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结连理（十七）
一夜无梦，陈境尧已然得知林以舒没死，几天没合眼的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再次醒来，他的眼前出现两颗人头。
“长得倒是好看，你说，他这衣服多少钱？名牌吗？”
那妇女贪婪地眼神藏不住地在陈境尧身上打量。
陈境尧嫌恶皱眉，那二人看见后讪讪一笑，退开来。
他发觉了自己的处境，明白是江南鸿的安排。
这暗无天日的房间，只有一盏小台灯供人使用。
房间里堆满杂物，充斥着灰尘的气味。
而唯一的门，看起来被锁的很死，只有一个窗口可以打开，看来是用来送饭的。
两个人把想出去的殷切写在脸上。
陈境尧演起戏来也算一把好手，小白花的戏说来就来：“是你们？我为什么在这里？”
语气之无辜，眼神之恳切，不拿奥斯卡都浪费。
妇人眼巴巴看着陈境尧，一张老脸凑近他：“你认识我们？”
不知她多久没刷牙，陈境尧被这妇人熏得快掉眼泪。
他私下给江南鸿记了一笔，这太难受了。
陈境尧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二人：“两位是新郎的父母吧，怎么会在这里？姜家怎么可以这么对亲家？”
那妇人眼斜鼻子歪：“什么亲家？我们可不认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白眼狼，呸！”
妇人情绪激动，那男人也气得不轻，陈境尧觉得这件事和林以舒脱不开关系。
“哦？”陈境尧摆上那副无辜的模样，“怎么听您的语气，这林先生惹您生气了？”
妇人口快：“什么他妈林先生，我儿子哪像……”
“咳咳！”一直不说话的男人咳嗽两声，“儿子，你的宝贝儿子已经和姜小姐成婚了。”
妇人看看男人，止住了话头。
陈境尧可不会让到手的线索飞走：“您别生气，他可能也是受了姜家的威胁，不得已才没救你们出去的。”
妇人破口大骂：“什么东西？分明就是他要求……”
“这位小兄弟，”男人打断妇人的话，直勾勾盯着陈境尧，“你怎么会被关起来？”
陈境尧脸色怆然：“实不相瞒，我与林先生算得上前后辈的关系，姜小姐，是我的爱人……”
陈境尧把白川讲的那些添油加醋又胡编乱造一通，唬住了这对夫妻。
妇人五官扭曲，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姜小姐有爱人还要找别人冥婚，要自己受这些苦，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责骂陈境尧。
“一个大男人让别人替你娶媳妇，害了我们家，这个狗娘养的姜家……”
“￥”
“￥&……￥”
一大串屏蔽词从妇人嘴里喷出来，陈境尧早就躲得远远的，不去受那个苦，只是从妇人的咒骂中获取信息。
原来在结婚头一天晚上，也就是林以舒从农舍失踪的那天晚上，林以舒和姜海流谈了条件，她可以安心拜堂，条件是要让亲生父母来见证。
姜海流自然答应，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林以舒在他连夜绑来父母之后，当着父母的面提出来，必须要在姜家待够五天，强迫他们留下。
他们自然不愿意，闹了一通，被姜海流五花大绑着扔到这里。
除了拜堂，他们二人就没有出去过。
陈境尧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石子，摩挲着思考这件事情饿始末。
林以舒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管怎样，她的目的一定是对这对夫妻做些什么，可是现在她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境尧自然不会在这里多留，他走到台灯前面，用石子击碎唯一的灯源。
“啊！”那两个人尖叫一声，争先恐后骂起来。
“妈的，你干什么？”
“￥&，灯呢？”
陈境尧不理会二人的脏言脏语，既然要在这里待够五天，那就好好在这黑暗中反省吧。
他从身后击晕二人，从杂物中找到铁丝撬开门出去了。
外面天还黑着，大概是黎明前夕。
走了两步，想想不妥，又回来用铁丝绕了几圈。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林以舒在这个世界还活着，只是现在在哪里，他不确定，只能试着去找找。
第一个地方，肯定是那合葬二人的墓。
他曾在这里感受到一股力量，不能确定是不是林以舒，但总要去看看。
外面经过一场大雨，泥土混着花草芬芳，传递出来的是一种沉闷的气息。
陈境尧再次来到这里，墓前十分干净，也有一些祭品，还很新鲜。
看来姜晚有不少人挂念着。
反观“林以恺”的墓，只有寥寥几片新生草芽。
陈境尧这次反而没有再感受到那股神秘的力量了。
第二个地方，回姜家找找线索。
现在也才刚刚天亮，姜家还很安静，他打算从画室进去，进入姜家。
只是画室的门怎么都打不开，想来大概是从里面上了锁。
还好他刚才那段铁丝还留着，轻松撬开了门。
只是画室里面空空荡荡，而那个洞口也被画板胡乱封住了。
在画板上夹着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农舍。
陈境尧想了想，现在已经清晨，姜家的人陆续醒来，这时进去怕是躲不开人。
想了想，他回到农舍，打算给让他们一起寻找林以舒的下落。
农舍里，邱萌萌嫌弃的用手指捏着茶杯，嘴里嘟囔着：“还是在姜家好，虽然挤，但是东西好，环境也好，哪像这里……”
“萌萌，”高云用伞当作支撑休憩，“少说两句。”
