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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剑百万师


  ◎一人一刀守城墙。◎

  苍穹上云朵卷起,黑山白水仿佛巨龙般蜿蜒在辽东大地上,自天际望去,一支万骑的队伍,迅猛无匹地从锦州城外出发,向南扑去,这支队伍所履之处,大地微微震颤。

  明水抿着唇,一声不吭,只顾向觉华奔赴。他犹记得王下达敕令时自己心中的激动。那时王望着高耸的锦州城,说道:“失策了,大周的皇帝竟会派冀王来。”

  言语中是微微的诧异。

  明水跟随王日久,不甘心道:“管他什么王,在我们鞑靼的铁骑下,只会成虫!”

  “整个关外,只有一个冀王,他只能保住一个城。可关外有千千万万座城池。”王看向明水:“我有一桩要事交给你,这件事办好了,锦州打不打下来不重要。”

  明水的心砰砰直跳,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华县有数十万石粮,这件事,别人做我不放心。只有你,我最忠心强壮的属下,你去,不到万的民兵手到擒来。”

  明水激动的声音颤抖,他跪下行礼:“明水会把整个觉华献给王。”

  王笑了下:“区区觉华,不在话下。我相信我们战士的能力,记住,一定要快,再过几天,春潮泛起,二十里的海域会成困死我们的牢笼。”

  明水再一次地催赶马匹,快!快!快!必须要速战速决。

  只要马能成功地踏到冰面上赶到觉华,此行就胜利了。

  至于城中守将?不过一批手无寸铁的水师,大周有数的骑兵,不是在誉山关中屯着,就算在锦州城中被围起来。誉山关守将胆小如鼠,锦州更是不会出来。觉华县如原野上的肥硕兔子,他唾手可得。

  怀着这样激动的心情,这支铁骑来到辽东海岸边境。                        

                            

  寒风如刀般刮过海岸,一层层地冲刷过沙砾,海平面上的冰呈现翡翠般的通亮光泽,沉沉地盖在流动的水域上。

  明水吐了口气,压制住心头的狂喜,先命令先锋军踏上冰面,确认冰面能制成行马。再叫众人下马,以干草和布帛结结实实地包住马蹄,万余骑分批轮流地踏上海面,轻缓地行使。

  冰面光滑,马蹄无处受力,二十里路,万骑的先头军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行到大半,天色已经渐渐暗沉,月明星稀。

  先锋军决意点燃火把,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沉重的冰面轻轻摇晃了几下,烟消弥漫、硫磺味席卷而来,接着是惊恐的尖叫声和痛苦的嚎叫声,连绵不绝,一下下地落在人心上。

  沈砚身后的觉华民兵,也被这天地之威所震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怀疑自己陷入了可怕的噩梦中。

  隔着遥遥的冰面,自那声惊天爆炸声响后,只见冰面如倒扣般,山崩地裂,坚硬的冰凌顿时成了一个沉下去的碗,那上千支鞑靼铁骑,吭都没来得及吭一下,纷纷被卷进海水里。

  而巨碗边缘的骑兵,被爆炸卷起的冰霜铁器席卷,栽倒在冰面上,很快浑身染伤,鲜血蔓延在冰面上,澄澈的冰面瞬间被暗红的血迹染上,汇成血河。中心被炸出的海水掀起海浪,啪地拍在边缘处,令人牙齿颤抖的碎冰声自辽海上传来。

  像是天神之笔,一个指令下去,令海水倒灌,人在其中,无可躲闪。

  一道道震惊、欣喜、狂热的视线投在了沈砚身上,金朔想起自己背着沈砚偷偷凿冰的行为,羞愧得脸要烧起来。

  他下定决心,拱手道:“监军神机妙算,是卑职浅薄无远见。以后但凡要事,定听从监军指令。”                        

                            

  这就是神迹吗?这样的天地之威,是人力可造成的吗?一道道心思各异的想法在众人心中冒出,金风整个人犹如被夺取魂魄,呆呆地看着海中的窟窿,好半天过去,他死死地盯着沈砚,满心满眼里都是崇拜,俯身便拜:“愿效忠大人。”

