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浮云蔽目
“他们找你，想是有要事相商。”许忆寒坐在床边，道，“今日我来，倒有些碍事。”
“你不想这样？”梁衍一把揽住了女子纤腰，把她放倒在身上。许忆寒柔软的头发贴在他的胸膛。
梁衍伸手拨弄她的下巴，道：“我若是和别人密谋，害你皇帝哥哥，你真不想在一旁瞧着？”
“是你不想让我瞧着。”许忆寒觉得有些痒，拂开了他的手，道，“你故意报我身份，原是当着我的面，不愿多谈。”
“你定要这样想我？”梁衍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又打算怎么说？施淮先你我一步，来到此处。他事事都清楚，你又怎知他没有提前向庄主禀明？”
“我至少会先试探一番。”许忆寒咕哝道。
“你大摇大摆上了双清山，那时就没想过先试探一番？”梁衍道。
她本想反驳，这时悻悻住了口。过了一会儿，道，“我没想到会见到你妹妹。”
“早知道——早知道我再编个名字了。”她说道，“长的再像，也——也好过——”
梁衍道：“有时候，还是说实话的好。”
他这是在安慰我么？许忆寒心里暗暗想着，却见那人翻了个身，手又揽上了她的腰。
“至于试探……怎样试探？”梁衍盯着许忆寒的眼睛，道，“你试探别人，别人又何尝不在试探你？你尽管放心，今天，我只是把你没说的话说出来罢了。真假不清，敌友未明——你也会这样选的。”
翌日一早，梁衍起身，见许忆寒依旧熟睡。他小心抽出手臂，披上外衣，来到窗前。抬眼望去，见是一片葱翠花园。天色发沉，落叶萧萧，施淮负手，立在一潭水边，怔怔出神。
梁衍吹了声口哨，见白衣公子向此处扭头，他朝那人招了招手。
又过了片刻，梁衍轻声唤醒了许忆寒，两人收拾一番，走出门去。
来到前厅，见过庄主，李青燃满脸愧疚，道手下之人仍未返回，还请梁衍耐心等待。几人落座，有仆人上了饭菜，都是些色味俱全，精致可口之物。
“今日庄里好生热闹！”忽听得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弟听闻逍遥派梁少侠大驾光临，迫不及待就赶了回来，还望众位兄弟引荐引荐。”一人大踏步走进了前厅，满脸笑容，脸上有些胡茬，略显憔悴，但掩盖不住身上的风流气概。
“小弟俞松阳，才疏学浅，空承了家父名号——‘墨云双钩’。久仰梁少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名不虚传。”俞松阳笑道。
梁衍起身一揖，两人交谈几句，来人落座。
“贤弟此行，路途遥远，已三月有余，可还顺利？”李青燃道，“听六弟说，你于日前已到了西岭镇，不知为何，竟耽误了这么些时日？”
“三哥不知，”俞松阳瞧了梁衍和许忆寒一眼，沉下语气，却不免露了些欣喜出来，道，“兄弟途中有所奇遇——那偷书的贼子，可能就快找到啦。”
众人皆是一惊，李青燃喜道，“这莫不是天大的好事！贵客光临，果然能给敝庄带来福气。这功劳，算你四分，得算梁少侠六分。”
李青燃又转头看向梁衍，解释道：“梁少侠不知，前些年，我大哥家曾丢了一本至关重要的武功心法，那偷书小贼，本来已经抓到了，结果又给侥幸逃走，还伤了几名家丁护院。我大哥搜寻多日，终是未果，本已放弃，哪知今日竟——‘柳暗花明又一村’！”
“兄弟在这里先恭喜大哥了，”梁衍举杯道，“不负大哥心意，此物定能完璧归赵。”
“那书现在何处？”王乔鹤道。
“书还没能寻到。”俞松阳喝了一口酒，道，“不过抓到了那贼人的同伙，审问一番，定会有些结果。”
“时日已久，那小贼若真偷了书，哪能在此地停留？”赵希音担忧道，“你求书心切，可莫要急功近利，抓错了人。”
“姐姐这就过虑了，”俞松阳笑道，“此事原不是我刻意去寻，全靠误打误撞，分明是上天感念大哥仁义，眷顾大哥。那日之事，且听我我细细讲过。”
“我见过六哥，本欲快马回来复命。叔隐去了个茅房，再赶回来的时候，瞧见一个姑娘跟在后面，我走她也走，我停她也停。叔隐察觉不对，赶忙超过了她，告知我此事。我们掉头回去，却见那姑娘也在往回疾奔，可惜她的坐骑脚力不足，很快被我们追上了。”
“叔隐认得，当年，那姑娘就与那偷书少年在一块，两人配合，还杀了他大哥伯昭。那姑娘年纪不大，却满口谎言，始终不承认有偷书这回事。我见她使一牛筋软鞭，也与叔隐所言相符。我本欲请那姑娘回来一叙，她却耍了心眼，行至半路，又偷偷溜走了。我与她周旋良久，才终于拿她回来。”
“那家丁……叔隐可会认错？”王乔鹤道。
“叔隐赌上性命，若非百分百确信，想必不会如此坚决。”俞松阳道。
听到此处，梁衍心中暗觉不对，却未表露出些许异样，道：“那姑娘现在何处？”
“在后院柴房。”俞松阳随口道。
季思清也使软鞭，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许忆寒心道。
施淮忽然问道：“那姑娘模样如何，衣着打扮，又是怎样？”
