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沉重
午间，祁应拎着两个保温盒进了江封病房。
推门瞬间，江封先是看向祁应手中两个蓝和粉色的保温盒，然后才看向他这个人。
嘶，少女心还挺满满。
他无声睨祁应一眼，而后便偏过脑袋。
祁应走进来，看着他倚在床栏的样子，问：“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江封撇嘴，有些无奈：“我好歹也是个高中生了，你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好不好。”
“呵呵，”祁应干巴巴张嘴笑笑，接着边将放在桌上的保温盒打开边打他的趣，“小孩子可不会这么大半夜跳河。”
听罢，江封当即朝他瞟过去一眼，努着的唇角里皆透有他满满的无语。
半晌，这么看他会儿的江封声音闷闷道：“就你话多。”
“呵呵，还好还好。”这么说着，祁应舀起一碗皮蛋瘦肉粥，配上白瓷勺端到江封面前，“那这位大朋友，现在应该能自己吃饭吧。”
江封斜他，无语抬手欲接过那碗：“当然能——”
话音未落手还没抬到一半，他就无力地径自垂了下。
江封看看自己那只手，又看看彼时微笑着的祁应，有点没搞懂到底是因为自己现在的体力差，还是因为面前这只阴差暗中搞了什么鬼。
安静中，江封听到祁应低低笑了两声，两只眼睛都笑得弯弯的。
“哎呀，看来你现在自己吃不了呀。”有些做作的捏了嗓音，祁应故作艰难着一脸的大义凛然、乐于助人，“好吧，那就让我来喂你吧。”
在祁应送了一勺贴心吹凉的粥到江封嘴前的时候，颇觉别扭的江封顿时偏过脑袋，并顺便给过去祁应一记刀眼。
“肯定是你这家伙吧，”他道，“肯定是你暗里使了什么手段才会让我没法抬起手来的！”
祁应听了，只是无辜摇头：“没有啊，江封同学，你在说什么啊，你这是在怀疑我吗。啧你怎么能这样啊，这样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啊。”
话落，或许是因为路过护士刚好听见了房内的响动，然后她便推门进来看看并顺嘴问道：“有什么事吗？”
祁应回眸看向那位护士小姐，而后朝她欣然一笑：“没事没事，就是和我弟说几句话，没什么事情。”
“那好，”护士小姐关上门，“有事可以喊我哈。”
“嗯嗯。”唇角始终保持灿烂弧度的祁应在她走后，慢慢将脑袋转过来，看向床上正瞪着一双眼看他的江封。
“唉，”他掩唇欲盖弥彰了下，“刚才一时情急，怕你说出些什么突兀的话来，所以才下意识静了你的声带。抱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刹那，解除“哑巴”状态的江封双手捏成拳头，正紧紧收在自己身两侧。
片刻，在祁应又贴心地吹了勺里的粥而后将它送到江封唇边时，愤愤然一口吞下那口粥的江封一边瞪着面前的家伙一边光明正大地气恼。
嚼巴几下咽了后，江封舔舔唇瓣，眉骨缀着的小痣在此刻都透着抗议。
“你刚才、刚才的刚才，都是故意的。”
这么说着，他又狠狠将祁应又送过来的一勺皮蛋瘦肉粥给吃下。
真是个无聊的阴差。
因为江封只遇见过祁应这么一位阴差，所以他不由开始联想，其他阴差会是个什么样子。
“哎，”在吃完祁应收拾残局的时候，江封淡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成一贯的无波无澜，“等我出院了，跟我去酒吧那边吧。”
祁应听了敛敛眸子，问：“你最近真的很缺钱吗。
“嗯。”江封轻一颔首，而后偏过脑袋，看着前方没开的电视，安静注视里面映出的自己和祁应身影，“我没必要骗你，我真的很缺钱。”
祁应顺他的目光往电视机那边瞥眼，而后又说：“你爸妈不管你的话，就只是每个月给你钱吗。”
啧，若是单他一个人每月的钱还不够用的话，那那对荒唐的父母每月会给江封多少钱呢。
他摸摸下颌，转而将心中的这问题也一并说了出来。
江封的表情有些微妙，看起来有些无奈也看起来有些迷茫，一如他目前的处境，“五十万。”
在祁应惊愕的目光里，他又淡淡补充：“不过每个月我最多只会用几万。因为我欠了人很重要的一样东西，所以我在每个月底都会把剩下的钱打给他们。而这个月的钱，因为我的银行账户被盗了，所以履行我这个承诺就稍微变得有些艰难。”
听完，祁应摸摸鼻子认真思忖：“所以你上次突然答应给我做饺子，是因为想节约生活费咯。”
“差不多。”江封看他一眼，接着这么解释，“其实就我一个人来说的话，每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往常也都是一两万封顶。”
祁应悄然咽下口水，不敢把心里头那句“这还不多啊”说出来，毕竟人家确实是实打实娇生惯养出来的公子哥，跟他的消费观念和金钱概念都是大不相同的。
倏然，江封笑笑，眉眼弯弯，“自从你出现后，我的钱消费就直线上升呐。嘶，不得不说你还真是会吃，就跟上辈子是猪投胎的一样。”