  “愿效忠大人!”他们彻底心服口服。

  准确地掐算出鞑靼的会来进攻,再带小队人马设伏击,一击之下,敌军损失过千。这样干脆利落的举动,惨烈的伤害。让觉华县上的将士百姓,彻底臣服于这位远道而来的监军。

  凡所言,皆为正确,站在这样的人身后,谁都会感到一种莫大的安全感,不由为之倾倒、仰慕。

  心思活络地更想到此战能打下这么多首级,到时朝堂该有多少奖赏,能换多少粮食,说不定还能做几套新衣服给家里老婆孩子穿。一时心头更加火热,摩拳擦掌。

  唯独沈砚神色未舒展,她道:“青烟散只能用一次,若鞑靼不退兵,还需苦战一场。”

  “不退兵?这怎么可能?”众人心中纳罕,不知道监军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阵前死伤十分之一,坚持不退者,整个天下间都找不出几支这样的队伍。现在鞑靼至少死伤千余人,怎么会不退?”

  沈砚眸光一转,没有说话。

  她心道,要是鞑靼的军心军纪都像你们一样,那自然会退兵,她倒不用在此踌躇观察了。

  根据徐百户的探查,于儿泊麾下的大将明水,是最有可能率军赶来的人。其人作战威猛,以一当百,又兼心智沉稳,百折不挠,治军极严,在军中极有威望。年前的大宁惨败中,正是他带领千军,一夜间奔袭数百里,把李守义带领的大军围困住。                        

                            

  如果是明水带队,这一份青烟散,不一定能阻拦住这位铁血将领的脚步。

  那一声爆炸声和海水倒灌的声音,令明水瞬间勒紧了马缰,呆在了原地。

  “是神机营在埋伏!”左右当即反应过来。

  火把猎猎作响,后面听到震烁的骑兵已经乱了阵脚,心头一阵惶恐,怎么会有爆炸声,周军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来了?这一切是不是一场陷阱,让他们行使到半截突然一网打尽?

  明水更是大骇,觉华怎么会提前布上埋伏?

  左右焦急道:“将军!大周早就有防备,我们快撤吧!”

  “是啊,撤吧,这么多儿郎不能有误。”

  看着人心惶惶的将领、遍地尸首的先锋军,血流成河的惨状。明水的一声撤在口中几欲说出。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夜色已经沉沉地压下来,如果敌军早知他们会踏兵而来,怎么会只炸了先锋军,别无动静,不趁着他们动乱之际发动攻击?以周军神机营在大宁城的火力来看,就算是炸平这座海域,也不是困难的事。

  唯有一个可能。

  觉华的守军只有这点火力。

  他在犹豫,要是判断失误,这万余骑都会折在他手里,几个呼吸之间,明水已经下定决心,“这是觉华最后的依仗,排开长列。绕开炸毁的道,从结冰的道走!”

  人心纷乱想要退的鞑靼骑兵,被明水一句话遏止。主将要走,岂有回的道理?于是除了留下小支善后的队伍外,主力依旧朝觉华奔赴而去。怀揣着满心的不安、恐惧,和对主将的信任。

  沈砚看着排成长队蜿蜒过来的骑兵,转身走人,猎猎的夜风吹散她的衣袍,她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来:“觉华县中所有百姓将领,全部进城,与我一起守城!”                        

                            

  那一支支高居的火把,蜿蜒成无边无际的长串,一眼望不到尽头。金朔吞了口唾沫,双腿发软,这么多骑兵来攻,觉华能守住吗?

  有个胆小的更是小声道:“要不,我们跑?这一万骑兵,围都能把我们围死。”

  “跑个蛋啊!”金朔给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傻,鞑靼骑着马四条腿,你就两条腿,附近全是冰,连一棵树都没有给你藏的,你能跑去哪儿去?到时候十个骑兵追你一个,你死都死不痛快。”

  “你跑了,家人怎么办?你抛妻弃子一走了之?我们觉华没你这样的孬种!”

