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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宋枕冰骑着一匹马,左手还牵着一匹马,慢悠悠地踱步。

        她实在不想来,但龙七为了惩罚她刚才和马芳铃的友好一幕,逼她一个人来接玉浮灯,她只能慢吞吞地走,祈祷这条路最好永远不要到。

        然而她再怎么磨洋工,十里长的路总是有尽头的,她已经可以看到亭子的屋顶了。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走进了亭子。

        亭子里面已经有了客人,一身黑衣黑色斗篷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是玉浮灯又是谁。

        她垂着头,头蓬将她漏出的那一点皮肤都盖住了,宋枕冰手下用力,在玉浮灯双肩拍了两下,解开了她的穴道。

        路小佳的功力何其深厚,被他点了穴位的人,即使马上解开,身体也会酥麻一阵,更何况玉浮灯在这坐了好几个时辰,要好好缓上一缓。

        却未想半柱香过去了,玉浮灯还是没有动静,宋枕冰催促道:“你别磨蹭了,小盟主大人今天心情不好,晚了不知道出什么歪主意折磨人了……哦,我忘了你就喜欢这些,那你在这呆着吧,我先行一步。”

        玉浮灯这才站了起来,明明身形轻灵没什么大的动作,却一两片就走到了宋枕冰的前头去了,刚跨出亭子,她突然伸手一掌往立在一旁刻着“不晚亭”的圆石拍了下去,一声巨响,碎石飞溅。

        宋枕冰顺手捞过一块飞向她脸颊的小石头,上下颠了颠,叹气道:“一个死物而已,你冲它撒什么气。”

        玉浮灯幽幽道:“这个名字太虚伪。”

        宋枕冰唱反调:“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人只要下定决心,做什么事都不算晚,多么有哲理的名字啊,你这种一天到晚带着面具遮遮掩掩的人,看什么都是虚伪。”

        玉浮灯道:“错了。”

        宋枕冰道:“哪错了?你想说其实你是坦坦荡荡的人?”

        玉浮灯却道:“我不是,但有一种人,不管什么时候想做什么,都太晚。”

        “什么人?”

        “死人。”

        玉浮灯缓缓道:“没有性命,一切都是空谈,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不晚。”

        这是要说禅论道?

        玉浮灯的“陷红尘”该不会用在她自己身上,脑袋犯迷糊了?

        宋枕冰这么想着,转了转眼睛,快步走过去,一把勒住玉浮灯的肩膀,强行把她拖走,嘴里还念叨着:

        “说得对,所以你也掂量掂量自己,别再去自不量力挑战够不上的对手,免得还要劳烦我给你收尸。”

        马芳铃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箱子里,箱子狭小,堪堪容得下她一个人站立,箱壁是用石头做的,只要她有一点动静,墙壁就如活物一般,压迫不规矩的部位,警告她不要越界。

        马芳铃愤怒了,她奋起发力,竟将厚重的石壁震出一臂之远,还未等她松一口气,那墙壁居然加速反弹了回来,顷刻间就如潮水般包围着她,严严实实密密麻麻,要将她喉间的呜吟、胸腔中的空气、血管中的血液都一滴不剩地挤压出来,葬身于这石海之中。

        她吐出身体里最后一口空气,神识也转明为暗,在石海中失去身体的控制权……眼前的画面突然一转,箱子不见了,变成了轻飘飘的床帏,清醒地将她带回了现实。

        马芳铃猛地睁开眼,连连喘气,窗外的天色很暗很纯,夜空中的繁星也全部躲了起来,不肯破坏它黑丝绒般的美丽,四下孤寂无声,马芳铃无法判断出时间,只能估算是半夜。

        屋子里却还有一点微光,光从一只燃了一半的蜡烛上发出,路小佳的脸上又有了那种慵懒难测的笑意,蒙蒙的烛光照耀下,更添三分神秘。

        马芳铃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嗓音还有含糊:“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不是真想知道时间,只是一定要听到路小佳的声音,才有一种回到了现实的真实感。

        路小佳的声音清楚有力,不知道在旁守了多久,或许根本没有睡着过:“刚过三更。”

        马芳铃松了一口气,床头传来动静,一只手轻轻地托起她的头,冰凉的瓷杯送到了她嘴边,马芳铃迫不及待大口吞咽,杯子瞬间见了底,她的喉咙得到了些许滋润,但远远不够,哑着声音道:“再来一杯。”

        路小佳了然地笑了笑,从善如流,乖乖地端茶送水,一壶水下肚,马芳铃才觉得身体里的闷气散了去。

        路小佳晃晃了空荡荡的水壶,耸耸肩,道:“我发现你真的很爱喝水。”

        “人不吃饭没关系,但一定要喝水。”类似的话好像路小佳说过,马芳铃从记忆里挖掘出了一个小片段,微微一笑。

        大漠干燥炎热的环境里,只要有机会喝水,就一定要喝个够,马芳铃喝饱了水,缓解了梦里的窒息和醒来的干涩,身体舒畅了许多。

        “你的伤怎么样了?”

