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陌柯（二）
自徐太医诊治之后陌柯一直昏睡不醒，徐太医说药物加上本身的伤，有如此反应也是正常。
李原鲜少过问，沈时和以为他不在乎。
李原比江昀寒要清闲许多，除了进宫陪皇上外不是与好友品画赏字，就是到钟山上寻一处寒潭游弋，总之很是惬意。
而自从住进了晋王府，沈时和也成了个彻彻底底的闲人，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哪怕穿衣穿鞋都有人在床边跪着。周苒自然成了雅院的大丫鬟，虽不比文王府自由，有些权利也是好的。
和文王府不一样的是，只要李原在家沈时和就必须到饭堂和李原一起吃饭，饭桌上李原会关怀几句，沈时和规规矩矩地回答了，便再无多的话说。
六月末，李简一行要迁至钟山避暑山庄，李原同去，这晚李原来到雅院询问沈时和。
去避暑山庄定会和李简碰上，不是死罪也活罪难逃。
沈时和以陌柯需要人照料，以及先前在钟山染了寒气为由，留下了。
晚些时候她在院里乘凉，看着月亮由一方渐渐移至中天，她想如果她去了钟山，被李简认出来，那李简会做什么，是直接派人把她杀死，还是寻个由头暗中处死，江家会因此受到牵连吗？她觉得这些事情是她要考虑的。
在京城中有太多人会把她认出来，魏相就是一个，其他的……佟荣之会认出她吗？
等等！
沈时和惊坐起，寒意自脚底涌上来，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周苒忙过来收拾，查看她有没有伤着，只见她瞠目结舌，像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时和？时和你怎么了？”
沈时和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她觉得她大概是疯了，她居然才想到李原是亲王，自小在皇宫长大，她的母亲在宫中盛极一时，乃是大梁开国至今第一位皇贵妃，彼时的楚家又那般做大，他自然认得她的母亲，况且前世他初见她便知她身份，今世又怎会不知呢？
沈时和扶着周苒的胳膊站起来，踉踉跄跄回了屋。
一夜大梦，梦中不知年岁不知何处，迷雾成坠，风起而雾不散。
第二日醒来日上三竿，周苒说她病了，徐太医刚行过针，叮嘱好生休息。
“我病了？”沈时和撑着胳膊坐起来，被周苒制止：“你落了一夜大汗，嘴里胡言乱语，怎么叫都叫不醒，没办法，我只能请了徐太医来。”
“父王呢？”
“我在这儿。”
沈时和一个激灵，险些跌下床。
“你病着，我自然要守着你，不然我还能去哪呢？周苒，去给你家殿下端碗粥来。”
周苒垂着脑袋应：“是。”
周苒退出去了，其余人也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父女二人。
李原为沈时和拉了拉锦被，噙笑道：“我已过而立之年，还未成家，好容易来了你这样乖巧好看的女儿，定是要好好照顾的，你说说你，好端端的怎么还病了，叫为父我担心了一夜。”
沈时和绷直身体。
“还是不舒服？我叫徐太医来看看？”
沈时和干咽，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李原又说：“既是病着，那就在府里休息吧，正好你也不想去钟山，待过两日我走了，会给你留下足够的银子，阖府上下都是你的，我再回来你可要好好的，嗯？”
沈时和点点头。
李原满意，起身往外走，不足五步折返回来，他一身墨色长袍，负手而立，镂空的菱花窗透进来片片阳光，全被他遮挡的严严实实，床这边暗暗的。
李原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说：“有件事我有些好奇，你是记得你的母亲吗？我听你在昏迷时念了许久‘母亲’，你若是记得，她若是活着，定要告诉我，我会接她来享福的。”
他倏地变了脸色：“而且我相信，你一定长得很像你的母亲，很像，很像。”
这一日过后直至李原出发前往钟山，他们也再没见过面，沈时和还发现她被软禁了。
软禁在雅院，甚至出雅院的门都需要赵管家的应允。
“殿下，外头日头大，热着呢，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殿下，您身子还未好利索，这要是再病了，王爷会怪罪奴才的。”
“殿下……”
赵管家总有由头不让她出去。
江昀寒的顾虑是对的，只是他顾虑的方向错了，晋王府的丫鬟仆人一个比一个守规矩，走路只能踮脚尖，说话几近贴耳，整座王府就像是死人堆，除了鸟雀啼叫和泉水叮咚，听不见什么活人音，也嗅不见活人气。
好在，晋王府出了变故，很大的变故。
七月初二，大雨，易祭祀。
