迎抬眸向外面看过去。
天色也很暗，没有一丝光亮从云层的缝隙泄露出来，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灰色笼罩着，渐渐失去自己本身的色彩。
就在这片朦胧当中，一个石碑出现在眼前。
石碑屹立在那里很久了，仿佛从来都不曾动过，以后也不会移动。
就那么立在那里，比谁都敬业。
一立就是千万年。
初看到石碑的时候，火车头是朝着石碑驶过去的，石碑的表面上标写着“鬼界”。
再看到石碑的时候，是火车驶过石碑，看到石碑的背面，“人界”。
看到人界两个字的时候，宋迎意识到他已经进入鬼界了。
……
“妈妈！”火车座位上的小女孩突然醒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身边女人的衣摆。
闻言，女人朝她看过去。
“那个人，好奇怪。”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不远处的人影。
之所以说是人影，是那是一道黑色的人影，可以分辨出头部和身体，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五官。
被身上的衣物营造出的阴影笼罩在里面，没有一寸皮肤是露出来的。
“别看宝宝。”女人伸手将她的手指放下来，安慰道，“睡吧睡吧。”
小女孩躺在椅背上，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那个人。
那个人背后背着黑色的包，藏在阴影中的眼睛看了一眼她后，就立刻移开，随即转身走进了厕所。
人影就此消失。
宋迎转手锁上厕所的门，随即将兜帽摘下来，阴影褪去后，露出他近乎惨白的脸色。
比平常还要白，而且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紧紧皱了皱眉，细密的汗珠慢慢滑落，顺着他的脸颊流落下来，坠落进空气当中。
紧接着，他放下身上的黑色背包，从中掏出一个铁盒子，随便取出一管针管，将手腕上的衣物卷起来，露出一块肌肤。
肌肤上原本白得发亮，而现在却被一段一段的鲜红色符号掩盖，一眼见到的，是猩红可怖、如血液一般的符号。
同时还有一阵阵的灼烧感涌上来。
仿佛是火焰在皮肤上跳跃、舞动，将皮肤烧焦。
随即，将针没入皮肤当中，推动活塞，药剂瞬间被挤入血液当中，流遍全身。
本来鲜明的符号逐渐淡化，直到完全消失。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种日子和这些药剂到底要陪他多久，到他死去吗？还是到他真正承受不住，将皮割掉的时候？
他将东西都收拾好，黑色的皮衣下面露出些已经正常了的皮肤。
转身想要开锁走出去。
就在指尖触上锁的刹那，背后升起一阵无名的凉意。
他立刻转过身，在刹那间掐上了身后那只鬼的脖子。
鲜血慢慢从脖子上渗透出来，让他整只手上都染上了血液，夺目般的红艳。
这只鬼品阶不高，只能称得上是只孤魂野鬼，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威胁。
但却也代表着巨大的威胁。
这只鬼的现身，就代表着他进入鬼界已经或多或少地惊动了一部分的鬼怪，他会出现就是为了后面的那些鬼，试探他的能力。
未知的未来，似乎更加恐怖。
鲜血遍地，百鬼夜行……
他松开手，失去生机的鬼怪刹那间就倒在了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他垂眸看过去。
鬼怪的倒在地上，脖颈处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
那一掐，已经让它的脖子错位了，半段接着，半段的血管切断了，暴露在空气中，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液一股股地向外迸发出来，不时还有些气泡冒出来。
场面十分血腥。
宋迎淡淡移开视线，转身打开门。
门外面站着一个男人，似乎是听见了刚才厕所里面发出来的撞击声，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眼神中还有些关心和好奇。
宋迎垂眸不去看他，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他走后，厕所里面的场景完全显露出来。
男人探头向里面看过去，随即走了进去，关上门。
在他看不见的脚下，他踩着一具正在流血的尸体。
火车到站停车，宋迎跟着人流走下车厢。
四周都是黄土和黄沙，一眼望过去是一片荒芜，一点绿色都没有。
虽然意识到前途不会是一片顺利，更有可能是一片猩红的血液，但他还是朝着某个方向走过去。
那个方向的尽头就是超乎普通人的认知的真正的鬼的聚集地。
四处都是鬼怪，没有阳光，只有阴暗和湿冷，没有一个人的存在。
只要人类进入，回去的必然是他的尸体或是灵魂。
这是一成不变的规矩。
宋迎心里知道，却必须要进去。
只要要到鬼眼，解开案子的真正核心，他做出的牺牲也不算什么。
“那个！”身后有人叫出了他。
回眸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说话的人是在他之后上厕所的人。
“那里不能去。”那个人指了指宋迎正在走的方向，“那里是沙漠。”
一阵狂风吹过来，黄沙席卷而来，迷乱了人的眼。
那个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见宋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回答，但风声太大，他根本听不见。
“这是使命。”
他觉得自己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但这话也确实是对他自己说的，这是使命，作为教堂的灵媒的使命，就是要解开案子的真正面目，找到真正的幕后的人。
解开所有的秘密，还世界太平安定。
风越来越大，那个人彻底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宋迎已经不见了。
周围都是黄沙，都是遍布的沙尘，覆盖天地，将天地之间的分界线模糊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黄沙几乎要模糊人的意志，让人越来越昏沉。
那，是什么？
……
远边出现的是一个黑点。
黑点越来越大，几乎要吞噬天与地。
黄沙中裹挟着阴冷的黑雾，慢慢地涌上来。
地面上的黄沙稠在一起，和落下来的血液混合，越来越黏糊。
宋迎看清了。
那个黑点是千万个鬼怪汇聚而成的。
黑压压的一片。
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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