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童言忌（二）
“姐姐，醒醒，漂亮姐姐…”
谁…谁在说话？
林以舒艰难的找到自己的意识，稚气的声音仿佛从空旷的山野中传来，逐渐清晰。
声音越来越近，林以舒能听见还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嘈杂，语气里满是焦虑与不安。
林以舒心想，这大概就是地府了吧，一阵阵鬼哭狼嚎，看来自己生平没少作恶，才会来到这地府受难。
“叔叔，漂亮姐姐是不是生病了呀？妈妈说人生病了就会这样一直叫不醒。”
小朋友稚气的声音传到耳边。
另一个声音响起：“蔓蔓，妈妈说过，不要乱讲。”
这个声音听起来温柔坚定，像一缕春风拂过。
林以舒这时候还有心情替别人操心：小朋友这么小，做了什么大孽，和自己一样下了阴曹地府。
林以舒慢慢控制自己的身体，悠悠睁眼，入眼却是一张男人的非常…漂亮的脸。
漂亮这个词形容男生会有一些怪异，但是形容眼前的男人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冷白的皮肤，像是常年不见阳光。
从林以舒的角度看过去，眼前的男人下颌线接近于完美，鼻子如刀刻过一般精致又不失英气，一弯薄唇像是被画在他的脸上，透露一股漂亮却腐朽的气息。
男人轻笑，“醒了？”
男人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上下打量着林以舒，带着凉薄审视的意味，林以舒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
林以舒眨眨眼，没想到地府鬼差都是这种雌雄莫测的美貌级别，但是没想到做鬼还会被人这样打量，心头不由起了一层火，都是色鬼，谁怕谁啊？
“漂亮姐姐醒了，”眼前挤进一张女孩的脸。“姐姐你别害怕，叔叔说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
林以舒尝试控制自己的四肢缓缓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麻，腿一软就要向后倒去。
身后出现一双柔软的手托起来自己，是那个温柔的女声：“姑娘，你没事吧？”
林以舒扭头看见一个气质大方的女人，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却让林以舒想起历史课上见过的古代大家闺秀的修复图。
她摇摇头，张口想说谢谢，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讲不出话来。
女人看起来心事重重，轻轻顺着林以舒的背：“不要急，你刚醒，可能身体会有一些不适应，大家刚开始都是这样的。”
大家？林以舒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女人，却发现女人的眼神空洞，像深不见底的海湾。
女人撑着林以舒站好，开口介绍：“我看不见，我叫小玉，这是我女儿蔓蔓。”
女人的手去摸索女孩的头，女孩主动走到女人的身边，把头伸在女人手下。摸到女儿的头，女人神色忧愁，“关于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刚才有个音频你可以听一下。”
说完指向旁边的路灯，林以舒这才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
和她想的不同，此时，她正在一片类似小区健身中心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除了这一片地方能看见，四周向外延伸的地方是一团深不可见的黑雾以外，她真以为自己在小区楼下。
人们聚集在一起，每个人脸上带着愤怒和惶恐。
他们在叫嚷着“我出去一定告到脑控破产”
“天杀的脑控，老子出去饶不了他们。”
“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出去呜呜呜。”
“别哭了，晦气。”
“这是被什么病毒干扰了吧？”
“脑控赚那么多钱，不如加强加强防火墙啊”
林以舒顺着女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刚才的男人站在路灯下，凝视着路灯杆上的电子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电子眼传来冰冷的声音：“欢迎来到脑控世界，接下来你们会进入一个精彩的游戏世界，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回到2100。
不要试图逃跑，不要试图反击，不要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切都只能由我主宰。
接下来，游戏开始。”
电子眼播报一遍又一遍，林以舒混沌的脑子恢复思考，终于琢磨出发生了什么。
林以舒心道：“原来不是死了啊，白高兴一场。”2100年5月18号，一切如常，漫天的飞行器在不辨颜色的上空穿梭自如，“脑控”系统直接连接神经，人们可以轻而易举通过思考获取生活的便利。
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气味，人们带着特制的口罩上街，尽管如此，口罩之下的人们依旧被呼吸道疾病缠身。
科技高速发展的代价就是如此，这个时代，人工智能取代绝大部分基础劳务，人们想要生存，就必须钻研不能被取代的职业，金融、医生、律师、艺术家等是大多数人的首选，而林以舒便是电影从业者的一员，她刚刚收到心仪院校的offer，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连受到体检报告和脑控的致命暴击。
她从医院回到家，打开一天都没开启的脑控，一阵刺痛传入她的大脑，便昏迷了过去。
在她的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连接着“脑控系统”，它方便快捷，不用说出口，只需要在脑海中下达命令就能帮人类做很多事情，相当于一个脑子里的智能助手。
脑控一度受到人们追捧，甚至有人大肆宣扬脑控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