邱萌萌不但没有住嘴，反而变本加厉：“我说的就是实话嘛，本来跟着陈大哥可以住在姜家，欧珀哥哥非要我们回来，现在觉也睡不好，烦死了。”
欧珀倒也没有和她生气，微笑着：“妹妹，你想回去可以自己回去的，我们不会拦着，只是陈先生现在被抓起来，生死未卜，你回去了，正好打探一下消息。”
邱萌萌恼羞成怒，急红了脸：“你什么意思嘛，我们难道不救陈大哥了吗？”
欧珀淡淡笑着，躺在杂草铺成的简易小床上合眼休息。
邱萌萌不依不饶：“大家是合作，怎么能放下陈大哥一个人不管呢？”
纳克看不下去，蹙着眉毛对邱萌萌说：“萌萌，他们好几天没合眼了，你在姜家睡的香甜，可是我们日夜担心，昨晚他俩守了一夜，今天换我们俩守着了，你就安静一会儿，让他们休息会儿，好吗？”
邱萌萌闻言，眼里泛着泪花，好像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
陈境尧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邱萌萌看见陈境尧走进来，好像看见了救世主一般，想也不想冲上去。
陈境尧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不讨厌这个女孩，但是这个女孩藏着秘密，让他不得不防。
一个转身，他躲过了邱萌萌的飞扑，走到纳克身边。
纳克见到陈境尧，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
陈境尧轻笑，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又有些好笑。
邱萌萌扑在门上，灰溜溜坐回去，眼睛滴溜溜看着陈境尧一闪不闪。
“陈先生，你昨晚去哪里了？”纳克有些担心，陈境尧也是，连个消息都不放出来。
陈境尧好脾气的解释：“被关起来了，见到了林以舒的父母。”
纳克闻言脸上挂着一些尴尬，讪讪道：“你逃出来的？”
“陈大哥，你没事吧？”邱萌萌关切地询问。
陈境尧压根不理她，这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接近他，但肯定是个麻烦。
“纳克，我需要你帮我，”陈境尧对着纳克，眼神恳切，“我现在确定林以舒还活着，但是现在我需要找到她，姜家人太多，我想你帮我混进去，找一找林以舒。”
纳克点点头，随即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可以直说。”陈境尧倒是不想避讳什么。
纳克挠挠头，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林小姐怎么死的？而且死了大家也都觉得是很平常的一件事，都没有报警，为什么？现在怎么又活了？”
陈境尧愣住，的确，这种事也不是所有人都了解。
“其实所谓冥婚，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两对死者，合了八字就葬在一起，算是完婚，还有一种，就是林以舒遇到的这种，活人和死人的结合，当然，这种更为辛秘，因为这涉及到的是一个秘术，就是完婚不久，活人就会被吸收完所有阳气，很快就会死掉。
当然这是一种传说，更多的是会让活人给死人陪葬。想来，姜家的人认为是秘术起了效，而马赫德一行人，才不关心林以舒是死是活。”
陈境尧娓娓道来，邱萌萌听的浑身发毛，就连纳克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陈境尧继续道：“至于她活着，我在姜晚的墓前，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我怀疑就是林以舒，只是我刚去过那里，那种感觉消失了，所以我想你帮我去姜晚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说什么？”白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激动的揪住陈境尧的领子，“林什么的都能活，那晚晚呢？”
陈境尧使了点力气，拽开白川的手。
白川的眼睛已经消肿不少，至少能看清东西了，于是精准缠上陈境尧，想要问个明白。
这两人的动静自然吵醒了高云和欧珀，严谨一点说，欧珀从他开始说话就已经醒了。
纳克扽开白川，安抚他的情绪。
陈境尧一时间脑袋大，这个恋爱脑，听不得一点姜晚的信息。
“我觉得，”欧珀唤回陈境尧的思绪，“我们没必要在林以舒身上浪费时间。”
一句话说出来后，房间内瞬时安静了下来。
高云皱着眉，虽然不悦，但是没说什么。
欧珀继续说道：“我们合作是为了找到出口，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们一直在和一个玩家拉扯，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这话虽然冷酷，但却是实情，没有人有必要陪着陈境尧去在乎另一个玩家的死活。
“而且，”欧珀非常勇，没打算住口，“陈先生，你和林小姐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之前以为，你是和她有些暧昧，可是我发现，你不在乎她真的死没死，而更像是庆幸她没死。”
邱萌萌歪着头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欧珀皮笑肉不笑看着陈境尧，“林小姐死了，你只是叹了口气，现在你又说林小姐没死，更像是她的死活对你来说不重要，她的这个人很重要。”
