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茧自缚
穆寐一手拍打着晏未的脸，一面拿另一只手在晏未眼前晃道：“喂，八两哥哥，这是几？”
“二。”晏未道。
“这呢？”
“三。”
“行，清醒。八两哥哥，其实小弟这次带你出来玩，一是想尽地主之谊，二也是有件小事求你。”细长目又弯成了细长月牙，泛着狡黠的光。
“你说，但凡我能做到，必全力……”
“必全力为之。”穆寐听对方说话断续难受，干脆替他说完。
“但我现觉得困，要不我们有事改日再说……”晏未说着声音沉了下去，脑袋也往下耷拉。
“别啊，择日不如撞日。”穆寐说着急上手支撑起晏未的头，急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是同曾师叔祖学了冲解穴位之法么，但还有许多不解不熟之处。他老人家拍屁股走了，扔下我个半吊子很难受。”
“那你要我干什么？”晏未是真的十分渴睡。
“你给我点了，一会我若是冲不开，你再给我解了。”穆寐道。但他说完又十分不安地看着那个若离了他托着说不定随时会扎下去的脑袋问，“你现在这样到底行不行，能点穴么？”
“不知道。”晏未老实答道。
“不管了，你先点来试试，一会关城门前我们还得回家呢。”穆寐说着带人一只手朝自己穴位而去。
“点吧。”穆寐说完只觉身上受了一股力，随着整个人扑倒下去。
原来二人原本身高体型都相差很小，但晏未喝多便沉了，穆寐猴急地往起拉人还不等人站直时便指引晏未点了自己，晏未没站稳往后仰时又本能地扯了穆寐一把。僵直的穆寐一倒整个将晏未扑倒，而那晏未在倒地后直接醉晕了过去。
穆寐趴在人身上，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膛起伏。
十分尴尬的姿势，好在晏未睡了，只要自己冲开穴位起身便可以当作一切没发生过。穆寐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浑身运力，用着曾师叔祖教的本事，想叫力量都集于穴位处。
然而，之前曾师叔祖在场指导时，他被点穴后十次能冲开三四次，今日却不知为何怎么用劲也冲不开：是与晏未门派不同所以解不开么？可之前晏未确是解开了自己点的穴。那便是自己还学艺不精了？
穆寐虽然面上姿势纹丝未动，但整个人折腾半天却是体力大耗损还出了一身虚汗。他实在挣扎不动，只得喊晏未。可惜他喉咙都快喊破了，两人也离的那么近，晏未就是不醒。
“你小子故意的对不对！你再不醒，老子有你好看。老子可去你家下聘了！”穆寐都这样说了，晏未也还是不醒。
“这个酒上头，早知道让他少喝点了。这人也是，黄汤灌不了还灌那么多。喂，死晏未，起来救人啊！”
穆寐又急又气，干脆扯开嗓子喊起了：“救人啊，救人啊！”其实他也并不是为了喊来人，只不过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随便喊喊，外一能喊醒晏未呢。
哪知道，真有人过了来。
彼时天已擦黑，有人提着灯笼过来，看样子是一对“人约黄昏后”的小恋侣。男子在前，女子在后往这边过来。
灯笼照到地上两人身上，看不清上面趴着的人脸，但也知道是两个男子。女子“啊——”了一声，男子转身将女子护在怀中，背着身向穆寐道：“你为什么要求救？你们怎么了？”
“你会武功么？”穆寐问。
“不会。”那男子答道。
“不会你过来干什么，看热闹惹人糟心么，滚蛋！”穆寐暴躁道。
“你这人我们好心过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却狗咬吕洞宾。我们这就滚了，你们就在这接着趴着吧。”那男子提到“趴着”时，用了一个很明显讽刺的口气。
穆寐哪里能忍，道：“我们怎么了，我们是指腹为婚又洞房过的夫夫。倒是你们，私背着家里跑出来幽会的吧，论伤风败俗也是你们。”
那男子怒了想过来打人，被女子以“快走，该关城门了”为由硬给拉走。
直到那两人走远了，穆寐这口怨气还没散去：“晏未，你这混蛋，你再不醒就不用醒了。等我明早解穴，先杀了你。”
晏未那边一动不动，仍是此前的安详睡貌。
也不知过了多久，晏未只觉有冰凉的东西滴脸，他头痛着醒来，眼前很黑，月色也极暗，但他也知道——下雨了。
他想坐起来却不能够，因为身上被很沉的东西压着，凭那一身桂花香气也知是谁。晏未想将人移到旁边放好，但他浑身酸软也用不上什么力，没办法推人不动，他憋了口气强行翻了个身，将那人压到身下，正想起来身下传来一声怒吼：“晏未王八蛋，你要对小爷干什么？”