  金风攥紧拳,道:“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同僚。鞑靼骑兵来势汹汹,虽然人数众多,但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之前在山上建的城墙足以抵挡一阵子。等到援军过来,围困就能解开!我们只需要坚持一阵子!明天誉山关的援军就来!要是现在我们心散了,那就真的不战而溃,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这批精锐正有守城之意,当即纷纷道好,表示愿意跟随监军一起守城。

  然而等到上城墙,男女老少摩拳擦掌烧热水,烧油锅,整柴火,浇水泼冰巩固城墙时,众人才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他们人数太少了。

  觉华将士中的壮劳力不过三千四百人,而山下的举着火把的鞑靼不知多少人,只见火把在山下燃烧,似乎用之不竭。整个城像是烈火地狱中心的小点,随着火把起伏。

  夜战,往往是下下之策,可双方看着这浓稠的夜色,知道战争一触即发,不会有分毫停歇。

  明水看着觉华县城里砌了一半的墙,和藏在城中的觉华百姓、空无一人的城外,知道自己猜对了。                        

                            

  明水盯着将将两丈高的城墙,缓缓笑起来,能用得上神机营的火/药给他们设陷阱,觉华城内,必然有一个从京城来的大官。现在不知道是谁没关系,等城破了后,自己必定把他抓过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他火热的鲜血,祭奠死去的同胞。

  没想到这座小城中,竟有人能让他阴沟里翻船。

  在明水沉着的命令下,一声接一声的军乐声起,鞑靼开始攻城了!

  明水知道时不我待,一上来,就是狂风骤雨,没有试探,没有铺垫,一层接一层的人冲上去!骑兵在旁掠阵,下了马的步兵攻城。城墙上的守将先弓弩骑射,黑夜中辨不清谁是谁,又听闻几声轰鸣声,知晓这是监军带的神机营火器。暂且阻止了一会儿鞑靼的攻势,可在鞑靼密集的攻势下,不到一个时辰,最前面的步卒已经到了城墙下。

  城中不分男女老少,都在烧水、烧油,递石块。觉华城中粮食众多,辎重却极少。弓箭用罢,只有滚烫的油水与冰水轮流浇下去,还有烧开的金汁。能叫水冻结的天气,城墙上的人热到汗流不止,气喘吁吁,强烈的肾上腺素分泌下,他们不觉得疼和累,只有激动和紧张,刺激的他们的心弦绷紧。

  沸水和凉水浇灌下去,攀墙的鞑靼发出一声声的惨叫。然而觉华砌到一半的墙在强猛的攻势下,摇摇欲坠。

  第一个人,攀上了!

  “拔刀!杀啊!”金风一马当先,抽出长刀,砍掉了攀到城墙上的手。城墙上的人下意识地拔起刀,一个又一个敌军攀附在城墙上,一个跳跃冲进城墙。

  天色已经微微的泛红,熹微阳光自东方洒在冰面上,一点点攀到觉华的城墙上。这临时砌起来的城墙上,无数的断肢残垣、猩红血迹,斑驳沉疴,将一座海上的小岛,照出地狱般的画面。而城墙上的厮杀更加激烈,一道道刺目的阳光洒在城墙上,白刃战战到极致,血肉横飞。觉华城墙上的尸体一具借着一具堆起,不分敌我。                        

                            

  沈砚看着城墙上守城的觉华将士渐渐疲惫,最激烈处鞑靼隐隐占优,她踱步向那处,下令道:“让开!”

  说罢手中铮然一声,寒光出鞘,刀光映着灿灿阳光,一往无前!

  金风战至麻木,大脑一片空白时,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以不可推卸之力将他往后一丢,那道“让开”才慢慢飘入他的耳中。他捂着流血的肩膀,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幕,恍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自己死后的幻觉。

  明水数着战死的人数,攻城必要的伤亡是应该,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从没守过城的水师战斗意志竟如此强烈。竟然鏖战一晚,至今未攻克。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这与下令伏击放青烟散的那人有关。

  明水作为鞑靼的大将,无数次的沙场厮杀,数次在极地下反败为胜,他太懂得一个凝聚人心的将领对部下意味着什么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冀王和李凌州都被围困在锦州,誉山关内没有大部队出来,钱瞬也不会来孤零零的觉华。觉华里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将领存在,而假如这人存在,怎会寂寂无名?又怎么会不带兵孤身来此?

