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神皇 > 反派锦衣卫她心狠手辣 > 第40章 嫁衣与他人

第40章 嫁衣与他人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好似村子前的小溪。◎

  轰轰烈烈的迁徙运动开始,自誉山关外,大量的流民从山中出来,一马当先地圈地抢地。

  沈砚麾下锦衣卫充当临时官吏,这群读书识字的年轻人登记人口田地、丈量土地、登记黄牛、计算种子与分配银两。每天在西平堡中央搭个棚子,叫做“招民亭”,宣讲新政策,登记新来的流民姓名户籍,再凭书引领种粮,来者络绎不绝。

  登记的人告一段落,大家开始在城外建房子,闾山上到处是树木,每每路过砍树时,都能看见神色肃然的官兵守在墓碑前巡视。流民中有识字的人看见这上面的内容,回去聊天时当个大消息爆出来。

  天寒地冻,一屋子人守在一蓬火边,听到这话惊讶极了:“啥?还给兵建墓碑?从没听说过,你不要瞎说啊,你是不是遇见的是鬼?”

  那人不服气:“你不信,明天砍树时去问问!”

  “瞎,可不敢问。没看见守在那儿的是官爷吗?没得触怒了官爷,讨不得好!”

  话是这样说,  第二天守在墓碑前的官兵发现,这群砍柴建房的新城民,路过时都伸长了脖子看墓碑处。还窃窃私语,眼珠乱转。

  等正午时分,天色放晴,温暖的阳光照在闾山三千墓碑上时,忽然有一行马踏雪而来,在闾山下马。砍柴的百姓路过瞧见,为首者披着雪白狐裘,如玉如松,一看就是高门之人。不由多瞧了几眼。

  守在闾山墓碑群的将士迎上前:“监军大人。”

  监军颔首,站定在墓碑前,深深一拜,自她身后,数十名官员也一齐俯身。

  砍柴百姓看着这一幕,肩膀上的柴差点倒了。这处墓碑,竟然惊动了监军?被监军所拜?                        

                            

  这里葬的到底是谁?不可能是普通士兵吧?从没听过官府的大人物给士卒墓碑行礼的说法。

  关外地位最高者,当之无愧是公主殿下。只是殿下深居简出,前阵子抵挡鞑靼时受重伤,几乎见不到一面。真正执行政令的,还是这位监军大人。

  据说这位监军乃是当朝国舅,姐姐是皇后。在京城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每每行雷霆手段,处事极为公道。他们这群外来户偶尔被官吏欺瞒,告到监军的“招民亭”处,作威作福的官吏当场革职,而自己的粮也有了。

  不光如此,监军麾下从属甚多,个个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闾山冬日有狼群,第一次侵袭村民家,拖走一头牛后,监军立刻派麾下一名绿色眼睛的小伙子过来。他们一开始还忧心忡忡,怎么只派一个人?狼群都是成群结队的。这小伙子别打不了狼,给狼送午饭啊!

  结果三日后,村民正在睡觉,夜晚忽然听到一阵群狼啸声。次日醒来,有去闾山的人发现血迹斑斑,地上全是狼的尸首。喊他们一起来搬走,大快朵颐。

  他们不知道,沈砚也借此事歪打正着,伙食有了极大的改进。

  贺兰拓自从被她派去打狼,像是打开新世界。每次休假都飞一般地去闾山打猎。他弓马娴熟,是一流的好手,这猎物一打,再拖到附近百姓家以半只猎物换取百姓为他烤,过得很是滋润。

  有次沈砚在附近办事,发现他竟在此处藏私偷吃,很是不满,勒令他下回留一分带回西平堡,不然不批假。

  贺兰屈辱地答应了。

  沈砚收回纷乱的思绪,回转视线,发现附近百姓脸上尽皆是不解与震惊。                        

                            

  她稍一思考,便明白了。

  百姓识字者少之又少,西平堡又无城池文化传播渠道,他们或许听说过今年西平堡几乎被屠城的惨剧,却不会把这与眼前这一幕联系起来。

  沈砚回城后,立刻把陈墨找来,要他与关外各个官员共写出当地的历史宣传册。

  另外又找了几个锦衣卫,由他们组成夜校老师,就在招民亭背后。

  做完一切后,她问辽东本地的官员:“大宁附近有印刷业吗?”