陈境尧看着欧珀，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去看另一个人。
两人对视许久，之间电光火石，十分胶着。
“好了，”高云第一次撑开伞，挡在两人面前，阻止两人的对视，“合作是为了共赢，如果有什么不愉快分开就好，没必要这样。”
这话虽是看着中立，但言语间还是偏袒欧珀。
的确，陈境尧一直在做的不是找到出口，反而是关注林以舒这个人更多一些。
陈境尧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微微抬头：“好，既然这样，我先走了，祝你们顺利。”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
邱萌萌想叫住他，可是一想欧珀说的也有道理，只好恋恋不舍看着陈境尧走出农舍，去了姜家的方向。
陈境尧本来就不是会和别人合作的人，有些事也不愿说，这种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陈境尧还是回到画室，拆开那个洞，径直往二楼姜晚的房间走，一路上也不管遇到谁，只是见一个放到一个，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不一会儿，他趁着人没来得及聚集，来到了姜晚房间。
姜晚的房间已然变了模样，棺材和白幡红字都不见了，空荡荡的一间屋子，没一点人气。
门外有人在往这边靠近，陈境尧一个跃身，从窗户翻了下去。
这里没有，还有最后一个地点——那棵树。
陈境尧早就摸透了脑控的套路，他的场景一般是激活后才会出现，而油画上的那棵树，蓦然出现，必是有些什么。
一开始，他也只是以为是和姜晚有关的东西，没去在意，现在想来，林以舒的消失和姜晚有着莫大的联系。
那棵树很好找，白头山里树木林立，而着一片草地就依着水流，一棵参天柳树伫立在那里，十分醒目。
陈境尧远远看着这棵树，好像已经看见了林以舒一般。
越走近，他越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
走到柳树下才知道这棵柳树有多粗。
他在这头，完全看不见那头，如同一扇门一样挡住视线。
陈境尧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他绕着书往后面走，却发现一只脚横在树下。
他捂着鼻子，转了个圈去看。
是那个带林以舒来村子的男人。
自从那天那个络腮胡子男死后，这个男人就消失了，没想到死在了这里。
男人趴在地上，身上早已经腐烂。
之前下的一场暴雨冲刷了所有血迹，他的身上也早已经生了蛆虫，苍蝇嗡嗡飞着，身上还有一些动物啃噬的痕迹。
陈境尧走远了一些，站在那片草地上，席地而坐。
“林以舒，”陈境尧声音不到，像是在和对面的人交谈，“我知道你在这里，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和目的，我希望你出来和我谈谈。”
良久，除了风声，没人回应他。
“林以舒，你还活着，我让江南鸿去现实里找到你，带你去了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了，你的生命状态平稳，你还有机会。”陈境尧不紧不慢，给足了林以舒思考的时间。
过了很久，还是没人回答，陈境尧伸直发麻的腿，站了起来：“我要走了，还剩3天半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话听着像是说给自己，其实也在说给林以舒。
陈境尧当真往来时的路转身抬腿，迈了过去。
“慢着，”林以舒的声音终于出现，“陈先生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耐心了？”
陈境尧勾起唇角，嘴型呢喃：可算出来了。
他转过身，看着那一棵柳树，林以舒从繁茂的枝叶里面透头，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那头红发早就退了色，变成了黄色，林以舒也晒黑了不少，看起来像是一个“街溜子”。
“好久不见啊，陈先生。”林以舒这次再见，脸上没了怯懦和惧怕，大大方方和陈境尧打着招呼。
陈境尧轻笑：“你想起来了，合作吗？”
林以舒揉揉自己那头杂草一般的头发：“两句话，让男人知道我的身份，精通人性的女讲师都要好好拜我为师了。”
林以舒还有心情开玩笑，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找不到出口。
“合作需要诚意的，陈境尧，”林以舒眼睛里带着笑，看着陈境尧，“你要帮我办件事，我才和你合作。”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破开了乌云，照亮了这片草地。
林以舒笑吟吟地站在阳光下，眼睛里像是没有一点杂质，深邃而温和。
虽然她现在脏兮兮，晒得黢黑，头发也褪色褪得红一块黄一块，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境尧觉得现在地林以舒很好看。
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不停的跳动。
“扑通，扑通”。
完了，陈境尧心想，他好像知道姐姐说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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