一大早周苒从外头回来，慌慌张张地对沈时和说：“听说晋王府死人了，后院假山下死了一圈穿夜行衣的人，被发现时人仰面泡在雨水里，腹部全都扎着自己的佩刀。”
沈时和刚吃过饭，险些吐出来：“死了？什么人杀的？”
“不知，赵管家已经派人给晋王爷送信去了，想必在查。”
沈时和思忖着：“皇家宅院的案子京兆府无权过问，许会交给大理寺。”
“大理寺不是负责核验的吗？”
“大理寺有专门负责查破奇案的奇人，虽隶属大理寺，但办的却是皇家的事，一定会让他们来，还因为京兆府是佟大将军的人。”
沈时和大约是从昏迷醒来那日变的，变的沉默变的冰冷，这样的沈时和，周苒只在初出钟山来京城那日的马车上见过。
“陌柯醒了吗？”
“还没有，徐太医说脉象平稳，瞧着一两日就能醒。”
“你我这两日多往东厢走着，看好他，晋王府怕是要生变数了。”
至于是什么变数，沈时和也不知道，她只知从现在开始她只能一个人慢慢走，她开始想念江昀寒。
王府出了命案，赵管家来送饭的时候却还是笑着的，仿佛没有死人一样，沈时和不言，像往常一样回屋吃饭，这些饭菜里她还真不怕有什么，她相信李原之所以将她囚禁在这里是因为她有用。
雅院的门再次关上，门外落锁。
月明星稀，沈时和举着烛台到东厢看陌柯，她想送他离开这里。
东厢两个负责照看陌柯的丫鬟寸步不离，沈时和无奈，只好匆匆看了两眼便回去了，夜里久难入睡，她没有惊扰睡着的周苒，披了件薄衣坐在床上发呆。
面前摆着胡夕儿那些机巧物件和江昀寒送她的木簪子，手指下意识摆弄着，帷帘外屋外院外哪里都静悄悄的，倏然，帷帘从外面掀起，一个身影钻进来捂住了她的嘴，烛光闪过一瞬，只足够她看清来人是谁。
“姐姐，别说话。”
沈时和点点头，陌柯松开手。
周苒睡得很熟，除了窗外的月光无人知晓这里多了个人。
“陌柯？”
月光不足以照亮，陌柯站在这里隐约只是个人影。
“你怎么在这里？”沈时和惊奇大过惊讶，陌柯应当在东厢床上躺着，他伤到的是筋骨，沈时和不觉得徐太医会对李原说谎。
陌柯却有些随意地说：“杀个人，路过姐姐屋前，进来和姐姐说句话。”
沈时和沉默了。
杀个人……
“姐姐，明日王府还会死人，且不在少数，死状难看，但那位晋王爷不会回来，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死士，而他不该有死士，因此你只需和往常一样吃吃睡睡，不必管任何事。”
“我……”
“主子怕您吓着，吩咐我来的，那屋里地上还躺着人，我先回去了。”他放下帷帘，又说，“姐姐手里的东西是用来保命的，还是收好，有我在，死不了。”
沈时和：“……”
陌柯来时无声去时也无声，沈时和下床跑到窗边时人已经不见了，身手当真诡谲。
沈时和躺回去，将那些技巧玩意儿一一收好，她睡不着。
不论在哪里，她的身边总是藏龙卧虎，随意救下的乞丐都能做杀手，只有她最无用。沈时和想，陌柯进府有些日子了，李原并不是看上去那样闲云野鹤，他是有城府的，故而没道理不查陌柯的来历，可既然他将陌柯留下了，是不是说明连他都查不出陌柯的来历和身份？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沈时和不敢将后背露在外面，她翻个身盯着床帏。
方才陌柯说是主子怕她吓着，才来告诉她一声，主子……怕她吓着……难道……
沈时和攥紧被角，在这京城之中她居然想不到第二个为她着想的人，江昀寒，江家暗卫，一定是。
沈时和宽心了，不知是几时睡着的，只知第二日醒来周苒哆哆嗦嗦地爬上她的床，钻进她被子里，小声说：“又死人了，八个，头都被割掉了。”
即便事先知情，听周苒说出来沈时和还是不由的战兢。
周苒抱着她安抚道：“别怕别怕，咱们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沈时和明白江昀寒为何那般在意这支暗卫了。陌柯是杀手，是个不及她大的杀手，倘若这八个人真是他一人所杀，倘若他真的是江家暗卫，那江家的暗卫里头都是些什么人物……
“阿苒，你别怕，不是敌人。”沈时和不想让周苒恐惧，却又不能将昨夜之事说出来，只能藏掖着安慰。
周苒前一刻还在安抚沈时和，后一刻猛地抬头：“你知道怎么回事？”
沈时和摇摇头：“猜到的，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周苒眨眨眼睛，缩回被子里，闷声道：“你说没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信你。”
https://www.biqugecd.net/52459_52459803/9498161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net。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