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中惊魂

　　这雨一下便是三天，第一日夜里相留醉突然起了烧。丑妇在他身上压着的两床被子，现如今如铺开的火床一般，焚弑着他的全身。加上小腿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冲击这四肢百骸，刀山火海也不过如斯。

　　小腿的痛疼不时还有丑妇送些内力缓解下，难以纾解的是这燥热。生生受着折磨，还不日死了算了。几次他用头磕床帏，都被丑妇拦了下来。

　　“杀了我！我求你！”相留醉乞求抱着自己的丑妇。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说罢，丑妇把他扔进了一浴桶里，冰凉的水浸入皮肤，换来些许舒适。丑妇捞起他的小腿，继续缓解他腿部的疼痛。

　　迷糊中，丑妇出过一次门，回来时浑身湿透，吹进来的凉风让他稍微有些意识。

　　神医莫明被丑妇丢到了床边，他浑身也没一处干爽，骂骂咧咧的说丑妇不尊重老人家，一把老骨头都要被她摔散的之类，一边骂边抓起了相留醉的左手。面色凝重的开了个方子，递给阿三去抓药煎药。

　　相留醉虚弱的眨了眨眼，场景突然切换，入眼的是跪了一地的丫鬟小斯，床边或坐或站座几个主子一般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熙熙攘攘在说话。陌生又十分熟悉的一张张的脸，让相留醉感到一阵阵的温暖。

　　“二少爷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脸愤怒的指着地上的下人。“莲儿，你说！”

　　“回老爷，二少爷又去追那会上天入地的小捕快了。当时小捕快在抓贼，那贼是个飞天遁地的主，两人都是不走寻常路的，所以小捕快是起飞了，可怜二少爷无半点功夫，，一个不慎就掉进护城河里了。那小捕快也是狠心，看都不看少爷一眼就追着贼飘过了河。。。”莲儿抬着一张清秀的脸抹着泪，浑身湿漉漉的，感动于主子的痴情，全是对那小捕快不解风情的埋怨。

　　“荒唐！不是告诉告诫过，看好你们的主子，不要让他出门，他相貌本就祸害苍生了，这下又招惹这出。半个城的年轻女子跟着跳了河，现在官府正在捞人，清点伤患。倘若死一个人，他都难辞其咎。”“那威严的男子气哼哼的拍了下桌子，“从今儿把二少爷的院子锁了，莲儿带着一并小斯婆子好生伺候着，陪二少爷安度余生。若有一人出去通风去给少爷惹桃花，就打断他的腿，永世不得入相府。”

　　地上跪着一地的丫鬟随从皆一哆嗦，纷纷叩首称是。几个丫鬟不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主子，啜啜泣泣起来。

　　“哭什么哭，二弟还没死呢，哭什么丧！”一个清隽的年轻男子又厉声呵斥，底下的人这才禁了声。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儿本就无辜，为何要受这样的禁锢？老爷，醉儿若真是喜欢那女子，不如就成全他们吧。再说两人也是适婚的年纪，没准婚配后，城里那些痴迷的女子会清醒些，不再给他制造事端。”另一个温柔慈爱的贵妃打扮的对着威严的男子柔声道。

　　“哎，”威严的男子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也罢，等这孽子好些了，我带人去提亲。”

　　突然“哐啷”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门口，房门应声倒下，一个蒙面黑衣的女子闪了进来。二话不说利落的挥剑斩杀了地上的奴仆，又朝床上的相留醉掠去，“祸害！护城河十二条人命，我要替天行道！”

　　相留醉听到那声音浑身一激灵，努力的挣扎起身，却发现手和脚仿若被无形的刑拘固在了床板上。他热的喘不过气来，被称为“老爷”“夫人”“大少爷”的三人冲上去拦那疯妇，皆被斩杀。他惊恐的大叫，发现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浑身的汗如雨一般生生吓了出来。身子上的束缚仿若打开了机关，竟然可以动了。迷迷糊糊的他居然强撑起了上半身，就看到那黑衣女到了跟前，她黑纱覆面，露出的皮肤蜿蜒着丑陋的疤痕。他吓的一缩又是一身的冷汗，身子本能的缩进角落里，那女子栖身上来眼神犀利如刀，揪着他的衣襟，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咬。

