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为师不易
终于一顿硌牙饭吃完，天色已经不早。
因为群英会各路人等从四处赶来令此地住宿都爆满，云哲与承斯之前也是十分费力才找到可下榻之所，云哲住宿靠挤这还是好的，有些江湖中人都是外宿的。
晏未与穆寐都是群英会当日晨间才到，之前在此并无住处。饭毕时听说贤德山庄群英会已散场，但客栈仍无闲置客房空出。
有云哲门徒弟表示：“再挤一挤，师兄同我们睡。”似也觉得叫穆寐挤不便，同门又解释，“不就只一晚么，明日咱不就走了，挤一下没关系吧。”
虽都是同门，穆寐在师门一直有些特权从小到大，所以大家也习惯了当他是云哲第一少爷。
“爹来我们这吧。我同师父睡一间，我的房间正好空出来给二位爹。”燕与沐强烈建议。
“擅自安排，我同意了么！”骆无悔道。
“那师父你同意么？师父你同意吧。”燕与沐嬉皮笑脸问，像是一个顽童跟长辈撒娇耍赖。
“晏大公子要住那自是可以的，别说一间房，就是我死了，他想埋，我都得诈尸将坑让出来，谁叫人家香呢！”骆无悔损道。
“呸呸呸。师父长命百岁，能活千年。师父才不会死。”燕与沐哄过骆无悔又向穆寐道，“爹，咱们走吧。”
穆寐板着面孔：“我不去，我与他不熟，为何要一起睡，成何体统！”
“那就让爹同师父睡。爹你同我睡。”怕穆寐不乐意，燕与沐十分嘴快又道，“我睡地下，爹睡床上。爹你别忘了我的出身，我在哪都能睡得好。”
骆无悔一旁头疼欲裂：两个徒弟都是自己心中宝贝一样，心尖肉，结果大徒弟不拔剑让人家胳膊砍出血还对人殷勤得不行，怕是砍死他都乐意。小徒弟呢，一口一声“爹”地叫着，明明床能睡下两人，还主动自愿要睡地下……
一直没想承斯派居高临下，但骆无悔也确实不想叫承斯派这样低人一等。
骆无悔复杂地看了一眼大徒弟，心道：“你不再去恭请一下？”
师徒连心，果然晏未走到穆寐面前真诚道：“我同师父睡，你同与沐睡，就一晚而已，你不必怕我。”
穆寐横道：“笑话，谁怕你了。睡一觉而已，叫你们说的什么一样！”
穆寐说着回身向闻风旦行了个简洁礼道：“师父，此处住宿不便，那我就同他们先过去了。明早见。”
穆寐跟着承斯派几人都走远了，闻风旦还在那面上挂着笑。
“师父你笑什么？”贺杏问。
“笑晏公子深谙‘请将不如激将’吧。”明宇道。
“看晏公子那认真劲，师兄不会真的同小不点睡吧！”有同门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不跟儿子睡，难道还非得叫师兄同一个男子睡？”有同门反问。那“睡”字也咬得格外清晰。
清晰又别扭。
也不知是说得别扭还是听得别扭还是都别扭，反正别扭。
“你们啊，功夫真是不行。”闻风旦看着眼前的虾蟹们由笑转叹道。
白日风华场时，云哲两个都败下阵来，闻风旦想找人替穆寐那个名额上，但大家都恨不得把脖子拗断的低头别叫师父点名才混了过去。这时忽听闻风旦翻账，他们也不敢回顶师父“我们什么功夫师父你早该心中有数啊！”
闻风旦叹气，才不会说他此时是在感叹这些傻孩子的推拉功夫也不如那二位炉火纯青。
虽然被激将成功，穆寐跟师徒三人走得还是很不情愿。
走了一段不近的路，到了同来客栈。
路过客栈大厅时，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是乔书与乔画姐弟。
“这个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哪哪儿都有他！”燕与沐气嘟嘟道。只是碍于晏未，他也不好太发作。仍像从前见到乔画一样，不给好脸就是。
“骆前辈好，晚辈乔书，晚辈乔画问骆前辈安。”乔书与乔画行礼道。
“哦。”骆无悔很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这五年，骆无悔听燕与沐每次“探亲”归来讲晏未时都带到“乔画”这个名字，不过燕与沐的用词从来都是“假惺惺”“不是好人”之类非善言，提起这个名字时人都愤愤厌恶。
骆无悔最初觉得晏未有分寸，交人也当心里有数，能叫人跟他常住必是那人还不错，或说没什么大缺点，但燕与沐坚持强调“那个人一直缠着我爹，死皮赖脸，我爹碍于情面不好撵他。”骆无悔也知道以晏未为人必是说不出这样诋毁朋友的话，还应是燕与沐不喜乔画，掺杂了自己的情绪在里头。
之前骆无悔担心徒弟还背着燕与沐单去看过晏未两次都没遇见乔画，他为师者自尊自重自也不会去问“乔画怎么不在？你们怎么回事？”
骆无悔在群英会上第一次见乔画，觉得这个年轻人在后生中武功虽和他的大徒弟没法比却也算上乘，且应在小徒弟之上，看得出基本功还是扎实的。
认可武功，但骆无悔对乔画初见还是没什么好印象。