  莫非自己要亲眼见证一颗将星冉冉升起?

  明水冷笑一声,管你再惊采绝艳,再善于统兵,在万余人的围攻下,仅凭这个摇摇欲坠的城墙,能支撑多久?到时城墙一破,这人就如瓮中捉鳖,逃也逃不了了。自己倒要看看,他还能撑到几时!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看向城墙上的一道人影。

  横亘在他面前的那面城墙上,一人拔刀而起,他周身所有的同伴都退了个干干净净,四散去支援其他部分。                        

                            

  明水一愣,怀疑自己看错了。

  什么意思,这个士兵要牺牲自己,用青烟散炸毁?可在城墙上,他炸死自己不要紧,把城墙炸毁了,觉华岂不是失去了最后一堵屏障?

  明水身边的将领也注意到这幕情况,一时疑心起来。而源源不断爬上城墙的鞑靼见到城墙上,只有这人孤零零地执着一把刀,也愣住了。

  短暂的愣神后,是强硬的军队秩序压下来,他们攻城的欲望彻底压倒那一丝疑惑,扑向那人。

  沈砚动了。

  快到不可思议的刀刃精准、妙绝,毫无技巧,毫无花招,甚至连澎湃的力量都没有,只消轻轻一触,一刀封喉。

  扑上去的鞑靼士兵刚提起刀,脖颈一凉,倒在地上。

  沈砚的第四刀已出。

  左胸、脖颈、眼睛、右臂,她的刀仿佛毒蛇般,灵敏轻巧地一扑,在对方还没察觉到路线时,已经抵达死地。

  她一人一刀立于城墙之上,竟把觉华上百民兵拦不住的鞑靼,尽皆拦住!

  源源不断攀附在城墙上的敌军,都被她一刀斩杀,她仅仅一人,杀出了一块空地!

  无数的刀/枪围在她周身,一齐向她身上围攻,沈砚脚步连动,在众多刀剑中堪堪躲避过,好几次兵器似乎已经砍到她身上,她身子却如蛇一般,总是与刀刃险险避开。有几次刀刃已经切断了她的发丝和衣角,可总是差那么一毫,没砍到她身上。

  而她手中的刀,一出出必见血,见血必收命。

  沈砚面色冷淡,唯有看见自己的刀又中一人时,才会露出冷嘲般的神色,只是这般的眼神,也不知是不是将死人的幻觉。

  明水等鞑靼将领看到这一幕,哑口无言,许久之后,才有人喃喃道:“大周竟然有这等猛将?”                        

                            

  明水心头大骇,他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将领,可从没见过有这样的悍将。力大能搬动巨石者他见过,可力气越大,耗费的力量越多,很快就会亏空不济,速度慢下来。但眼前这一人守城墙,游刃有余,步伐转移间,速度竟无分毫缓慢。一盏茶过去了,那人背后是伤痛的残兵,面前是摇摇欲坠的城墙,可那人横刀在胸,似定海神针般,闲适悠然,竟无一人能越到她身后!

  明水震慑不已,他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耳膜发热,整个胸肺都燃烧起来,明水望着那道孤影,声音灼热:“这样的猛将,竟然会在觉华这种弹丸小地上,无人跟随。为何不归顺我鞑靼?他要与我们一同,我愿奉此人为尊长。”

  “这种天才,都比草原的巨鹰还傲气,宁死不折,恐怕宁愿死掉,也不愿侍二主。”其他鞑靼也纷纷注视着那道身影,眼中燃烧着渴望。尽管立场敌对,两方水火不容,你死我活。但看见这样的一幕,凡是武将,都会心向往之,油然而生仰慕与憧憬。

  那是对绝对力量与绝对强大者的叹服与欣赏。

  明水摇了摇头:“可惜了,如此英雄豪杰,今日命丧觉华。光此人能保一面墙有什么用?他再厉害,还能撑三面吗?叫人先别攀这面墙。去其他面。”