　　“啊~救我，放过我。我不是祸害，我不是祸害。。。”相留醉终于发出了呐喊，双手挥舞推拒着对他施暴的疯妇。惊魂未定时睁开了眼，就见到黑纱罩面的妇人躺在身边，一直黑漆漆的手还攥着他的曲起的小腿。他惊恐的大叫一声，曲起脚上一用力，踹在妇人胸口。万万没想到，丑妇那只手仿若黏在他的腿上一般，他这一踹，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滑下了床。头磕在床沿上，恢复了些神志。

　　风烛连着几日未睡，警惕性几乎为零，迷迷糊糊的睁眼，，摸摸了撞在凳子上发疼的后背，她眼神开始清明。她起身去看相留醉。只见他情绪激动，目光凶狠，摸到手边的东西就往她身上丢，风烛轻松挥开，蹲到他身侧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他瘫软在她怀里，呼吸慢慢平顺。风烛留恋的摸了摸相留醉光滑的面皮，眼下他刚发了汗，脸色红润，男身女相更显得明丽无双，却无半分妩媚，还带着几分男子的刚毅，是倾倒众人之相，亦是福薄之相。

　　风烛把他抱上床，掩好被子叹口气，伸手往额头一探，已然退烧，心下安定。

　　待他大病初愈已是五日之后。窗外阳光好，斜斜的射进窗子散在地下。相留醉看了那光良久，抓了抓头发起身，只觉浑身清爽自在。瞧了眼屏风并未收起，那个地方还散发着难闻的药味可以判断出丑妇并未出门，心上大怵。浑浑噩噩烧了好几日，还做了个可怕的梦，连梦里丑妇都没放过自己，厌恶又生了几分。

　　他摸了摸面皮，利落翻身下床，扒着水盆仔细的看水里的自己，水中映出一个面目颓废的影子，脸稍尖，剑眉冷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的男子，本该英武男儿郎却无故多了些柔美之气。这皮相他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比厌恶丑妇那脸还厌恶自己，他伸手搅了那水，甚至还有点想掀了这盆子。

　　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仿若记忆一般，只是真假，他无法判别。

　　不过那些熟悉的面孔，却是真真切切的，那是他的亲人，他无比笃定。经常打骂自己的父亲相铭，母亲凤玲子，哥哥相慕生，还有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鬟莲儿。他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是相府无忧无虑的二公子无疑。

　　他们在洛阳老家，他们应该知道自己被虏了吧，怎么还不来救他？他看看岿然不动的屏风，如果真如梦中他们糟了难，是不是丑妇杀了他们呢？她是除暴安良的好人？还是是觊觎他的美色杀了他全家的祸害？他不能判断。

　　“既然醒了，就去开门，把早饭端进来！”突然丑妇极其不耐烦的话从屏风那边传过来，他一个哆嗦，瞬间清醒，就听见“咚咚”的敲门声持续响着，是他走神了，他利落的起身开门。

　　阿三看见美人安好，自然笑嘻嘻的。放了粥饭小菜，还咿咿呀呀欢快的比划着，相留醉心中烦乱自是不待理会，自顾自坐在了圆桌前。丑妇有些憔悴的转出屏风，阿三立即禁了声响，低头伫立。

　　“出去！”一声低呵不带任何温度，阿三双腿一软，畏畏缩缩的疾步退出。

　　“好好吃饭！”丑妇坐下，把面前的粥饭放到呆滞相留醉面前说。碗碰触桌子发出哐的一声，相留醉身子配合的跟着一抖。相留醉迫于她的压迫，端着碗心不甘情不愿的吃了起来。

　　丑妇自己却不吃，揭了面纱撑着头不看他，疲惫的喝着水。似乎是累急了，不多时她就撑着头打起了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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