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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天堂鸟(八)


薇拉:“从结论来看……”

        她面色古怪道:“至少他还是生物?”

        这当然很奇怪,如果不看那些血迹,那个面具人和他们先前在大厅所见到的侍者和工作人员相差无二,俨然就是戴了张奇怪面具的人类。可一旦想起他的举止、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速度和力气,就怎么都说不出“正常”二字。

        “既然麻醉药和氯|气都能起效,”祝槐说,“大概是经过某种手段改造的人类吧。”

        薇拉:“……我总觉得那个面具肯定有问题。”

        一经出口,她又有些犹豫。她鲜少使用如此绝对的措辞,在缺乏证据前先入为主更是大忌,然而冥冥之中的直觉已经在看到黑暗里那吊诡的白色时疯狂鸣起警报,逼得她不得不注意起从抵达这座酒店起就被莫顿·柯克比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不同寻常。

        “反正之前的那种感觉和在潘多拉号上的很像吧?”她推测道,“我是不相信突如其来的昏迷和催眠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面具本身就是其中一环呢。”祝槐突然说。

        薇拉:“等一下,你是说——”

        “是啊。”侦探倏地反应过来,“这就是共同点。”

        唯一全程保持清醒的深潜者还跟在她们旁边,虽然还不能完全否决食物是否被下了药,但它在水里泡了相当一段时间,至少可以确信这里的水源是没问题的。

        而它和她们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躲在客房里、没有去参加莫顿组织的酒会和拍卖会,自然也不会去戴那劳什子的假面。

        那个面具人不太像是能沟通的样子,这种失去自我意识的行动模式又有些接近于突然昏倒的状态。更别提在桑德拉最初问莫顿的时候,后者也在将两者相提并论——

        ……

        桑德拉。

        薇拉:“咱们是不是跑得有点远?”

        祝槐:“……”

        她摸摸下巴,“好像是有点。”

        阿斯加德酒店的占地面积不小,房型又多有不同,走廊就在四方形中也带了些曲里拐弯。

        “回去吧,”祝槐说,“希望没出事。”

        纵使他们是一路格外匆忙地被面具人追赶过来的,也在零星的几瞥中看到了周围状况。

        而在返程时,就更有机会去打量了——客房房门基本都大敞着,有的在血泊中横躺了几具尸体,有的尚且空空如也。

        两人心下也有了数,正待在这层的,恐怕真就只有他们几个了。

        但真正令人提高警惕的,还当属那些尸体的死状。

        “刀伤、砍伤、锐器刺伤……”习惯出入凶案现场的薇拉一眼就辨认出伤口的痕迹,“这几个应该是被斧头砍了以后失血过多而死,那边是枪,还有被绳索勒断脖子的……”

        他们也望见了对面走廊里倚靠在墙角的死尸,看血迹是如先前猜想那样,捂着伤口逃到这里才被凶手追来杀死的。

        ——昏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比起这个,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更严峻的问题。

        “不止一个。”祝槐说。

        那个侍应生面具人是用斧头的,身上也没有其他武器。凶器不止一种的另一面就是造就这幅凄惨景象的凶手也远多于一人,意味着游荡在四层的危险因子……

        “最少还有四个……”薇拉皱着眉,她已经开始担心弹药不足了,可能这就是人形自走军火库的自我修养,“还只是这一层。”

        她带着的够撑多久?

        现在最令人担心的就是突然又冒出一个面具人来,也正因如此,在墙后猛地响起一下枪弹上膛的声音时,二人一鱼立刻绷紧了神经。

        两支枪口都瞬间指向了墙边,只待对方露头的那一刻,但祝槐还是留了个心眼。

        “谁?”她问。

        哪怕是同样戴着面具的家伙,只要对方应了声,就证明也是能交流的。

        短暂的沉寂后,站在墙壁后方的那人缓缓转出来,双手举过头顶来示意没有恶意。

        “自己人,”哈维一本正经地说,“别开枪。”

        祝槐:“……”

        薇拉:“……”

        吓人一跳!

        “还以为——”薇拉差点就松了口气,“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她没有直接就此放下手|枪,祝槐也没有,她们两个刚才的推论引出了一个可怕的方向——你甚至不知道分开以后再碰面的同伴是否完全可信,说不定对方就在某个时刻被下了潜意识的暗示。

        不知哈维有没有意识到这点,但他显然对她们谨慎的作风没意见,反而很欣赏地挑了下眉。

        “你们——”他忽然一停,微妙道,“那是什么?麻袋?”

        ……差点忘了。

        祝槐反应过来,同样低头看向了下方。

        深潜者气鼓鼓地叉着腰,分布在脑袋两侧的鱼眼不能直接瞪人,它还特意转过去侧身用那只圆滚滚的眼睛对着这边。

        哈维:“……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它对我有点意见?”

        “它应该是想把你的‘什么’纠正成‘谁’。”薇拉客观地说。

        “行吧——谁。”哈维挠头,终于艰难地认出来是个啥,“但你们为什么带着个……深潜者?”