听他说完这几句，顿时改为祁应脸黑了。
他无言抿住唇瓣，无语地双手抱臂看着他，眼里的无奈就快要溢满出来。
江封望这样的他几秒，然后又忍不住笑了，笑得有些大幅度，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一个不小心，就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还好，眼疾手快的祁应立马就反应过来并成功接住了江封。
他将上半身重心不稳的江封扶回床上坐好，转而自己瘫坐在边上椅子困倦地揉把脸。
“真是的，看你吃饱喝足后我就有点困了。”这么说着，他还应景地打个哈欠。
江封挠挠后脑勺，有些尴尬：“那你要不睡一会儿？”
“噢。”答应下来后，祁应就掀了他被子然后一溜烟钻进去躺在他身边。
没出半分钟，就已经呼呼大睡开始流口水的祁应，时不时还小小声打两下呼噜。
江封蹙眉看着身边躺的这家伙，也不好在人家刚照顾完自己后就把他踹下床去。再说这家伙都已经睡着了，也就随他去吧。
思及此，不由联想到之前护士所说，祁应这家伙几天几夜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这点的江封，抬手抚上他细看有些发青的眼圈，有点好奇阴差难道也是要睡觉的吗。
睫毛轻颤两下的祁应，微微随江封的手动而蹙起眉心，似乎是在烦恼谁在骚扰他的美梦。
盯着盯着，看着这样子的祁应有些好玩的江封，恶趣味十足地再轻轻触了触他的眼睫毛。
当即，他的手被祁应握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之后挣扎几番都无果的江封黑着一张脸，暗自在心里头骂了正躺在他身边呼呼大睡的祁应一声。
你大爷的，竟然还没给他的力气变回去！
啧，不然他才不会这么娇弱，连个睡着了的小子的手都挣脱不开。
不过，突然想到些什么的江封，一手被祁应这么握着一手撑在床面，有些困惑地仔细看了看他。
这个模样，外加他之前所说的，班主任怀疑他非此祁应而是另个死去祁应的这点，不由联想到他年龄上的江封蹙眉。
他虽然是现任班导高二才带到的学生，但是确实他在高一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个高三班级的男生因为一些事情而导致了意外死亡。
即便他向来不是个八卦，同时交际圈也是非常小的人的情况下，但还是有所耳闻关于那个男生意外死亡的内情。
此想法一出，他又控制不住地哼笑一声。
“十七岁……”江封喃喃自语似将这几个字念出来。
是没错的可以对上号的。江封面前这个祁应，就是当时被告之意外死亡的那个男生。
而且其实……
“啧。”在这时候反应过来的江封揉把自己的头发，心觉有些烦躁，“之前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他问自己。
虽然他在之前并不知道那个死去男生的名字，但若是多留心观察下祁应和班主任的反应，大概就能早点往这个方面想了吧。
若是他是当时那个男生的话，江封似乎心里面就有了答案，关于他之前为什么说自己还有事情没完成，然后会在完成那几件事后将自己送去阴界这一点，仿佛都有了答案。
他是想救类似于当初那个模样的他吧。
江封皱眉看着这样的祁应，心脏微微一痛。
因为那时候不仅没得到别人的帮助，而且还被满是恶意地对待了，所以才想来帮助差不多和他有着相同经历的自己，少去承受些恶意或是什么遗憾吗。
江封安静注视他，神经紧绷，被角被他死死攥紧。
若是他知道，当初对待他的那些恶意里也有他的一份存在，那他还会想帮助自己吗。
江封有些难懂，也很纠结、懊悔。
认真算来的话，他是当初造成他死亡的关键一步。
“呼——”他长出一口气，和祁应一同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愣。
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呢。
“为什么呢。”这般说着，他不由轻笑出声。
啧。
明明他这些年，已经很努力在掩盖过往了啊，怎么还是能被他遇见。
而且那小胖子最近实在是很不听话啊，竟然又提起了那些破事，而且还想将他的事情抖出去。
怎么，是为了增加他的负罪感吗。
哼，意外死亡。
江封在心里冷哼一声后，面上又浮现那种隐约的心疼。
这时候，他又开始思考，他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是情感吗，好像不是。
是金钱吗，好像也不是。
那会是什么——
心动吗，好像依旧不是。
他彼时这颗麻木的心脏，沉沉跳动着，每一下都让他感觉有些疲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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