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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婚事作废


  三月初四,原定大婚之日的后一日,谢湛自一场漫长混沌的梦境中醒来,睁眼看了周遭环境后,有些茫然地撑肘坐起了身。
  背着他整理药品的老军医听闻身后有动静,激动转身,当即“哎哟”一声,“家主啊,您可算醒了!您这浑身是伤,若非天气寒冷,肉都要烂了的,那样可就不得了。容奴再给您诊次脉罢!”
  此军医在谢家部曲行医多年,深得他父亲谢渊信任,此回派来随军专程诊治他,也是他父亲为了安抚母亲的忧心而特意委派。此人经验丰富,一身医术精湛,唯一的麻烦便是,是个极爱碎碎念的啰嗦性子。
  谢湛瞧他一眼,未置一言,任由军医自顾自地拉起他的手腕诊脉。
  空气静了片刻后,他宽阔的大帐内响起了老军医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您若是再不醒,咱们少夫人不得担忧成什么样了。她日夜不歇地照看您,盯着您眼都不眨一下,奴早说了您这是太疲累而已,睡几日醒来便好,可她就是不信,质疑我哪有人睡三天三夜还不醒的。还说你浑身上下都是伤,这回昏迷不醒怕不是伤口有异,让奴莫要敷衍人。哎,奴就是生个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过她,分明上次治疗扶公时她对奴很是信任的啊……”
  谢湛睫毛一颤,脊背一哆嗦,猛地掀眸,盯视嘴唇开开阖阖的军医,声音刻意压着不可置信的情绪,打断他问:“你是说,‘少夫人’照看我?”
  “可不是么,听元侍卫说,他们可是日夜兼程地赶了半个月路……”
  谢湛的眼睛越睁越大,因连日厮杀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渐渐清明,他倒地之前的记忆终于逐步回来——
  他问完石清可能看到扶萱后,便似乎见着扶萱朝她逐步走近。
  雾雪茫茫,冷气浑浊,天地间风雪交加,女郎一身雪白狐球笼着红衣,一步一步朝他走,分明风饕雪虐,他却似乎看到了满庭芳华,百花齐放。
  女郎娇软的嗓子尤带着沙哑,一边走一边颤声质问:“谢长珩,你这是忘了大婚日子是罢?是忘了你在建康城还有未婚妻了罢?如今我在你跟前,你还准备视而不见,你有没有良心,你个混——啊!谢长珩!谢湛!”
  谢湛呼吸急促。
  扶萱。
  当真是扶萱!
  是她当真来了营地,并非是他的梦境!并非是他的幻觉!
  谢湛清冷的墨眸渐次被悦意点亮,整个人如冻僵的躯体得到暖流而复苏,浑身血液跃动,充满活力。他刷地掀开身上被褥,不管不顾地下了地。
  扶萱端着熬好的药,掀开大帐毡帘而进,冷不丁瞧见的,便是站在塌边的赤身裸/体的谢湛,她发出一声惊喊:“啊——谢湛!你趟回去!”
  见她侧身红着脸低头,不往自个身上落视线,谢湛这才后知后觉地垂眸打量自己:当下他一身脏污的盔甲与衣裤已褪,身无片缕,只胳膊、腰腹、大腿上均缠着好些纱布。
  被当下一幕惊怔住的老军医瞪大双眼,眼中倒映着自家家主有些仓皇的面容。他暗想,谁也不会料到,这人醒来就要下地往外冲啊。
  谢湛却是在人怔忪之际,不慌不忙地坐下,慢条斯理地将被衾拉过,堆在腿上及腰腹,而后淡声:“你退下罢。”
  军医稍微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这是在朝自己说话。他略失态地“哦”了声,站起身左右瞧瞧自己没收拾完的膏药、纱布等物,皱眉犹豫,这一走可不能带全这些了啊。
  谢湛不由目露不耐。
  果真是啰嗦。
  军医慌张地收拾,身侧传来女郎的说话声:“梁大夫,这些药物且先留下罢,稍后我给六郎换药还得用上。方才听闻又带回一批伤重的军士,等着人前去救治。”
  女郎识趣地递来很好的一个台阶,老军医顺势而下,快速朝谢湛行了礼,便急退了出去。
  扶萱放下手中药盏,并肩坐在谢湛身侧,朝他展颜一笑。
  帐中静谧,二人相对而视,佳人美色如玉,艳丽可倾城,笑容治愈愁绪,谢湛满腔情怀溢满,心潮波澜,安静地侧脸看着扶萱。
  他目光凝她眼,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微有失神,用手去触摸她,反复验证当真是她在自己眼前。
  他清晰明了,连月来自己多次身处险境之间,越是命悬一线,越是难以抑制对见到扶萱一面的渴望。哪怕她的模样是幻觉,他也总是食髓知味地一次又一次去调动脑中记忆,让她出现。他知那时不是真的她,可那样的幻觉能激励他不要倒下,不要放弃,他还有人等着自己去迎娶。
