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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银篦击节碎


  ◎“你敢赐死她,当日我亦死!”◎

  沈玉面无表情,在这对儿君臣身上转了一圈。

  沈砚跪在地上,向她摇头。

  沈玉留意到她的祈求之色,她朝前走了几步:“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要问问你这位好妹妹!”

  沈玉停顿住脚步,“陛下终究是发现了。”

  天子一字一字:“你果然知道。”

  “我亲眼看见她出生,就是想装,也没办法。我说不知道,陛下信么?”

  天子怒极反笑,他松手起身,“你们姐妹二人,沈家一家,齐心协力共度时艰,好啊,真是好感人,我成了那个下作的小人!”

  沈玉微微一笑,纵然在这种时刻,她依然温温柔柔,毫无情绪波动。见过皇后与指挥使的人,都认为这两位亲姐弟性格南辕北辙,一者温柔贤淑,一者独断专横。然而只有沈玉最亲近的人,才知晓,她与沈砚,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认准的事情,刀山火海也要往下走。再大的波动,都不会在那张脸上显露分毫。

  沈玉柔声道:“陛下切莫妄自菲薄,陛下不是小人,可惜朝堂如此,历来如此。假如不扮男身,陛下如何能得一大助力?权宜之计罢了。多年来,沈砚凡事做得妥帖细致、无一不好,是男是女有何区别?”

  天子被她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冷笑一声:“没有区别,那她为何不说?”

  皇后走到金阶之下,轻描淡写道:“我虽不明晰朝堂之事,但可猜测,在云山下说,她入不了朝堂。在武举时说,她担不了锦衣卫指挥使,在收复凉州时说,她无法复职。一步步,直到今日。与其怨怼她不对你明言,为何不反思我朝朝堂,泱泱大周,无一男子能有此能力?”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妹妹犯下的是欺君之罪!是死罪!”

  “嗯,所以陛下要处死她吗?要处死我父母,乃至我和桦儿吗?”沈玉看向他。

  “你疯了。”天子震惊地看着一向贤良淑德的皇后,从容说出这些话。

  沈玉俯身,将沈砚的官帽捡起来,以手帕轻轻拭去上面的磨痕,淡淡道:“我已经疯了那么多年,你如今才发现么?那可真是太晚了啊,陛下。”

  “你不是问阿砚为何要欺瞒于你吗?我替她回答。”

  “不要!”沈砚大惊。

  沈砚站起来,按住沈玉的肩膀:“不关殿下的事,是臣与陛下之事,臣无碍。”

  她心中一片惶急,她下意识地觉得姐姐会说出石破天惊之言,不愿牵连到她。

  “——沈砚放手!让她说!她今日必须说出个一二!”

  “——这和你无关,我和陛下总要把这件事情摊开说。”沈玉望向天子。

  “因为这也是我的愿望,我也想站在朝堂上,或做个乡野村夫。而不是扮演一个母仪天下、温顺贤良的皇后,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周天子礼。我生来自由散漫,不拘礼法,当初你要纳我为妃,我曾与你这般说。那时你说什么?”

  沈玉忆起往昔:“你说你贵为太子,我不想做就不用做,你也厌烦这些繁文缛节。后来你成了皇帝,一样样、一桩桩琐事加在我身上。看人时不能转动眼珠、终日必须欢欣有神、站立时双腿不能有弯曲、连睡觉时都不能俯卧。你又说我贵为皇后,要做天下的表率。呵,我一个妇道人家,大周的女子连童生都考不了,我能做谁的表率?鼓励她们只要足够幸运,就能凤冠霞帔、坐于天子旁边当木偶?还是说,鼓励男子们,结亲时要找这般温柔娴淑、甘愿做木偶者!”                        

                            

  “礼部的文辞说得好多啊,一句一句,都符合礼法,可这礼法,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上位者控制下面人的工具。礼记曰阴阳和而万物得,可满朝文武,都是男子,这叫阴阳和吗?女子永远只能做父兄的附属,我不愿,也不服,可我无力反抗。我不知道阿砚一开始是何理由登入朝堂,但她走到朝堂上,我求之不得。”

  沈砚浑身的血液好像被抽光了,满身冰冷。她看着姐姐平静地说出这番话语,平静到像是在后花园折花闲谈。这些话,姐姐从未跟自己说过,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今日的她却如此陌生。

  她突然想到很多年前,她刚从春山上回到京城,姐姐见她容色郁郁,拉着她出来。她与姐姐并辔时,强作欢颜,鼓起精力,指着天上的大雁,道:“你喜欢哪个?我给你射/下来。”

  姐姐随手一指,她将飞雁射下,奔驰拿雁时回首看了眼她。只见姐姐注视着自己的手中的弓弦,目光复杂至极。

  那时她以为姐姐是在担心自己,现在才明白,那时的神色是贪恋、渴求和遗憾。

  天子的震惊甚于她:“你觉得母仪天下,是委屈你了?”

  “陛下自然不曾委屈于我。”

  沈玉幽幽一叹:“我不曾与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懂我的感受。你天生被当做太子培养,理所当然享有世间的一切荣誉和权力,怎么会在意底下人的幽微心思。沈砚犯下欺君之罪,罪无可恕。只求陛下不要处死她,要是处死她,我会自裁,桦儿她也会与你反目。没必要使你们父女二人生嫌隙。”

  天子厉声道:“你以为只有你不喜欢?我又何曾想被当太子培养,我求皇位,是因为不求我会死。下有各皇子虎视眈眈,群臣心思各异。上有父皇神志不清。我被架上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夙兴夜寐、忧劳成疾。你委屈,你以为我就很享受?我巴不得做个闲散王侯,每日游山玩水,最大的问题是银两不够花。而不是关外被异族踏破,百万百姓的粮从哪里发!再每日上朝被群臣骂!白天夜晚,内阁数十人轮流不休地启奏要事!”                        