        路小佳道:“龙七把陷红尘的解药送过来了,毒已经解了。”

        其他的皮外伤和内伤都不严重,好好调理一段时日即可。

        马芳铃欣慰道:“还好……”

        路小佳道:“你的情况可不太好。”

        为了压制玉浮灯、挟持龙七,马芳铃两次催动体内仅余的内力,强行突破寒冰针的禁锢,遭到反噬,导致经脉紊乱气血逆行,体内早就如恶龙翻江倒海,大闹天宫,却不能让龙七等人看出丝毫破绽,忍着痛苦不动声色地将反噬压制住,面上却一直强装游刃有余,直到再也无法对抗,倒在路小佳的怀中。

        马芳铃一探体内,内息果然空荡荡的,原本还能动用的一点少得可怜的真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马芳铃想坐起来,背才抬起一点,拆散一遍还没重装好的骨骼就发出强烈抗议,不得不躺了回去。

        路小佳也试过帮她突破雾潮星的封禁,但只要路小佳的真气一入体,就激活了那些藏在经脉里的寒冰针,寒冰入骨,四肢麻木,不得不作罢。

        路小佳突然说道:“你之前见过盛斐?”

        马芳铃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盛斐应该选你当侦探才对。”

        马芳铃一承认,路小佳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安古阳被杀之日,摆了你一道的人就是她?”

        马芳铃没有回答,她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这本该是间宽敞明亮的屋子,然正值深夜,屋外的新月悄悄躲了起来,四处窗门紧闭,只余四盏油灯还在工作。

        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十分舒适的椅子,一个女人正坐在上头,她的年纪已经不小,灯火在她的脸上顺着纹路勾勒出明暗,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在她的下方,还有一个人低着头恭敬地跪在她的身前,神情肃穆,眼中惴惴不安,因为他刚刚犯了一个错误,本以为会遭受处罚,没想到却被领到这里,直面盛斐。

        只是一个小小的追踪任务,怎么会惊动雷火堂的一把手,玄危垂着头,不敢抬起。

        却听座上的盛斐开口了,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跟丢了?”

        玄危的头垂得更低了:“属下办事不力,请军师责罚!”

        盛斐微微叹气:“你还是太小看马芳铃了。”

        玄危不得不承认,直到彻底失去马芳铃踪迹的那一刻,他心中依然存在一丝着对马芳铃的轻视。

        盛斐道:“你把经过说一说。”

        玄危立刻将那三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盛斐汇报了一遍,甚至连马芳铃教训不知哪家的倒霉弟子时的一招一式都说得一清二楚。

        盛斐轻闭着眼默默听着,待他说完才缓缓问道:“你以为马芳铃为何要将坠子留在右路?”

        玄危答道:“为了迷惑我。”

        盛斐道:“说下去。”

        玄危道:“留下坠子,叫我以为这是个障眼法,其实她是去往左路,当我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又会猜想这是不是故布疑阵,她实际选择的还是右路,转念再一想,她会不会还是选了左路……虚虚实实,举棋不定,只要我有一丁点犹豫,她就有了时间,可以轻松地甩开我。”

        盛斐淡淡道:“马芳铃若没有留下线索,你的面前是相同的两个选择,留下了线索,你的面前仍是两个选择,没有任何不同。”

        “而且你看到坠子的一瞬间,没有任何迟疑地做了选择,所以这个法子并没有迷惑到你。”

        玄危一怔。

        盛斐道:“马芳铃确实是为了迷惑你,但不仅仅是用这个法子,她从一开始就在向你制造假象。”

        玄危问道:“什么假象……”

        盛斐徐徐说道:“她要从你的监视中逃走这个假象。”

        玄危道:“她如果不想逃走,那她是想……”

        盛斐突然向着窗外高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只听“咔哒”的一声轻响,一阵冷风拂面,玄危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一个人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熟悉的衣裳、熟悉的容颜,一双美目笑吟吟地望着他,不正是他跟踪了三天的马芳铃?