  他想见她,就好似已盼了一轮天荒地老。
  扶萱看他架势,看他目中灼灼,情意丝丝缕缕,心里不想打扰当下情深氛围,但看他额头上包扎着白白纱布,遮挡着半只眼睛,又忍不住心间笑意。
  她拉下谢湛放在她脸颊上的手,目有调皮狡黠色浮起,声音娇软带戏谑:“谢长珩,你是不知你当下有多么没有形象罢?可要我给你寻个铜镜照照?你怎么刚好伤那处,再偏一寸,你的眼可就要瞎了。”
  谢湛摸了摸自己眼上的纱布,他心头狼狈,面上又习惯性地不动声色。
  他若无其事地,再度伸手握住扶萱脖颈,鼻尖一寸一寸地靠近扶萱的脸,与她抵额,灼烫呼吸去攻击她的脸,再一只手去揽她腰肢。
  扶萱最受不得听他呼吸时轻时重,感受他手掌上下摩挲的手段,然他对她欲擒故纵,唇在她唇上轻轻碰一下,又碰一下,往复数次,二人挨挨靠靠,他仍不入口侵舌,一切动作皆极为慢条斯理,让她心绪起伏,脑子跌宕于情潮中,她想去吻他,他又往后缩一寸,拉开两人距离。
  他调动起她的情绪,却偏偏不给,只耐心地、坏心眼地戏弄她。
  扶萱又羞又恼,闭眼等待半晌毫无所获后,待他再度来碰她的唇,她便倏地张了牙,一把咬住对方的唇,轻轻地将其拉长,鼻腔中溢出轻笑声,愉悦眼眸弯起。
  而后便听到谢湛带着克制、忍耐、露出情/欲的一声:“嗯——”
  这声似埋怨更似喟叹,她太熟悉,似被羽毛扫过心间,扶萱脸涨红,心腔酥麻,大脑混乱。她就在这般意乱情迷的混沌状态里,被郎君推着、压着往后倒,眼中只剩帐顶,耳边只剩呼吸。
  谢湛爱极了这个女郎当下被他折腾出来的迷离状态,爱极她配合他失去理智。他唇从她的艳唇,至她白腻的脖颈,再往下去……
  他乐此不疲,于向往之地流连,从若即若离到亲密无间。
  灼烫的汗滴滴在冰雪之间,扶萱吃痛,似火烧到一瞬,迷离地睁开眼,她能看见郎君纱布周遭布上细汗,能见他墨发边际通红的两只耳尖,高挺鼻尖下,俊脸徜徉于那,带着虔诚、讨好、享受,甚至征服的意思。
  “嗯……”这回换扶萱开口了,她手捶了捶他的肩,“六郎……”
  谢湛由鼻尖溢出轻笑,“这就够了?”
  扶萱再吃一痛,美眸沁湿,却因他那一咬脑中清明了几分,“哪有你这样的,一句话不说就……你退开,该吃药了!康王殿下还说待你醒了,要来与你商议后续战事,你莫要因我在这就胡闹。”
  被她连连提醒,谢湛强忍心念,这才起身,见她脸畔红润,眼眸水润,他兀自深深呼吸,按压住澎湃心绪,替她拢好凌乱衣衫。
  “就跟妖孽似的,从天而降,来勾我魂魄。”
  谢湛笑怒一句,忍不住又再度倾身去吮她的唇,将她亲了又亲,半晌后,在她心防最弱时,才戏谑着说:“萱萱看长珩哥哥第一眼,可是当长珩哥哥瞎了眼了,这才眼露嫌弃的?”
  扶萱:“……”
  三日了,他竟还记得当时情景。
  她急忙坐起身,话语讨好地朝他道:“我是担心你嘛。先是以为你死了,见到后又见纱布遮眼,当时想着,该是多痛啊。”
  谢湛佯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扶萱乖巧望他。
  谢湛抬眉,“急急让军医看的第一处,可是我的眼睛?你可是想着,若是我瞎了,嫁这样的郎君总归会心有几分厌恶罢。”
  扶萱:“……”分明昏迷不醒,怎会知道这些事?
  谢湛捂脸下眼,“原来外表对扶女郎而言如此重要,当初还说看中的不是我的模样与才情,是我与众不同,瞎了眼,就不是与众不同了?你哪句真哪句假?”
  扶萱:“……”
  谢湛侧目看脸色变幻的她,“方才也是因此,才对我百依百顺。”
  被人当面戳破心思,羞恼且窘迫,扶萱刷一下站起身,哼一声,“谢长珩,婚期已过,你怎还想娶我呢?我们的婚事不作数了!从现在起,你我再不是未婚夫妻。”
  谢湛微怔,望她半天,他面上戏谑之色渐渐敛起,沉默。
  看她眼中恼怒,又带几分失望,他判断着她话中真假,好一会儿后,才伸手牵她的手,有些讨好意味地:“萱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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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事不会废,不多久就会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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