  看着那道身影,明水暗暗道,要是没死,能收归鞑靼该多好。可惜敌我不两立,这样的英豪,要是在鞑靼,王怎么会让他孤身在这种破烂小城?大周的人什么都不会,在彼此倾轧攻击上倒是心眼很多。

  也幸好有这些心眼,才给了他们王朝机会,统一草原。

  力战到无一人上来,沈砚垂下刀,灼热的刀身上,只有刀刃处有薄薄的血迹,她下手极准,其余人要是用刀斩杀那么多人,刀早就卷得不成样子,但她庖丁解牛,只用一分的力,就能杀人。故而刀身上依旧是雪亮光彩,只有一滴血蜿蜒而下,滴落在她鞋子旁边。                        

                            

  “哒”地一声,惊扰了墙上的人心。

  觉华将士的目光从沈砚的背影,移到地上那滴血迹上,心也似被那滴血所溅到,一片滚烫,胸肺都沸腾起来,恨不得提刀再战三百场。

  沈砚胸膛急速地起伏着,她的手臂微微发抖。可她神色依旧古井无波,不显露分毫情绪,与身后的觉华军民震惊到无法言喻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她身后的众人,多是身负重伤,然而看见沈砚独自力战百人的情形,连伤口的痛都没有知觉了,大脑嗡嗡作响,这还是人吗?

  这样的能力,是神仙下凡,仙人显灵吧?!

  有这样的将军为先,他们有什么做不到的,这万余骑鞑靼,哪儿有那么不可战胜。

  沈砚转过头,正欲叫他们下去,忽然,脚下一片震动,哭喊声与喊叫声齐齐爆发,沈砚蓦然朝东侧望去。

  东侧那堵摇摇欲坠的城墙,塌了!

  数万人日夜不休砌成的墙,终于承受不住这连绵不断的交战,轰地倒塌在地上,形成一片碎石瓦砾,压住了部分的鞑靼攻城兵,也摔倒了部分觉华正在抵御的将士和帮忙的百姓。

  喧嚣与烟尘飞荡,觉华县众人面色唰地惨白,心下一沉。

  觉华县百姓唯一的抵挡,破了!

  今日是个大晴天,灿灿阳光照在觉华县上,照在海水的冰面上,时间已到了正午。沈砚不用看,就知道,即使有援军,也必须要等到晚上才能过来。

  白日的烈烈阳光,或多或少会融化坚硬的冰块,纵使有人及时纵马赶到,他们也不能踏冰而来,一个不小心就会踏碎冰块,沉入海水。

  所以,她最早也要守到夜晚来临。                        

                            

  沈砚道:“你们守着。”说罢,提刀往东行去。

  城东两方的将领在喧嚣尘土还未消失时,就发起了行动。鞑靼一方抢先想踏进城中,歪七扭八的砖石土块中,有一处低矮的墙面,鞑靼争先恐后地向墙面冲进。觉华的民兵已经打开武器库,城中不分男女老幼都拿着刀剑,因为他们知道,战已至此,被鞑靼攻进来,自己绝不可能在他们的怒火中存活。

  曾经屠城的惨烈事迹回荡在他们脑海中,觉华县中无论年纪性别,身强身弱,看着城墙上己方将士奋力拼搏,和那位将领孤身一人力战一堵墙的风姿,纷纷怀揣着满腔的勇气和愤怒,誓死守城!

  血勇者已经抢先来到了垮掉的城墙前,见到两个身材高大的鞑靼骑兵手持重刀闯进来。血勇者正想挥刀而上,只听一人力喝道:“让!”

  然而双方都红了眼睛,脑海中只有杀一个字,连刺耳的尖叫声与惨嚎声都充耳不闻,谁能听见那一声让字?

  血勇者提着刀,迎面直上鞑靼,鞑靼冲进来的汉子面色沉稳,刀尖冲向他。坏了!直到身子将要被刀尖刺破时,血勇者才反应过来,自己拿的刀,比他拿的刀,短了一截!