  本地官员惊愕:“这……书馆唯有锦州有一家,大宁从无。”

  沈砚提笔,干脆给凤阳的梦瑶光写信。

  说来也奇怪,在漫长的七年中,沈砚一直把檀贵妃当做害死谢拂衣的仇人来憎恨,只因她怂恿先帝放了那一场山火。可面对檀贵妃曾经最好的友人梦瑶光,她反而与之结成隐秘的同盟。

  “关外百废待兴,识字者百中无一。殿下嘱我派人教化,足下可愿前来关外,一展宏图?”

  她将信寄出,负手看西平堡的漫漫云雾,和云雾下奔腾的驿马,十分确信这位在凤阳尊荣无比的富豪会来。

  而后,再去西平堡定居的百姓,在招民亭报告时,官员除了给她们粮与种子,还塞给她们一本薄薄的册子。

  招民亭的官员和蔼道:“这是我们西平堡的历史和文化介绍。”

  两个女孩尴尬地看着册子上的字,“看不懂。”

  “西平堡,建立于昌武十年……召元四年秋,鞑靼十万大军来攻,全程死战,无一降者。殿下为他们建造的三千衣冠冢在闾山上,城南二十里外可以看见。”

  三千衣冠冢?姐妹二人同时有些恍惚,那会是什么样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                        

                            

  “看不懂也没关系,我们这里每天晚上会有人教识字。”

  “教识字?!”妹妹杨梅先是一喜,然后脸上露出瑟缩之色,“要……要多少钱啊?”

  “不要钱,这是我们殿下给关外全体百姓的基础设施。包括免费的读书识字、免费的运动场所、免费的医疗,咳,这个还在准备。”官员信誓旦旦,“殿下说了,每一个关外大周百姓,都会建设大周,那么大周也要回报百姓。”

  姐姐杨花警惕了看了眼官员,从背后扯了扯妹妹的衣角。

  两人离开,杨花开口:“我怎么觉得有鬼,天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族长的私塾都不招女弟子,我们小心一点。”

  杨梅思量片刻,一咬牙:“我们晚上偷偷到这里看看。官府要是想骗我们,直接不给我们粮食种子就好了。我觉得也不一定是骗人,说不定是公主的大恩大德。”

  姐姐杨花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粮食和谷子,也陷入了思量中。

  当晚,夕阳落下最后一缕余晖时。招民亭对侧的高台上,火把通明,一位俊朗的年轻人上台,他一副俊朗端正面孔,令人多了几分信服。

  杨梅小声道:“姐,你看他长得一表人才,像是官府里大人物的手下,不像是那种不三不四的流民。”

  杨花更小声:“我们好像也是流民。”

  杨梅哼了一声:“我们有了牌子,殿下说种完五亩地,我们明年就是西平堡人了!”

  傅迢无比庆幸,这通红的火把掩盖住自己脸上烧起来的红,他看着一张张炙热的面孔,声音险些打颤:“今日是公开课第一天,我叫做傅迢,是监军大人手下百户,今日的任务是学十个字。”                        

                            

  说完,他往旁边一走,露出背后一个两人高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四行巨大无比的字。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

  他念到口干舌燥,望向四周,指向第一个字:“这个是什么?”

  底下的人呆愣愣地看着他。

  傅迢闭上嘴,几乎想跳到台下与他们互换。忽然听到一声弱弱的“一。”

  “好!”他大喜过望,看见声音发言者,是个下巴尖尖、眼睛亮亮的女孩,傅迢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看见她隔得远,挥了挥手:“走近点,这位……小姐。”

  “哄”地底下一阵笑声,似乎意识到他是官老爷,又憋着在抖。

  傅迢和杨梅的脸一齐烧起来。杨花抓住妹妹的手想把她带走,杨梅却一狠心,往前走了走。

  傅迢见到她眼中神色,一指底下笑得最激烈者,手放到二上,“你,说,这个字念什么?”

  那人结结巴巴道:“一?”

  底下的人又是一阵笑声,笑得前俯后仰。

  傅迢:“……”这课没法教了,此时此刻,他充分理解自己村子里的老师为什么天天发怒,遇上这群学生,大罗神仙也要被气吐血!