        耍了自己一道、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玄危的不忿瞬间涌了上来,不由地喊道:“你……”

        盛斐轻飘飘地抬了抬手,玄危立刻止了声,将一切不服吞了下去,悄无声息地退下。

        马芳铃微笑躬身,彬彬有礼:“盛军师,久仰!”

        盛斐微微抬眼,这一眼云淡风轻,却仿佛有看穿人心的力量,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阁下夤夜来访,有何贵干?”

        马芳铃不解道:“不是盛军师你请我来的吗?”

        盛斐反问道:“我请你?”

        芳铃微微一笑:“听闻盛军师座下有一朱雀,追踪术精妙无比,曾经跟踪小盗方轻蝉七七四十九天未让其发现,最后终于找到她的老巢,追回了被盗的火器,如果盛军师真想派人跟踪我,又怎会选了这么一个技术拙劣的人,故意暴露。”

        盛斐悠然道:“我要找你,不必用这种迂回的方法。”

        马芳铃奇道:“难不成是他私自行动?但盛军师御下极严……”

        盛斐悠然道:“这孩子天资不错,只是缺乏历练近来心浮气躁了些,这次在你这吃了苦头,于他大有裨益。”

        马芳铃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派人跟了我三天,只是为了让我帮你□□手下?”

        盛斐却没有接话,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扬手一指:“阁下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请坐!”

        两边各放了两把椅子,椅子中间置着一张小桌子,她指的那边桌子上,已经放上了三坛好酒,马芳铃早已闻出来,那是上等竹叶青,而盛斐右边的小塌上,也有三坛一模一样的酒。

        深更半夜,如果不是等人,为何要准备招待客人的好酒。

        马芳铃扬了扬眉,居然真的走过去坐下了。

        盛斐提起酒坛拍开封泥,一仰头“咕噜”喝下去大半,马芳铃也不甘示弱,豪迈地灌了一口,摇摇头道:“好酒是好酒,可惜没有下酒菜佐之,饮来无味啊!”

        盛斐微笑道:“请按下桌子侧面的机关。”

        马芳定睛一看,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她伸指轻轻一按,小桌子前方立刻弹出了一个小托盘,上面摆放着四个小碟子,每碟上面都放着精致的凉菜,碟子里洒满了碎冰,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妙的是,托盘底部也铺了一层冰块,四周有凹槽,化了的冰水顺着凹槽流到了桌子内部。

        马芳铃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因为她喝酒的时候,对下酒菜只有一种讲究——凉,字面意思上的凉,这些冰镇过后的食材,完全投马芳铃所好。

        更妙的是,这点嗜好,鲜为人知。

        马芳铃笑道:“盛军师没有请我来,这些东西自然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他日有缘,请盛军师一定要为我介绍这位朋友,交流一下喝酒的心得!”

        说完,她又豪饮了一口,将剩下的半坛一饮而尽。

        盛斐笑道:“如果有这个机会,一定。”

        一坛酒喝完,马芳铃却不着急再开一坛,而是用筷子挟了块碎冰放入口中,碎冰入口即化,一股寒意滑过胸口,她慢慢说道:“盛军师难道不怕我一个不高兴就杀了你的好苗子?”

        盛斐丝毫不担心,道:“阁下从不滥杀无辜。”

        马芳铃轻轻摇头,道:“躲在暗处偷窥跟踪的人可不叫无辜。”

        盛斐微笑,话锋一转:“前段时日,确实有三个人被人杀死了。”

        马芳铃耸耸肩:“这个江湖每天都在死人,有何稀奇。”

        盛斐道:“奇的是他们的死法。”

        马芳铃道:“盛军师纵横江湖数十年,我以为已经没有死法可以让你感到奇怪。”马芳铃已明白这句话才是盛斐今晚真正想要说的话,也不再跟她客套。

        盛斐道:“只因我每一次看见,都觉得他们很可悲。”

        马芳铃道:“可悲?”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的盛斐,居然会觉得死人可悲,马芳铃勾起嘴角,玩味地看着她。

        盛斐低声慢语,甚至可以从声音读到一丝怜悯,缓缓道:“人若死了,身死灯灭,生前一切都一笔勾销,他们却还要被当作杀人工具,掀起杀戮,是不是很可悲?”

        人既然已死,又要怎么去杀人?