晏未叹了口气心道：“这人多时能不这样暴躁。”
晏未起身道：“什么时候了？”
“别管那些没用的，你先把我穴位解开。”穆寐命令。
晏未刚想伸手解穴，一念想到自己此时情况，要是解开了，外一被这小子占了上风如何是好。
晏未一揉脑子道：“你给我喝的酒是不是下/毒了，我怎么头这样疼，也没有力气。”
“你当自己是谁，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穆寐气道。
“那谁知道，你我初见时，我也是喝了你一杯茶就不省人事了。我们之前的账不是清了么，你怎能还如此待我。”晏未说着做出更加头疼无力的姿势，连声音也疲惫得很。
“上回是上回，但这回真不是，应是这酒劲够大，你又牛饮许多。那就等一等吧，等一会你恢复些再给我解穴。”穆寐也无奈道。
是啊，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呢。
“这是我们到的郊外吧，我记得我们一处喝酒来着，怎么你就被点了穴呢？”晏未不懂就问。
“你点的。”穆寐道。
“啊？”晏未一字尽显惊讶。
穆寐又道：“你说想看看我解穴练得怎么样了，就把我给点了。结果你自己睡得死猪一样也不帮我解开。”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晏未道，“那你是还没学会么？”
“我是学会了的。但总要熟能生巧，你难道乍学什么就能很熟练不失手么？”
晏未听到穆寐有些炸毛，赶紧接话安慰道：“你已经很好了，你比我当年初学时好太多。
我当年十天半个月都成不了一次，哪像你只是偶尔失手一下。
穆寐听说果然心中舒坦不少。
“我虽还无力帮你解穴，但你自己或可以再试试，你试试这样呼吸，用力……”
在晏未的指导下，穆寐费了半天力只道：“不行，还是算了吧。”
方才是小雨将晏未滴醒，这时已大了起来。城门早关了，问穆寐说最近的可避雨处也有两里地。
“我背你过去吧。”晏未道。
“你作孽点的穴，你自然是要负责的。”穆寐理直气壮道。但他也实有些担心，“你不是没恢复，能走么？”
不能走的话再将自己给摔了怎么办，穆寐能不担心么。
“内力用不上，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背你走一段还是可以的。”晏未说着过去背穆寐，穆寐这时僵直在地，晏未试了几下觉得背起不便，干脆将人横抱在怀里，拔足摸黑按着穆寐指示的方向走去。
雨有些要呈瓢泼之险，晏未却只能走一会歇一会，穆寐在他怀里道：“真对不住，我笨，我学艺不精，害你累成这样。”
晏未道：“没关系，我点的你却自己睡着了，又不能给你解穴，是我错在先，错更大。你下次再想练习时，直接同我说就行，我定当奉陪，但别挑我醉的时候，免得我误事。”
“要不是想你清醒时我不好意思开口，我也不会费劲心思让你喝酒、喝醉，还因机关算尽把自己坑了。”穆寐这样想着，口中却甜甜道，“那可是要多谢八两哥哥了。”
“那个……”晏未涨红了脸道，“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八两哥哥。”
“为什么？”穆寐问。但他不等对方回答自笑起来，“难道半斤妹妹叫得，半斤弟弟却叫不得，你可真是重色轻友啊！”
晏未被说得面如火烧，只得退步道：“没关系，称谓而已，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反正就是天天叫，时时叫，又能还叫上几天几时呢。二人很快就将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了
呀。
半斤妹妹也好，半斤弟弟也好，此后他晏未也是不会再许任何旁的人叫一声“八两哥哥”的。此人之后，就叫这一昵称随这份“亲事”埋葬于风中吧。
穆寐说是二里，实际可远不只二里，不知在郊外无人烟处冒雨走了多远，晏未抱着穆寐总算到了那间目标破庙。
外面看里面有光亮，穆寐对此心下奇怪又抱怨“这地方也能有人？”他口中只道：“看来我们得同别人挤一挤了。”
这一路，晏未抱着他，一手还在尽力地挡着他的头叫他少受些雨淋。想到自己一堂堂男儿，还是第一次被家人长辈以外的人如此细致爱护，再想想对方身份，穆寐不觉好笑出声来。晏未还以为他是因为终于到了避雨处才笑，便没在意。
晏未抱着穆寐，以脚轻轻踢开了破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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