  他虽然每天都想跑到指挥使大人面前哭一哭,请求给他换个活儿。但看一看左右要么在招民亭给听不懂话的流民解释政策,要么上山打狼,要么去处理农田的侵占问题。每日回到营地,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今天遇到哪些奇葩。不由想,这样还可以。

  令他欣慰的是,还是教出了几个弟子,当学生私下崇拜地问他问题时,他几乎是飘飘然地回影帝。

  冬去春来,傅迢虽然天天骂当夫子不是人干的,但当指挥使真的把他调到去处理农田,他十分恋恋不舍。                        

                            

  沈砚亲切道:“小傅啊。”

  傅迢毛骨悚然:“大人叫我傅迢就好。”

  “我直说了,你干活利落公道,不因私利断公理。之前最重要的是教化,我派你去。现在春耕到来,最重要的是务农,所以我派你去监督务农。别人做,我不放心。在关外,我只放心你们几人”

  傅迢大为感动:“卑职必不负大人所托。”

  傅迢走后,一位妇人走出,她着一身绫罗绸缎,凌然看向沈砚:“这教化之事,理应是官府之事,大人真愿意交给我?”

  沈砚:“我缺人缺钱缺粮缺书,你什么都有,不是我愿意,是对你对我最好的选择。”

  梦瑶光大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我能插手教化之事。”

  沈砚举茶杯:“说来,我还要感谢檀酒,不是她,我们不会在此相逢。”

  梦瑶光收起笑意,望着手中的那杯茶,她的那位好友啊,最是愚笨也最是聪慧,最是狠毒也最是温情。

  偏远村子里,十岁出头的女孩早就开始照顾一家人,带弟妹、洗衣服、缝补衣服、做饭、生火。饶是美貌如檀九,除了在洗衣服时被小男孩扔石头,没什么不同。

  梦瑶光那时还叫檀招娣,她看见檀九被石头打了,甩下衣服,捡起石头,冲着那群小男孩丢回去,迎接她的,是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

  檀招娣气得要死,到河边继续洗衣服:“你也不生气!”

  “没事,又没打到我。”檀九安慰她,她看向四周,确定没人后,悄悄道,“我给你说个事。”

  檀招娣耳朵竖起来,浑然忘了生气。

  “前两天不是有位被打劫的公子来我家借宿吗?”                        

                            

  “嗯嗯!”檀招娣的兴趣立刻被勾起,这个村落一年不来一个城里人,她兴致勃勃,“他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他什么人?”

  “他说他是凤阳中商户的儿子。这个不重要,我跟你说,前几天我把弟弟哄睡了,拿着你给我书偷偷看,被他看见。”

  “啊?”檀招娣吓得头皮发麻,“他告诉你爹了?”

  “他说……”檀九满脸通红,“他说,你要是想读书,我可以教你。”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被这从天而降的天大惊喜砸晕了。檀招娣生出一种难以置信。

  “他说,他们那里的女子,没有谁不会识字,我想读书,我好想读书,我疯了一样求他教我。”檀九脸上满是狂热,“我白天也想,晚上也想。你说我要是连字都不识得,以后我们分开了,我那不是连信都没法给你写?”

  “村口有人收钱写信。”

  檀九委屈:“那我总有些不想说给其他人听的话。”

  招娣知道,这只是借口。实际上,书对檀九的吸引力,远不止这点。

  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她们村子里出了位才女,被城中的贵人看中,接进府中。后来她衣锦还乡,左邻右舍全都围过去看,招娣和檀九记得极深,她身后是很听她话的侍从,低着头站在她身后。她坐在屋子的最前方,村子里最有地位的村长很恭敬地看着她,她头上带着金闪闪的钗环,衣服是像天空一样漂亮的蓝色,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好似村子前的小溪。

  她轻声道:“以后村里的孩童,都要读书。请夫子要不了几个钱,男童读,女童八岁到十三岁也要读。这是十年的钱。”                        

                            

  她声音那么小,村长和先贤,还有那群平常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男人们,都点头哈腰,很服气的样子。

  后来,女人走到她们面前,那双洁白柔软的手,轻轻抚了抚檀九的头,周围人热切或羡慕的眼光让檀酒浑身战栗。她听到女人道:“要读书,要明理,记住了吗。”

  “记住了!”

  后来两人无数次地回味那天的场景,互相对照。都发现对方和自己记忆中有分歧,在檀九记忆中女人,是摸了自己的头。而招娣心里女人是拍了自己的肩。不管怎样,读书这件事情深深地扎根在她们心中。

  女人的到来,不仅让她们村子沸腾,周围的村子也欣羡不已。谁不知道这个村出了个女官。一时牟足了劲想重复她的路。连檀九父亲,看着她也叹气:“你说,你咋不如人家?你看看人家!”