  眼看着身子就要被长刀串起,他发了狠,决心以一命换一命,猛地往前冲,自己死,敌人也不能活!够本了!

  他面前的鞑靼汉子似乎也意识到他的想法,眉头一皱,身子迅速向后退去。

  血勇者正孤注一掷上前扑时,“砰”地一声,不知从何处划来的一刀,直接把鞑靼汉子的脖子斩断,那把长刀应声掉在地上。

  尸首缺了头颅,动脉的血液哗地喷溅出来,溅了血勇者满身。他大口喘息着,呆滞地转移目光,看见尸首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挺拔,身着红衣,他右手按着的长刀又递出,宛如书生落笔般优雅精准,瞬间,刀尖抵在另一名鞑靼人的脖颈上。                        

                            

  “唰”又是一颗人头落地,滚烫的鲜血似泉眼般涌出,兜了人一头一脸。

  瞬息间,连斩两颗头颅,鲜血飞溅。在狭窄的过道中,想要冲进来的鞑靼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震惊悚然地看着一人如鬼魅般,浑身浴/血,手上窄而长的刀似阎王的生死簿,一出手一人毙。

  那人身上发上,满是浓稠的鲜血,刀身上也流淌着血液。只是她的面容不喜不怒,无欲无情,活脱脱像是森罗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她一人持刀,站在缺口处,围在外的鞑靼士卒咽了口唾沫,无一人敢往前迈一步。

  那是出于本能的战栗与害怕,谁遇到天地之威不会恐惧畏缩,而天下间有几个人,知道必死,还敢上前的?

  这样快的刀法,那样狠辣的心性,更可怕的是,这人好像不会累,不会痛。非人般的存在彻底击垮了这圈的外敌,有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往别处移,找寻其他可以翻越的地方。

  “阵前退一步,斩!”鞑靼的监军官手起刀落,把退缩者的人头砍下。

  常年训练的秩序,和左右必死的绝路,终究是逼着他们向前冲去。沈砚手腕一动,沛然力量注入刀上,自十五岁随着她生生死死的长刀嗡然一声,包含着必死的决心冲入沙场!

  被血染成一片红艳的刀身在敌人中纵横,“哐”地一声猛烈撞击,好几把刀一同撞上了那把刀,沈砚肩膀一抖,锵然数声,在密集到看不见的刀光中,她连出三次,把齐聚来的刀身一一撞开。她一人堵住缺口,不能退缩一步,先前在城墙上的腾挪转移均不可用。只能用她血肉之躯和手中的长刀,阻住后面的巍然大军!                        

                            

  快到似同一瞬间发出的悲鸣声,五把刀的主人被她刀身撞开,倒在地上。沈砚足尖一点,迅速向前,前面缺口处的鞑靼还未冲进来,沈砚已经站在缺口处定住,锁住了缺口!

  她一人站在那处,鞑靼所有看见的人发出一声惊呼,不好!而她身后的觉华百姓则大喜,这最危险的地方终于安全了!

  沈砚微微垂眼,睫毛上的血珠就势滚落,她浅浅一笑。围着的鞑靼士卒人人心头发寒。

  “退后!射/箭!”有人道。

  “不行!你和他抢速度抢不过!”立刻有人否决。

  射箭之际,此人大可以从容退开,待到箭簇消失,此人又能站在缺口处以一当百。

  想到这里,鞑靼的小队长恨恨道:“给我车轮战,是人总有累的时候,我不信耗不死他!”

  车轮战。

  任是谁也想不到,在万人战场之上,居然需要用车轮战耗死一个人。

  明明是荒谬到令人发笑的场景,可看着那持着长刀,巍然不动的人,谁也笑不出来。

  这是把人放在磨盘中碾,一个又一个人,只会成为他磨盘中的养料。

  “停。”一道沉沉声音传入,明水越众而出,看着这位辨不清长相的将士,“这位勇士,你叫什么?”

  沈砚看向他,她的神色平静,口中却吸了口气,似乎是要回答。

  大家都等待着她的回答,突然看见她纵身一跃,从缺口处扑向了鞑靼众人处,竟是直接向明水袭去。

  她要在千军万马中杀掉鞑靼的首领!