                            

  “我以为知我、忠心于我的臣子,从一开始处心积虑欺瞒,我看疯的不是你,而是我!”天子眼眶通红,青筋暴起,他指着沈玉一字字说道。

  沈玉盯着他:“那是因为你不光是你,你更是天子。你让她坦承,她坦承之后会有活路吗?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我什么时候视她为尘芥,你们一个两个,这样看我!”天子往后退了两步。

  “陛下!”沈砚眼看他们越吵越急,再次叩首,“罪臣使天家失和,罪无可恕,还请陛下赐予臣一死。”

  “——好!把指挥使打入牢狱!秋后问斩!”

  “——你敢!”沈玉拔下金钗,抵在自己脖颈上,她仰起头,泪水从眼中蔓延,声音却平稳无比,“你敢赐死她,当日我亦死!”

  “你们姐妹一心,我真成了破坏你们情谊的小人。”天子大笑起来,他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弯下腰,跪在丹墀上。

  丹墀上顿时沾染点点的血迹,沈砚立刻扶住皇帝,喊道:“太医!”

  沈玉手中的金钗掉落,碎成一节一节,她慌忙上前扶住朱鸿。沈砚小声道:“殿下不用为我说这么多,陛下会迁怒于你。”

  沈玉的视线落在沈砚脸上:“我沉默这么多年,这时候不说,何时说?”

  沈砚心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桩意外之变,不止自己没想到,陛下也没想到,不知今后会如何发展。

  侍卫太医匆忙赶来,将天子送至寝宫,皇后亦一同前去。

  沈砚戴上官帽,站定在丹墀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陛下与她的争吵,是在大殿上进行,此时早朝已到,纵然天子生病,只要无传令,臣子们也要按照礼法上朝一番。                        

                            

  熹微的光照在金殿之上,金殿上碎裂的珠子和冠冕被内侍收起,满地的墨汁和碎裂的砚台也被收拾干净,唯有沈砚飞鱼服上的脏污还显示刚才的那番君臣反目。

  群臣鱼贯而入,纡金曳紫者从容步入金殿。众臣都将目光投降金阶下一人,心思各异。

  那封奏折既然能呈到天子眼中,势必不可能仅仅呈在天子案上,已有一些臣子得了风声。即使消息再不灵通者,被拒在大殿外那么久,刚进来又见到指挥使在里头,心中也有了几分思虑。

  现下大殿无人,唯有满朝臣子。听得风声者率先轻咳:“某最近得了封书信,不知是真是假。想必锦衣卫也有听闻。”

  沈砚自然是早就知晓,从边关离开时,她与冀王那一番谈论,已成定局。

  她目光转动,盯向出头问话者,神色淡然:“什么书信?”

  那人被她一问,讷讷不敢将书信内容说出。这万一是假,万一是指挥使与天子联手演的一出戏,调出他们心有异思者呢?

  他不说话,城府不深的后进翰林开口:“黄口小儿说笑罢了,坊间流传,锦衣卫指挥使乃是佯装男儿身。”

  群臣先是暗笑不已,这是哪里来的传闻,令人笑掉大牙。笑过之后,又观察到其他人的表情,心头猛然一怔,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难道……是真的?

  怎么可能!传言是传言,锦衣卫指挥使与他们同朝多年,作风狠绝无情,行事不择手段,世上哪儿有这么狠绝的女人?血溅王家,杀数十禁军,执掌诏狱多年,有死无生。这些事情,让男子做都闻风丧胆,一个女人,哪儿来这样的胆识和心志?                        

                            

  而且沈砚虽面若好女,轮廓有些女相,但这身量,从没见过八尺女子,放在一干锦衣卫良家子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众臣心里越想越慌,这不会是真的吧?

  站在前排的李凌州心神剧荡,他往沈砚身上看去,见她容色与昨晚无异,依旧是冷冷如山上雪,然而身上的飞鱼服沾染了点点污渍。

  沈砚从来都是一尘不染,不喜脏污。面对陛下时更不可能如此,唯有早朝前发生变故。

  是怎样的变故,会让砚台倾倒,她身上染污?

  李凌州回忆起与沈砚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华重伤垂首,定下辽东招民,一直到京畿除匪,半夜她栽倒在雨水中。

  犹如晴天惊雷劈下,李凌州将视线扭到阶下,他不敢再看沈砚。

  他怎会愚蠢至此?!怎会到今日才发现?!沈砚她、她、她、她几乎就差明说,他居然迟钝到再三不解她的意思!

  可怎么会?!沈砚怎么会是女的?!那她在朝中周旋良久,得罪过的势力,还不趁此机会狠狠地压她下去,她这样从不屈于人下的性格,又会遭到怎样的重创?

  但见沈砚微微一笑:“是与不是,自有陛下定夺。敢问许翰林,从何处听到此传闻?”

  许翰林也不吭气了。

  看沈砚有恃无恐的样子,或许另有后招也说不准。九年来,他们每每期待能抓到锦衣卫指挥使的过错,可每每发现只是她故意露出的马脚。这种反转再三发生,如此大的纰漏在面前,他们也不敢信誓旦旦。

  大殿静得出奇,众臣心中卷起海啸,纷纷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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