  很可惜,时局动荡。战乱很快到来,女人在战乱中了无所踪。村子用她的钱盖起了书堂,她们却没机会入书堂。

  招娣抗议时,村子里的人皱眉,不可思议道:“乱说什么?啥时候有人说让你们去?啥城里女人?你做梦啊?”

  可她们都知道,这不是梦。整个村子女孩,都记得她穿着蓝蓝的衣服,声音轻轻的,村长和大人们很恭敬的样子。

  可他们不让,她们也没办法。

  那位公子教了檀九识字,并对檀九的父母说,她很聪慧,希望能送她去书堂。

  檀九转述给招娣时,两人都被吓死。“你得赶快让他制止这种危险的话,不然等他走后,你爹得打死你。”

  “他已经打了。”檀九闷闷道。

  不等檀九去书堂,连绵的战火烧到了这片僻远的村子里。村子里的人从没见过那么多的官兵,黑压压地席卷了整个村子。                        

                            

  他们在问,有没有一个受伤的年轻人路过。

  村子里人齐齐指向檀九家,又有人说,看见那年轻人穿着白衣,朝山上去了。

  可招娣知道,穿白衣上山的人,是檀九。

  檀九走前,让她躲起来。招娣躲在洗衣服的河中,看见河水上飘来一丝丝的血迹,而后是一具具尸体。

  她在河里等了半天,忽然又听到军队过来。

  后来,她在水中待了整整一天一夜。自此以后,每逢下雨阴冷天,浑身疼痛难忍。可这比连命都没得村子里人好多了。

  招娣投奔了临县,这段记忆一直被她尘封。次年大周建立,昌武帝即位。又过一年,有位身着华贵的外乡人来乡里寻找她。

  “是她,她就是招娣。”亲戚眉开眼笑地把她推给那人,她害怕地缩起来。那人毕恭毕敬对她道:“在下奉娘娘之命,来请小姐读书。”

  那人把她带到凤阳的城中,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以为死去的朋友,竟然成了新帝贵妃。

  檀九已改名为檀酒,她嫌自己名字难听,出生时,家里的猪正好下了九个崽子,所以取名为檀九。招娣也给自己改名叫做梦瑶光,瑶光,是象征祥瑞的星。

  两人都与过去做诀别,默契地在明面上不联系,私下里,一封封信流传。

  一开始,她们都不太会写字,只能画画来表示,常常东画一笔,西画一笔。后来,会一些简单的字,再后来,是流畅的长句。

  梦瑶光考上童生,凤阳大惊。檀酒高兴坏了,在宫中饮酒,载歌载舞了一夜。梦瑶光决定办厂雕版书卷,檀酒将自己攒的钱拖人偷偷交给她。

  梦瑶光知道,檀酒这一生,并不甘于待在深宫。她让梦瑶光读书、印刷书,从来不单为梦瑶光,而是像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可能。                        

                            

  她也是她。

  “她那么聪慧的一个人,为了那人曾经说的一句要送她读书。赴汤蹈火,自赴死路。蠢到极点。”多年后,梦瑶光享誉凤阳,富甲一方,借着月光饮酒,与年轻的后生说道。

  “是爱情?还是士为知己者死?我不清楚,她妖妃的外号连在凤阳的我都能听见,怂恿先帝弑杀功臣,弑杀勋贵,做冀王最忠实的一把刀。同时,她给我的信中,只会说冬天宫中很冷,没有人陪她说话,火炉怎么烧都烧不热。”

  梦瑶光嘲讽地笑起来:“谁又敢陪她说话?她和陛下一样,喜怒无常,心思变化。上一刻还笑盈盈,下一刻要杀人。当然,你要把我和那些骂她的人放进深宫中,我们或许不比他好多少。为不为冀王,又有什么要紧?”

  再后来,先帝请谢拂衣出山,谢拂衣避而不见,在檀九一句“不若放火烧山?仙人也不愿待在烈火中,自会下山”下,真的放了火。

  他等来的不是谢拂衣,而是沈砚。

  沈砚抱着谢拂衣的尸体,呈在昌武帝面前。

  昌武帝悲痛欲绝,回京后不久崩卒,临死前,他命人给了贵妃一杯毒酒,让她陪葬。

  一代妖妃,自此命绝。

  梦瑶光将手中茶一饮而尽,看向沈砚:“你要报仇,我何尝不想?”


  https://www.biqugecd.net/51742_51742502/9576394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net。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