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酒馆之谈

无人问津的小麻雀窝横空出世一条龙。

        自古宫廷多淫/乱与阴谋，私生的皇子公主流落于民间的野史和话本子满天飞，真的发生在哪朝哪代，也无非是叫当时百姓茶余饭后酒桌上多了一点津津乐道的话头。

        躁动百谷城又叫本朝全民百姓甚是震惊的并不是这私生秘闻本身，而是这其中的屡屡操作——惊天操作。

        一日，坊间忽然就流传起了百谷城有个小皇子的事，民间还对此有些真假莫辩没多久后那小皇子便被驷马轩车、护送庄重，无比体面地接进了京城。

        再之后几乎同时太子与二皇子都被弹劾，什么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污/腐/败，广设财库……花式罪名可就全了，甚至还有几项罪是谋/逆相关。众多官员求情，皇帝才念在皇嗣甚为稀薄、二位皇子又素来“忠厚”都是被佞臣蛊惑利用才迷失了本心的份上，死刑处置了几个助二位皇子为虐的党羽核心，又严惩了一批相关人员，至于二位皇子则都被剥去官职，发配边疆之地。

        二皇子一直罪恶滔天大家敢怒不敢言、这一处置大家觉得是他罪有应得甚至觉得皇帝护崽处置的轻了，但民间有不少为太子抱不平的，怀疑是老父亲独爱小老幺不惜对大儿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各地传的不知真假却有鼻有眼的还有太子与二皇子两波势力为了找到并诛杀民间小皇子不惜囚/禁/虐/待一城百姓，相比于这个还有百谷城人可以作证，民间传的另一条太子与二皇子这几年间都想方设法要毒/害皇帝就因无法向宫中人核实显得有些空口无凭更像是落井下石了。

        不过秉着到底不会空穴来风，由舆论一直引导着，“智慧”的百姓们倒渐渐不觉得太子有多无辜了。大家只是可怜皇帝，虽然身子向来不好对国家没什么大建树，可到底也没叫百姓水深火热。因为前任君主底子打得好，所以这位多时“查无此人”的君王延续之前，他所奉行的“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欲，而民自朴”倒也叫百姓挑不出大毛病来。

        相比之下，两个逆子失德失孝就是真不对了，不配人伦。

        百姓的舆论和情感站皇帝，自然也跟着倾向了皇帝最后的寄托——在民间吃了十几年苦的小儿子。

        民间所知的只是皇帝曾与异国公主秘恋，为当年善妒皇后所不容，可不会知道虎毒也曾要为了宝藏欲要食子的事。

        “从古至今无不是，下面能听到什么，取决于上面想让你听到什么。”外面瑞雪压枝，室内温暖如春，京城一热烘烘的酒馆二楼，听着一楼酒鬼们醉笑言谈飘上来还是皇帝皇子们那点事，穆寐不屑道。

        “那你在下面想听到什么？我在上面讲给你听。”晏未道，他虽说得一本正经，可是明显所指不同。

        “想听到这回见了我娘，这混账话你敢不敢当她面说与我。”穆寐邪魅笑道。

        当时小叶子要认祖归宗，即便是回亲爹跟前，可也是条凶险未知甚至生死未卜的路，纵然消息放出去后得皇帝派人来接，可穆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赴险。

        最后决定是木老爷子带队，穆寐与晏未同行做护，民间叶子被易了容当作穆家普通人一并跟着赴京。至于穆兴易和木小花还得先留在百谷城，免得情况不明之下，一边送皇子进京，一边家再叫人给端了。

        人说“伴君如伴虎”，老虎不是猫，可是能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那时还未被处置的两只虎崽子亦是无肉不欢。

        穆家同小皇子捆着脱不了干系是一回事，但也总不能一大家子都白白送死。不到不得已，谁还不想活着呢。

        秋去冬来，几月过去。

        民间皇子被封为归玉王爷，虽还未被立为储君，但今上之意再明显不过，毕竟就这么一个无罪儿子留在身边。而且皇帝以府邸建设需要时间为由，直接让归玉王爷住到了太子东宫。说是“暂住”，但迟迟不叫真正的归玉王府开工。