人说“三人成虎”，燕与沐只有一人，架不住一人说了五年，孩子对乔画讨厌到什么地步？每次“探亲”回来都能将乔画的不好说上十天半月不止，这还须说是骆无悔干预了的，叫他专注自身，少说别人不是。
燕与沐对乔画的五年厌恶还是深切影响了骆无悔。
骆无悔对乔画真人本就有先入为主的不喜，加上今日穆寐已经一顿神作晏未在先搞得骆无悔甚是无语。乔画这时又楚楚可怜像被欺负了一样，对晏未说话也是半羞半掩，欲言又止的。
骆无悔看得不悦：晏未这是都交了些什么人呐！
但人本能的护犊子护短又叫骆无悔觉得自己两个徒弟都没问题，那一定是这个乔画有问题。
所以无论乔画如何明显努力讨好这位前辈，骆无悔只以“累了，要去休息”为由先走了。
穆寐也要回房，却被晏未拉住。
燕与沐跟着一旁盯着，怕有人出什么幺蛾子，破坏他这难得的一家团圆。
“阿未，你手臂怎么样了？”乔画心疼地问晏未那虽然早已包好，但衣上血迹还没清理的胳膊。
“无防。穆寐不过是玩笑一砍，他自有分寸，一点皮外伤而已。”晏未一本正经道。
“就算我有分寸，剑也没分寸，不然包扎时你怎么那样惨叫。”走不得的穆寐有意拆台。
晏未十分宠溺地笑了一下，随后转向姐弟二人严肃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师门都在么？”
“师父比武夺得魁首，祁庄主做东，江湖上许多朋友将师父留下提前庆祝他将接任下任盟主。小画说不放心你，又不知你去处，要来骆大侠下榻客栈迎一迎你。他来我也就来了，果然给我们堵到了。”乔书道。
燕与沐撇嘴“哼”了一声碎碎念道：“我二位爹好着呢，哪里轮得到外人不放心。”
“小兄弟，你——算了，”乔书本向着燕与沐说话又转向晏未与穆寐道，“这一宴师父怕会被捧太高喝很多，我们还得尽早快赶回去。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们不打了便是前嫌释了么？虽不知你们有什么前嫌，但看你们今日打斗我也是十分揪心。你伤没事就更好了。”
乔书又转向乔画道：“人你看到了，我们也得走了。”
乔画站在那一动不动，眼中闪有泪光，“一把年纪”委屈成这样，一下搞得燕与沐都不好再说风凉话了。
乔书道：“怎么，你能看一时，还能看一世不成！等师父任了盟主，我也要回去相夫教子了。门派也好，别的也好，要你撑起来的地方多了。儿女情长是你能贪恋的么！人这一生，有所得便必要有所舍，你才知道么！”
转向穆寐，乔书又道：“穆公子，白天我就想同你说了。你别看阿未一直温文尔雅对谁都斌彬彬有礼的，但他对所有人都有种如宾如客之隔，哪怕是从前对晏叔叔。当然对我们姐弟也不例外。我曾想他是不是将所有的真实与亲密都留给了未婚妻。后来我知道，你虽不是他的未婚妻，但他把他好多面都给了你：玩笑，亲昵，信任，或许还有更多别的。这几年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一直没能问，或许问了也是白问，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但无论你们是什么关系，都是亲密非常的，是哪怕不在一处，在阿未心中你的地位也不能被旁人取代的。以后阿未就交给你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托付，但这么多年朋友，我总还是有资格祝福吧。祝你们以后都能顺遂圆满平安。”
不等那二人说话，乔书碰了一下乔画，道：“虽不是诀别，但你该知道也算从此再难同路。你还有什么话要对阿未说的么，说清楚别留遗憾。就算断不干净也得轻装上阵，未来有你负重前行的。”
迟疑了一下，乔画果然上前道：“阿未，你若真不想与我一起显赫世俗的话，只要你开口，我可以什么劳什都不要的。”
晏未开口道：“你从小勤学文武艺，货于世间没什么不好。祝君前程锦绣，势运昌隆。”
乔画怔怔着，似还有万语千言难说一字，晏未则道：“人生来日方长，大家总有机会再见叙话。今日我与穆寐久别重逢好多话要说，就先不奉陪了。你们有事自去忙，请代我恭喜尊师。”
晏未说着拉了穆寐就走。
“爹，客房不在那边，在这边。”燕与沐带路道。
穆寐一面不情愿地由人拉着，一面声音不小道：“你拉我做什么，我可没话和你说。”
“我有。”晏未也不小声回复。
“我不听，我要同与沐去睡了。”穆寐道。
“我送你回房，与沐你房间怎么还没到？”晏未问。
“到了到了。”燕与沐说着来到一间房门口，三人进了去。
“送到了，你走罢。”穆寐一屁/股坐在床头下逐客令。
“好，与沐你来插门。”晏未说着，燕与沐应着，父子走到房门口。
人出去，门内/插。
晏未走回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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