“淡黄衣衫，模样——”俞松阳抬头一想，道，“那姑娘生得好看，倒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孩，瓜子脸蛋，额心有个美人尖。”
眼睛倒和梁兄有些相似。俞松阳心道，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口。
施淮忽地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我也去。”梁衍接口道。
众人还未有所反应，两人已走到门口，许忆寒急忙跟上。还未出门，梁衍迎面撞上一个家丁，目光相接，那家丁大惊失色，竟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你——”那家丁指着梁衍，声音颤抖。
“这位兄弟，对不住了。”梁衍伸手，想把他扶起，却见那人早已起身，抢步上前，倒又把自己逼得后退两步。他抱住梁衍的双腿，大喊道，“他就是那偷书的少年！”
众人一惊。梁衍眉头一皱，道：“你就是叔隐？”
“梁少侠堂堂逍遥门人，你小子干么血口喷人？”王乔鹤嚷道。
“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也不迟。”施淮伸手，想把此人拉开。
“小人对天发誓！”叔隐跪倒在地，大声道，“我大哥与我手足情深，各位庄主都知道，这几年，小人勤勤恳恳，找寻仇人，就是为了惩罚自己当日过错，为我大哥报仇雪恨。今日仇人就在眼前，小人绝不是胡言乱语，还望各位庄主听小人一言！”
“梁兄弟，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李青燃踱步出来，沉声道。
“你们可以搜他身体，那书不知藏哪去了，定还在他手中！”叔隐急道。
“舍妹与我，确实经历一事，不过是个大误会。”梁衍道，“我们好端端在客店住着，忽然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张口便说我偷了东西。彼时兄弟体弱，尚不能与之争斗，百口莫辩，被那些人抓了去。后顾念性命之虞，唯恐解释不及，才奋力逃脱。”
“庄主可否先放舍妹出来，其中误会，小弟定会一一说明。”梁衍道。
果真没有偷书？此间不过一年，你那时连家丁护院都打不过，为何到了逍遥，竟摇身一变，成了大英雄，还——决意争夺帝位？赵希音心道。
她转头瞧瞧李青燃，后者双唇紧闭，不多言语，眼睛却流露出同样一般怀疑之色来。
“松阳，去带那姑娘出来。”李青燃道。
“我也去。”施淮急忙道，却被李青燃一记眼神，牢牢钉在地上。
“想不到，我们大家费尽心力为梁少侠找妹妹，竟是这般结果。”李青燃笑了一声，道，“温管家，叫那些人回来罢。”
温兴春应了一声，快步踏出门去。除了施淮，余下几人，呈包围式站在梁衍和许忆寒周围，目光恻恻，李青燃道：“还请梁少侠和许姑娘稍坐片刻。”
梁衍沉吟片刻，略一点头。拉起许忆寒，两人再次落座，厅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较之刚刚的热烈喧闹，此刻的气氛倒是说不出的怪异。
那家丁叔隐不解其意，还道是各位主人就这样放过了凶手二人，心下悲戚。他那日临阵脱逃，抛下兄弟，日日从梦中惊醒，自是愧疚万分。今日见了梁氏兄妹，恨不得以手刃之，仍是不解其恨。他大喊一声，向梁衍奔来，心想，你杀我大哥，今日若是我能与你同归于尽，也是值得。
他抽出腰刀，双手握柄，向梁衍斜砍而去。后者一惊，跳上桌子，但见那檀木座椅已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叔隐，不可造次！”李青燃吼道。
那家丁哪里还听得见主人的话语？怒火蒙心，此刻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他都置若未闻，倒阴差阳错进了心流，提刀再次袭来，梁衍挥掌抵御，两人随即交手。
面对此人，梁衍本想留他一命，以求真相，却见他杀招尽出，已然昏了头脑。又听到门外脚步声响，忽地忆起当日此人混言，一念之间，梁衍做了决断，一把抓住那单刀刀背，左膝前顶，松了他持刀的手腕关节，右掌向前挥出，正击那人胸口。
呼吸之间，梁衍已结束了他的性命。动作迅疾，围观人等只觉心惊。
“梁少侠——何苦取他性命？”王乔鹤惊道。
“此人心智全无，我若不动手，徒生麻烦。”梁衍淡淡道。
“哥！”忽听得一声呼喊。
回头一瞧，见是俞松阳领着季思清，刚刚走进了大厅。季思清一身黄衣，早已灰尘仆仆，双手被缚在身后。见梁衍与众人站在一处，想是哥哥来救自己，顿时委屈至极，瞪着俞松阳，喊了一声：“他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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