        之前的太子太傅因“带坏了太子”被诛杀了，皇帝特钦点几名大员朝务都停下只管负责教导归玉王爷的学识，主攻便是君王之道、极重仁义礼智信的培养。

        穆寐曾与晏未私下笑谈过“如此看来，小叶子这块璞玉若是成不了传国玉玺都对不起皇帝老儿的孤注一掷。”

        除了良师成群，皇帝对小儿子的赏赐也都是大手笔又频繁，大到土地金银小到吃穿用度总是“赏赏赏”“赐赐赐”，虽然木老爷子心中大概清楚皇帝这是抄了两个大儿子的家拿来小部分献宝小儿子，但他还是会有时恍惚：从前听的那些祭天图财等语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要不是爷孙一直关系深厚，他都怕小叶子会觉得自己这些年有意不叫人家父子相聚。

        凡人如穆寐翻脸胜过翻书也不过是阴晴之变，皇帝就不同了，那脸一变就是叫人地狱天堂之别。

        木老爷子带人跟来，本意是为护小叶子安全，可皇帝如今态度作法明了铁定不会不利于孩子了。如今再看这位皇帝，带病多年不怎么管事的样子，可是一出手就将两个皇子和他们后方的成熟势力制倒，这直要叫人怀疑皇帝之前的病与不管是不是都是装的。以皇帝这般段位，要保护继承人那真是容易得很。

        归玉王爷被保护得好该叫人放心。归玉王爷一面急着精进一面又要“父慈子孝”忙得不可开交。

        小叶子安全又充实，反倒是木老爷子迟迟不能适应眼皮底下看大的娃突然就不需要自己了。穆寐说得没错，他是个连公母都常分不清的人，曾经受过一次伤后他脑子里好像少了这根弦，即便如此，他对两个长得一样的孩子却一直能分得清楚。因为真挚，所以分得清。

        小叶子希望爷爷能久留，木老爷子也以“形势稍稳，再观察看看”为由一直没舍得走。

        同行来的，穆寐与晏未自也不能提回家，与木老爷子多在府中就为逮孙子回家多看一眼不同，小情人可是在京城吃喝玩乐全不耽误。

        酒馆里。

        穆寐又不怀好意地向着晏未道：“年将近你不回家么？人家娶了媳妇才忘了娘，你这娶不着媳妇却一直可着你爹祸害。”

        “其实我也正想同你说此事，等叔叔婶婶来了，同他们打过招呼，我也要回家去了。几年没回家，我想陪我爹正经住些日子，等到时看你们是还在京城还是在百谷城，我再直接去找你，我们再去央求婶婶。”虽然已经知道了穆兴易是师伯，晏未“叔叔婶婶”的称呼也一直没改。

        穆寐闻言，自嘲道：“相爱却不能相守，我们也走到‘孔雀东南飞’的地步了么！”

        一个不悦的声音从楼梯道传来道：“我是恶婆婆么！就算我想当恶婆婆，也得我儿子有本事为人丈夫才行。一个大男人都沦落到要给人当媳妇了，还有脸编排自己老娘恶毒来了！”

        虽然晏未人前人后唯穆寐马首是瞻，在木小花面前更是顾及人母面子感受表现得一副小媳妇样，但木小花全然不被这表象所迷。木小花坚信着，他那傲娇的儿子一定是充当媳妇角色的。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床上给人……木小花就觉得头疼欲裂，头疼浑身疼，肚子尤其疼。

        “大过年的，在外讲究起你亲娘了，信不信我把你塞到肚子里再不生出来。”木小花气鼓鼓地来到桌前。

        “一直不生肚子不撑？”

        “那老娘就当个屁放了。”

        “一个女子，说话不雅。”

        “那就当个优雅的屁放了，可行！”

        趁着娘两个斗嘴的间隙，晏未终于逮到机会问好道：“婶婶好，叔叔好。”

        “好。”穆兴易回应，木小花却听若不闻不予回应。

        “到府上看过了？”晏未看二人还背着包袱觉得不像，还是小心问了一句。

        “走累了，不能先吃一顿么，怕皇家饭菜太金贵吃不消，提前来打打尖不行么！”木小花道。

        “当然，随便打尖。小二。”穆寐说着叫小二过来又叫了一大桌子酒菜。

        穆寐看他爹，穆兴易不负所望解释道：“现今应也没什么事，我与你娘久不来京城，想先在街上溜达溜达。结果听两个姑娘说这里有两个美公子，又书生如玉又细目生花的，我和你娘一想就知道是你们了，便过来看看。”