  这个认知令所有人都胆寒,这怎么能做到!

  可沈砚就是做了。

  她孤身而来,手中长刀似毒蛇吐信,从下向上朝明水扑去,可明水坐在马上,一身坚实盔甲,他行动不如沈砚灵敏迅速,可一抬臂,那锐利至极的刀刃抵在坚硬的盔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明水的身子逼不得已的向后仰,第二刀猝然又至!

  盔甲的鳞片之间,是有细碎不可察觉的空隙,瞬间之间,沈砚盯住一处空隙,刀尖一挑,“唰”地一声,严丝合缝的盔甲居然裂开了长长一条!

  然而周边无数刀剑要砍在沈砚身上,明水的反击骤然向下,长而重的马刀挥下,携带重力之势,沈砚的发丝都被这股力道震得飞扬,在十几柄刀剑的中心,她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落个碎尸万段的下场!

  明水心中有微微的遗憾,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分,沈砚以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出的动作,一闪身藏于明水的马腹间,那些刀剑劈在一起,落了个空。

  沈砚从马腹间一闪即逝,那柄长刀在她手中轻轻一挥,擦上了明水手臂上破开的铁甲,哗地一声,仿佛刀破新雪,刀身上又沾染了一抹新鲜的血迹。

  可也到此为止了,无数的精兵强将拿弓箭对准她,朝她涌来。沈砚足间一点,袖袍飞扬,落身于缺口处。这一来一回,不过两个呼吸间,除了她扬起的袖袍有变动,她好似一直在此处提刀抵挡,并无于千军万马中明杀主将的行为。

  明水捂住了自己的右臂,臂膀之间,有一条长长深深的刀伤,流出的鲜血润湿了自己的指腹,从指间流露出来。

  明水震惊之余,忍不住将灼灼目光投向缺口处那人,这种速度,这种反应,他是人吗?

  那须臾的动作,刚猛的出刀,唯有白虹贯日,彗星袭月可比较。

  若是他人能做到这种极限,那么是不是说明……自己,也有可能?

  明水眼神火热起来,一声令下,车轮战开启。

  鞑靼最大力的壮士被派上前,长/枪似巨山倾倒,可那不知名的将领不闪不避,应声撞去,“轰”地令人耳膜一震,鞑靼的壮士身子真如崩倒的山,飞泻而下了。                        

                            

  沈砚出刀的招式变了。

  她不再讲究技巧与步伐,每一刀都是大开大合,不死不休,力道狠狠地撞上去,连席卷的风都刮得人脸生疼,令目侧者悚然。

  速度、敏捷、持久、力量,这四样通通顶尖,前无古人的程度,怎么会在一人身上齐聚?

  明水却笑了。

  他能看出,人终究是人,不是神。这人已经累了,所以才无法使出精妙至极的招式,举重若轻,只有在力气充沛,能完全控制身体的时候做到。

  而当人筋疲力尽时,只能任由身体本能,发挥出最大的力气抵御。

  此时这人的力气多用一分,散的快一分。

  他就像是一只饶有耐心的黄雀,静静地等着这人烧尽生命。

  

  誉山关中,天色逐渐暗沉,鞑靼偃旗息鼓,回到帐中。李凌州俯瞰下方,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鞑靼带了六七万人围锦州,多一万少一万他也看不出来,可刚才,他却看到守在南城门的骑兵换了人。

  以往都是他的老敌人明水盯守南门,明水每逢夜晚都会带着他的精锐部下在城门附近转一圈,可这次,李凌州却没见明水。

  李凌州将此事报告给冀王,冀王微垂着眼睛,道:“以不变应万变。鞑靼再诡计多端,誉山关和锦州不失,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其他将领纷纷赞同,连李凌州也觉得有道理,这说不准是鞑靼故意引诱他们出城的计策。可——他想了想,搞不懂这么隐晦的计策,鞑靼是指望谁看出来?