        祝槐耸了下肩。

        “这就说来话长了。”她眨眨眼,“不过桑德拉也知道。”

        “好了,看来我们都可以放下这种不必要的试探了——”

        哈维回头看了一眼,“所以刚才果然是你们在开枪?”

        祝槐收了枪,瞧着另两人也在他身后走出来。塞缪尔低头拨弄着保险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脸色苍白,她发型有些乱,虽然本人气场还在,但显然也经过了点狼狈的局面。

        “我是听到枪声醒的。”桑德拉说,“出来就碰见了他们两个,然后就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

        “厨师?屠夫?”

        她皱着眉挑选合适的词,又烦躁地一摆手,“算了都一样,那家伙看到我们就跟疯子似的往这边冲。”

        她们这边可没听到枪声。

        “那你们怎么解决的?”祝槐问。

        哈维:“准确来说……”

        “没解决,”他说,“他在楼梯那里游荡,好像当成自己的地盘了,我们往回退了几步以后他自己走了。”

        怪不得。

        “还有这种的?”薇拉忍不住道。

        塞缪尔:“听起来和你们遇上的不太一样。”

        “我们是被它叫醒的。”祝槐顺势拍拍十分得意地蹭过来的鱼脑袋,“出来碰到了另一个提着斧头的家伙,然后经过了一番这样那样的你追我赶——”

        她沉吟了下,斩钉截铁地总结:“结果他就死于实验事故了。”

        哈维:“?????”

        “不是,”他错愕道,“这略过部分有点多吧!”

        祝槐:“不要在意细节。”

        ……不可能不在意吧!

        祝槐不经意似的瞥向薇拉,后者立马会意。

        “这种事怎样都好。”侦探叹气,“我记得你们应该有在紧急情况下联络外界和求援的手段吧,那个还能用吗?”

        一两秒的寂静已经说明了答案。

        “失灵了,”塞缪尔言简意赅道,“这里应该有干扰这些的磁场。”

        完全不出意外。

        祝槐垂眸,不说别的,这个模组哪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就脱出——幕后黑手更不会。

        “看来是只能靠自己了?”她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困扰,“下一步怎么办?”

        她拱手将决策权让给了他俩,哈维倒是不觉有异,“唔……嗯……果然还是想想怎么移动到别的楼层?”

        他咋舌,“结果还是得对上那家伙。”

        塞缪尔:“你不怕坠落也可以考虑电梯。”

        哈维:“所以说啊。”

        且不说正在停电,能不能运行都还是未知数,万一一进去,楼上又有谁把缆绳给搞断——

        哦豁,全玩完。

        “‘那家伙’很难缠?”祝槐好奇地问。

        “干脆去看看吧。”桑德拉说,“不是有句话吗,怎么说的?”

        ——百闻不如一见。

        先前的一番遭遇已经够估算出安全范围,他们远远站在那堵装饰墙后,在手电筒的照明下望向目标地。

        游走在那里的家伙全然不在意这点灯光,为什么哈维会觉得他很难缠——这原因几乎一眼就看得出来。套着厨师围裙的面具男手提菜刀,肌肉虬结得把他的衣服撑得快要爆开了,全靠几颗扣子岌岌可危地维系着。

        厨师身上发生了某种异变,才有了这样明显不符合他自己常态的体格,以至于都更像是个膀大腰圆的屠夫了。而以他同样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上衣和围裙来看,人血是没少沾。

        祝槐端详着周遭的地形,发现对方居然是有点脑子的。

        占据的这片“领地”易守难攻,谁来砍谁,完全对他有利。

        塞缪尔才将视线从那只深潜者身上移开,就感觉到被谁轻轻撞了下。

        他瞥见哈维若无其事地收回胳膊肘,也清楚对方的意思——叫他先放下那点警惕和疑心,对付过眼前的困境再说。

        他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不置一词。但各人行事方式不同,他选择留意也是难免的事。

        潘多拉号闹出了不小的风波,那些接受心理治疗的目击者们中有不太幸运的几个,众口一词地描述了在救生艇下放时惊鸿一瞥的所见。

        褴褛的黄袍衣角、形状奇特的触手、隐约窥见了一角的面具……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没有理解自己看到的是怎样可怖的世界真相。

        而当时在船上留到最后一个的,据说是个黑发蓝眼的年轻女性——这样貌的形容与斯卡蒂·格雷如出一辙。

        确实也有宾客声称看到了长得奇奇怪怪的鱼人,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会出现在这里。

        根据他们的描述,哈斯塔在沉船前就不知所踪了,彼时毕宿五还在地平线之上——最可能的自然是有人将其遣返。

        所以是谁、如何做到这一点就变成了重中之重。

        可能的人选就那么几个,要做的是排除法。塞缪尔注意着屠夫面具人的动向,只有余光在怀疑对象身上稍作停留。

        也许是他多心。

        再着重黑暗之中的细微反应也不会有太大价值,更别提对方只是陷在思绪里,在他正欲收回目光之时。

        塞缪尔的心跳几乎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看到她不经意地抬手,轻轻碰了下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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