        “那两个姑娘我知道，是从路上跟过来的，在隔壁桌干犯花痴。我们施了点手段，她们就走了。”穆寐没说手段就是当着人家姑娘们的面喂了晏未一口酒——用嘴。

        这时看来穆兴易应是已经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有木小花杀气腾腾地上来。

        不过穆寐心中还是觉得这二老特别是他娘忒过迂腐。别处不说，就以这京城为例，京城诺大，你说包容也行说藏污纳垢都好，男子间交好根本不是什么多罕见的事，私养和狎小倌多的是。

        穆寐觉得他娘游历过那么多地方应当大有见识大懂包容，更何况他与晏未与那些逢场作戏之好还大不同，他们是真心的。

        穆寐了解他娘早知她会别扭，却没想到她别扭了这么久还没想通，难不成还真要拉着他爹与晏未同归于尽不成！

        好好的喝酒心情一是因为木小花的到来和阻碍失了风情，再有也是刚知道晏未要回家别离将近，穆寐以烦躁就酒与同样心烦意乱的木小花很快便都喝了个醉醺醺。

        就着醉意，穆寐举着酒杯向老娘碎碎抱怨道：“晏未哪里不好了，当年来家时你那么夸他疼他爱他都是虚情假意么！我们八两哥哥哪里都好，倒是娘你一生刁蛮任性，上了年纪还加了迂腐，我爹都没嫌你，你还嫌别人！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人要你儿子你难道不该烧高香，还挑三拣四。我们不能有子嗣又如何，难道穆家也有皇位要传承么？！还是要生个孩子将我们娘两这脾气秉性传下去祸害别人！”

        之前便觉得不妙，穆兴易早就下去将一楼客人的账都结了请大家散场包了此酒楼，但到底下面还有小二掌柜。于这皇城根下说什么“自家皇位传承”还是与百姓公然议论皇家秘闻更不同的，这要叫有心之人捅出去，再安一个归玉王爷家的“客卿”枉言篡位，虽说也不是不可辩，却不知还要给小叶子添多少乱……

        穆家是来保护孩子的，可不是来坑孩子的。

        晏未也深知此理，一直试图按穆寐的嘴，可穆寐借着酒劲有意不让他捂还说得更加嚣张。人家爹娘在此，虽然其中一个醉得意识混乱，但晏未也不好公然以吻封言。

        晏未难弄，穆兴易更是多年宠妻溺子的狂魔，也是拿这对酒疯母子一点办法没有。

        没人能拦住，木小花舌头多大向儿子道：“你爹不是说他那个家远兄弟又正气又儒雅么，他能接受儿子离经叛道一辈子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块么？”

        木小花说着迷离眼神又逼向晏未，正面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好孩子你想想你爹，你的选择不会让你爹痛心么！”

        被木小花当面问及父亲感受，看到穆兴易也在注视自己等这个答案，晏未脑海中又泛起上一辈人那些一言难尽的纠葛，人也一脸的复杂……

        “娘你逼他干什么！”穆寐抢在晏未前向他娘道，“要是人家爹都能同意呢，娘你又怎么说？”他说着还干脆将酒壶递到木小花嘴边。

        木小花接过酒壶倒了一大口，打着酒嗝道：“要是他那么正派的爹都敢同意，那我，我，我，”

        “你怎样？”穆寐追问。

        “那我也敢同意。不然不是显得我迂腐小气没见识了。”木小花冲道。

        “好！”穆寐叫着好突然喊道，“小二。”

        “不能再喝了。”晏未和穆兴易都劝道，不想让他再叫酒。

        小二在楼下随时听贵客传唤，此时急跑上来。

        穆寐道：“去拿纸笔来。”

        小二领命去拿，穆兴易不解：“拿纸笔干什么？”

        木小花笑道：“我儿子喝高兴了，要赋诗，都别拦着。”

        不一会小二拿了纸笔上来，母子白纸黑字契约写下，内容是若晏家远同意，木小花便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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