        在尸体上下毒、身藏炸药,还是……

        一种可能性在马芳铃脑海中跃出,她抿紧了唇,沉默不语。

        “他们都死于生死经。”

        良久,马芳铃面上的阴霾才散去,笑道:“你怀疑我是凶手?”

        “你若是凶手,今夜就不会来此。”

        “莫非你在缉拿凶手?凶手杀死了雷火堂的人?”

        盛斐摇摇头,说道:“不,死的是雍和盟的人。”

        雍和盟和雷火堂关系匪浅,交情深厚,它们的友谊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如今,又有谁人不知,雷火堂的少堂主顾西砚对雍和盟盟主龙七的刻骨相思一往情深。

        马芳铃道:“想必现在,雍和盟一定怀疑我就是凶手。”

        盛斐道:“应白还年轻,行为处事难免有些激动,只要你肯拿出诚意,与她开诚公布,她也不会为难你。”

        马芳铃拍了怕手,觉得有趣极了:“如果再让盛军师和雷火堂替我周旋一番,说不定我连嫌疑人都不用当,继续在江湖上舒舒服服地过日子,逍遥快活、自由自在。”

        盛斐但笑不语。

        马芳铃叹了一口气,道:“盛军师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人情这种东西,只有被欠的人主动找你讨要,你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非要上门追着去还,也不怪别人漫天要价了。”

        盛斐道:“我已经做好了你要价的准备。”

        马芳铃却道:“你不需要准备。”

        盛斐也觉得有意思,道:“你不准备接受。”

        马芳铃提起一坛新酒,仰头一饮而尽,客气而疏离:“今夜不请自来,多谢盛军师款待,告辞!”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人已经在窗外,“辞”音刚落,就彻底消失在夜中。

        被云隐藏的新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头,一抹淡黄嵌在四方木梁正中,盛斐也端起酒坛,遥敬月夜。

        路小佳长叹一口气,又是佩服又是遗憾:“盛斐手里明明握有你绝对不会拒绝的条件,偏偏藏着掖着不说,今天她出来当和事佬,不仅还了你的人情,还让你当苦力找凶手,最后雍和盟还要欠她一个恩情,这算盘打得实在是响。”

        马芳铃嘴角抽了两下,身为被算计的当事人,心里十分憋屈,偏偏盛斐提出来的条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会拒绝,盛斐也是清楚这一点,才底气十足。

        她长舒一口气,抬手遮住了眼睛。

        “你不问问盛斐和我谈了什么条件?”

        路小佳本也想给自己倒杯水,无奈马芳铃一滴都没留下,只能放下水壶,头也不回道:“问你你肯说?”

        “肯。”

        “我却不想问了。”

        马芳铃被逗乐了,问道:“一个问题都没有?”

        路小佳道:“倒有一个。”

        “什么?”

        路小佳缓缓道:“秦容什么时候来?”

        提起这个,马芳铃也无计可施,叹口气:“也许明天就来,也许后天才来,谁知道呢?”

        路小佳道:“明明是你让她去照顾翠浓的,你竟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马芳铃眼皮一颤,右手放了下来,幽幽道:“你早知道了?”

        路小佳明知故问:“知道什么?哦,你说是翠浓没死这件事?”

        马芳铃道:“你怎么知道的?”

        路小佳道:“翠浓要是死了,你不会留丁灵中一条命的。”

        马芳铃道:“就凭这?说不定我只是觉得杀死一个被吓瘫在地惊恐怕死的人没意思而已。”

        路小佳笑道:“你托秦容在南宫山庄打听我的消息,夏夫人又怎会不知,你莫忘了,我和她的交情可在你们之前。”

        马芳铃道:“哦?”

        路小佳:“秦容离开南宫山庄去找你这件事,夏夫人已经传书给我了,估算一下时间,早就该和你汇合了,却为何一直没有出现,你既不担心也不搜寻。”

        马芳铃笑着接上:“说明我知道她的动向。”

        路小佳点头:“而且你当时还受了伤,莫非是有伤势更重的人需要她去治疗?这样的人,貌似只有翠浓了。”

        “并不难猜,对不对?”

        马芳铃很开心:“你的消息渠道真不少,能得你如此关注,真是荣幸。”

        路小佳垂眸几息,嘴唇动了动,忽又道:“既然翠浓还活着,她为什么不去找傅红雪?”

        马芳铃道:“这里面的缘由很好懂,不是吗?”