  又过了几个时辰,李凌州看到了贺兰拓。

  “万骑奔觉华,觉华有失。”

  在李凌州眼中,贺兰拓从来没什么心绪起伏,仿佛是经历过太多事事,养成了一副天塌下来他也无动于衷的样子,那副俊美的面孔只是他在人世间行走时的盔甲,可此刻李凌州发现,贺兰极力想掩盖自己的惊慌和忧心。                        

                            

  贺兰拓道:“李小将军,我家指挥使一到誉山关,听说鞑靼南下,就赶往觉华,固守觉华抵御鞑靼。”

  觉华?李凌州骤然惊醒,他不可思议道:“现在,觉华的冰还没化?”

  贺兰拓摇了摇头。

  李凌州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死死攥住,他道:“沈砚带了多少人?”

  贺兰拓抿了抿唇:“一百骑。”

  “他真是——疯了!”李凌州简直像是看到沈砚送死现场,他拎起陌刀,“你家指挥使留了什么话?”

  以沈砚谋虑甚多,一步算百步的心机,李凌州才不信他会亲自赶去赴死!可是,骑兵要是真能登上觉华,这一百人够做什么?一人砍一刀,半盏差都砍完了。给鞑靼扫荡带来点乐趣吗?李凌州越想越急,迅速奔赴向将军府。

  “大人说……”贺兰拓犹豫片刻,“他说你一定会救援觉华。”

  原话更难听,贺兰拓也曾发问过,而彼时沈砚看着海边凝固的冰水,浅浅一笑:“就算被堵死在锦州里,李凌州也会不顾一切来救援,谁让他傻呢?”

  李凌州讶然回首,盯着贺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沈砚的后手。

  他自然是要救援觉华,可沈砚?他与沈砚仇怨多于恩情,那点年少时的交情早就被割袍断义,又隔着家仇与政见,沈砚如何能确信,自己会去施救。

  沈砚将他与属下的性命,尽数托付在自己身上?

  这样直白的信赖,让李凌州心头沉重,他不敢多想,转头就走,一边通知下属,一边大步朝将军府走去。

  冀王听说后,淡淡道:“这是鞑靼的计策。”

  “不能出城!”有人道,“李小将军,就算为真。鞑靼骑兵之能,我们如何能抵得上?这一万骑骑兵不可抵挡啊!到时候在城外被全歼,如何面对朝廷?”                        

                            

  李凌州怒道:“谁说我们比不上鞑靼骑兵?当初誉山关下,我带着三千溃逃的步兵都能把蛮子骑兵杀退,如今城内两万骑兵,如何抵不上?”

  “此一时彼一时,是觉华重,还是锦州重?你去觉华,若是被趁虚而入占了锦州,这个责任你担的起吗?”冀王身后将领肃然道。

  李凌州只觉得他们的反对问题千奇百怪,自己无法理解,“觉华三万百姓,连城墙都没有,到时全部被鞑子屠杀,粮食劫走,这个责任难道就担得起吗?”

  他说完,一抬头,看见众人表情,突然明白了。

  这个责任,无论如何也怪不到锦州将领身上。

  锦州将领只要把城守住,不丢锦州,那么觉华的粮草是被抢走了,还是人全被杀光了,均和锦州没关系。到时他们这群人是朝廷表彰的功臣。

  而如果李凌州出城,救下来觉华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中间死了一个自己的士兵,那也是损失。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凌州环视一圈,冷笑道:“好啊!你们无人去救,那我自己去!”

  “没有将军口令,你有什么资格出去?”

  李凌州看了一眼贺兰拓,握住刀柄:“谁又敢阻拦我出去?怎么,大敌当前,你们还想和我打起来?让鞑靼趁虚而入?”

  李凌州手刃誉山关总兵与副总兵的战绩太过突出,众将都知道他是个不时发狂的疯子。见他这般怒气冲冲,一时无人想要上去触霉头,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露出不赞同却无可奈何的神色。

  这人也太蠢了,出去要是遭到埋伏死了伤了,他很快就要和他爹团聚了。

  李凌州说完,看见其余将领们有些瑟缩的神色。突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怪不得沈砚那么爱威胁恐吓,还真是好用。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若我说不准呢?”

  冀王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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