一朝被脑控搞到不知什么地方，人们开始恐惧，开始谩骂，却谁都不把这次“历险”当回事，毕竟脑控可是出了名的人道。
却见此时那个美人…那个男人轻轻颠一下手中的小石头，不费什么力气“啪”的一声打碎了恼人的电子眼，声音骤停。
所有人停下了吵闹，看向电线杆下的男人，男人脸上没有表情，继续颠着手里的石子。
另一个电线杆“磁啦”一声，又开始循环播报，男人面无表情继续砸碎。
砸碎以后，健身器材上也开始出现电子眼，男人耐心的逐个打碎。
这样五六次以后，终于有人感到烦躁，大喊着：“我要出去！我不想在这个鬼地方了！这破病毒还能困住我不成？”
说完冲着那团黑雾冲过去。
男人开口，声音和人一样凉薄：“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林以舒回头，盲女和女儿紧紧依偎在一起，林以舒过去搀扶着盲女坐在离的最远的角落，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场面不会好看。
那人哪里听得进去，尖叫一声冲进黑雾。
踏进黑雾的一瞬间，那人倏地停下脚步，慢慢回转身体，就在一瞬间，鲜血蔓延在那人身上所有裸露的皮肤上。
林以舒赶紧捂住女孩的眼睛，那人反应过来，回头想要冲回来。
但是黑雾迅速包裹着那人，那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就在原地消失了。
所有人被这个场景震惊到说不出话，渐渐地，人群中开始出现哭声，骂声和绝望的呐喊也逐渐出现。
林以舒这才觉得事情有点意思，冷眼看着众人的慌乱。
这时，人群中一个穿着考究，梳着油头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冲着男人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人群开始停止哭声，顺着女人看向还在继续砸电子眼的男人，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女人。
女人脸上开始扭曲，像是憋了极大的委屈：“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有钱，你放我出去，我给你钱，多少都可以！”
话音刚落，另一个粗旷的男声带着国骂开口：“给他娘的钱，老子把这个孙子打一顿，看他们放不放人！”
“对，凭什么，赶紧放我们出去。”
林以舒皱着眉头，心下一沉，男人如果是绑架他们的人，一定不会出口阻拦。
但是那个女人说的没错，男人一定和脑控有着某种联系。
男人还是没有表情，人们开始带着满腔愤怒要围堵男人。
只见他砸碎在花坛边出现的电子眼，拍拍手，修长的手指放在唇上：“嘘，来了。”
众人哪听得进去，带头的男人马上要挥起拳头，就在此时底下出现了剧烈的震荡，一台柱状金属物拔地而起。
震动持续了近一分钟，林以舒紧紧搂着女孩。
身后的小玉不说话，但是呼吸越来越急促，林以舒感觉到她在抖，轻轻抓住她的衣角。
一分钟后，金属柱体不再向上，但是也高耸入云，不见顶端。
男人走近金属柱体，众人稳住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金属柱体。
金属柱体吧嗒一声，弹出一个按钮，闪着红色的光。
男人摁下按钮，一个巨大的投屏出现在众人眼前。
投屏中出现一个女人的剪影，开口却是沙哑的。
她要把人凌迟一样宣读着：“欢迎来到脑控世界，相信你们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游戏，只不过筹码是你们各自的生命。
不要试图挣扎也不用想着有人拯救你们，只要使用脑控的人，都在这个世界了，你们的家人们说不定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和你经历着一样的事情。
接下来我介绍一下游戏规则，你们会被传送至各个世界，你们唯一的通关方式就是在七天内找到去下一个世界的出口。
但是，你们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去往下一个世界，一旦通过人数到达十分之一，那整个世界会强行关闭，剩下的人只能面临游戏失败的结果。
游戏成功则会回到现实世界，游戏失败，就要接受脑死亡的惩罚结果。”
女人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心中最后一根弦，众人开始崩溃，只是不等大家发泄完情绪，就一个个像素条一样闪着，逐个消失在这片场地上。
林以舒此时像个另类，不哭不闹坐在地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经历了传送到这里的痛苦之后，对生死之事看的淡了些，左不过是个死罢了。
但是场上的另一个人也过分的淡定，林以舒看着那个漂亮的男人，心想，这人可能是个变态，真是可惜了。
男人像是感应到林以舒的目光，从一个个消失的像素条收回视线，看向林以舒。
林以舒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鼻子，心虚地看着怀抱里的女孩和身边的小玉。
这时，她的手开始闪成像素条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要离开了，趁着最后的时间把女孩的手塞到小玉手中。
小玉看不见，但是耳边的哀嚎声一字一字敲在她心头上，她的手心竟全是冷汗。
林以舒想做一些什么，但却只能看着像素条逐渐代替自己的身体，最后一秒她回头看见男人似乎冲她玩味地笑了一下，张开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林以舒心想，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是变态。
下一秒又想，可惜了，竟然还是个好看的变态。
滋啦一声，林以舒消失在原地，男人看着林以舒消失的地方，收敛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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