        路小佳既已知道那天马芳铃和傅红雪发生了冲突,当然知道那天发生了些什么。

        路小佳双手向后撑在桌子上,轻声叹息道:“她活着的时候甚至愿意为了傅红雪去死。”

        马芳铃道:“就是因为她真的为了傅红雪死过了,所以现在才要离开。”

        路小佳哑然。

        马芳铃又笑了,正声问道:“如果你是翠浓,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活了过来,却看到你付出性命拯救、曾经对你许下海誓山盟天长地久的情人,在你死后的第二天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你会如何?”

        路小佳道:“我会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马芳铃大笑了两声,道:“没错,的的确确就是个笑话。但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当她是个笑话,你可以,我可以,甚至傅红雪都可以,她自己却不能。”

        路小佳感叹道:“所以她决定不做这个笑话。”

        马芳铃面露欣慰的笑,右臂又盖住了眼睛,轻声道:“她这一生不自由的时候太多,好在起码有两件事是她想去做的,一件事为傅红雪死,另一件就是离开他。”

        路小佳缓缓道:“以后还会有更多。”

        路小佳喜欢自由。

        自由,从心,说来容易,真想做到,难如登天,如今这个纷纷扰扰的尘世间又多了一个可以为自己做主的人,岂不是一件幸事。

        马芳铃忽然坐了起来,路小佳狗嘴难得吐出象牙,她也决定对他说点好话:“说实话,有一瞬间,我确实对丁灵中起了杀心。”

        路小佳苦笑,显然没有体会到马芳铃的用心:“莫非你还要丁灵中感谢你不杀之恩?”

        马芳铃摇摇头道:“他应该感谢傅红雪才对。”

        路小佳不解道:“傅红雪做了什么吗?”

        马芳铃摆了摆手,笑嘻嘻道:“不,他要感谢傅红雪没做什么,在知道他并不是傅红雪的兄弟后,傅红雪也什么都没做……”

        路小佳也叹了口气:“这种感谢还是不要有的好……”

        蜡烛又燃尽了一截,屋外日月无光,屋内灯火阑珊,他们谈论着在未知远方一个得到幸福的人,暂时忽略了眼前的困境,暂时。

        路小佳提醒她:“秦容如果来不,你只能乖乖当废人了,你引以为傲的底气可就没了。”

        马芳铃一点都不担心,甚至非常从容:“武功是我的底气,但我的底气可不止这身功夫。”

        路小佳瞄了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马芳铃,像是在猜测刚才那句话的可信度:“你现在人都快没气了,哪来的底气?”

        马芳铃翻了个白眼,向路小佳招招手,待路小佳走近,猛不丁抓住了他的手,路小佳猝不及防,及时撑住了床板,才没被马芳铃拉倒。

        甫一抬眼,视线恰好和马芳铃齐平。

        马芳铃没有丝毫内力,想要靠一只手制住路小佳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她的身上一定有别的魔力,才能压得路小佳无法起身。

        她的左手臂看似无力地搁在路小佳的肩膀上,右手食指弹了弹他的下巴,声音也很虚浮:“我和龙七定下了三月之约。”

        路小佳侧目看了看她的左手,顺着手腕往上,马芳铃的脸色也是苍白的,他回答道:“没错。”

        马芳铃又追问:“此事与你有关吗?”

        路小佳道:“无关。”

        马芳铃问道:“这是不是闲事?”

        她抛出了一块小石头,不大,杀伤力极低,路小佳不疼不痒,但他却长长叹了口气,捉住了马芳铃不安分的手指,淡淡说道:“是闲事,我爱管闲事。”

        “哈哈哈哈!”马芳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整个人笑得又滚回了床上,但是痛楚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一边笑一边唉叫了几声。

        路小佳无奈,又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你的报复心真的很强。”

        “我不仅报复心强,还善于得寸进尺,你莫要忘了,忘了可是要吃亏的。”

        马芳铃笑够了,躺在被她弄乱的被褥上,胸口上下起伏,急促地喘气,还有余力给他一个忠告。

        “为了不让你吃亏,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去哪里?”

        路小佳挑眉,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马芳铃莫非已经有凶手的眉目了?

        “听你的。”

        马芳铃向后一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消息灵通耳目众多的路大侠想必早就把来龙去脉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当然要听你指挥。”

        路小佳斜她一眼,一声不吭站了起来,大步如风向外走去,后边传来马芳铃忍笑的声音。

        “你去哪里啊,路大侠。”

        路小佳头也不回地说道:“喝水。”

        调查还没正式进行,他就已经开始吃亏了,要先喝口水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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