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往事

原本依照祖制，正月初一至十五皇帝需夜夜宿在皇后正宫，然而后位虚悬已久，实际上位比皇后的明贵妃却因故禁足，皇帝便徘徊在叶婕妤的芷兰殿和如贵嫔的长云殿之间。

        “臣妾恭迎陛下。”如贵嫔屈膝行礼，眼角含笑。

        这是她重回长云殿后皇帝第二次来。第一次已经是两天前了。

        复起后的如贵嫔显得温婉贤淑了不少，脸上常带着笑，待下人也宽厚和蔼不似从前。皇帝连连称赞，直到她好了很多。

        “惜惜起来。”皇帝显然心情甚好，伸手搀起如贵嫔，搂着她的腰往内殿走去。

        如贵嫔一个轻巧的旋舞，从皇帝怀中脱出，嫣然一笑道：“陛下稍待，臣妾去奉茶来。”

        皇帝笑道：“这种事如何要你自己做，叫下面人做就好。”说罢又伸手去欲将她捉回怀中。

        如贵嫔水蛇腰一转，又躲过，一面笑道：“这茶是臣妾亲手烹的，交给底下人不放心呢！”

        说着几步转到殿后，捧出一盏用景德镇上好青花瓷杯盛的茶来，递到皇帝面前娇笑道：“陛下且尝尝，若不好再罚臣妾罢。”

        皇帝接过茶盏，一手搂过如贵嫔道：“且不论这茶如何，只看你这份心，朕便没有白宠着你。”

        说着饮了一口，不由赞道：“清香扑鼻，一股茶香流向四肢百骸，说不出的畅快。你说，要朕如何赏你？”

        如贵嫔乖巧笑道：“哪里敢要陛下的赏，陛下喜欢便好。”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冷宫几月，惜惜果然是练出来了。”说着一面逗弄她的面颊一面笑道，“朕就知道，你到底在朕身边久了，也没这么不知好歹。”

        如贵嫔闻言，胸中涌过一丝难言的愤怒，然而她马上压下，道：“早先的事是臣妾小肚鸡肠了，若非叶婕妤大度，只怕臣妾此时还在冷宫吃苦。如今臣妾不求别的，但求陛下能再让臣妾好好伺候您一回，再无他请了。”

        说着，眼圈儿微微发红，似有泪珠沁出，一副柔弱不堪之态，直看得皇帝心疼不已。连忙软语哄道：“好好的怎么难过起来了，朕和晴依都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你的心意朕知道了，朕会好好待你。”一面轻抚着如贵嫔的脸蛋儿不住安慰。

        “谢陛下。”如贵嫔柔顺低头谢恩，心里却是冷笑。

        一番戏做的辛苦，最后能换到想要的承诺，也不枉自己装作这一副柔婉的样子。

        叶晴依，我得势的那一天，就是你末日的开始！

        大黎宫中。

        黎国国君黎海与丞相叶坚在御书房密谋。

        黎海盯了纸条几眼，嘴角划过一缕笑：“照晴依的说法，她已经除去了最大的障碍，应该是随时可以动手。”

        “这……”叶坚面上有一丝犹豫，“晴依的意思是若要取大衍皇帝姓名自然容易，但若要她全身而退，只怕还要时间安排。

        黎海税利的目光划过叶坚的脸，眼神里含着森冷的杀意：“此事不用顾及！只要这边一旦做好准备，便让晴依下手。”

        叶坚的身体瑟缩一下，勉强争辩道：“陛下……晴依是臣的独生爱女……这…实在是…”

        皇帝冷漠道：“晴依能回来自然最好，若回不来也是为国捐躯！叶丞相应当自豪才是。”

        叶坚唯唯诺诺，心下暗道，至少还有一段时间，该叫晴依抓紧谋划功成之后的身退之法，决不可客死异乡，只有这一个女儿，他是决计舍不得的。

        雪白的鸽子从手中腾飞而起的时候，叶坚对着长空祈祷：请让晴依平安的回来。

        叶坚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也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冬日，这天黎国的丞相府分外热闹，原因是丞相叶坚的爱女叶依晴年至及笄。

        叶依晴不仅饱读诗书，更是大黎国内有名的美人，传说她倾城一笑，能醉了天上飞雁和水中游鱼。

        令叶坚一家感激涕零的是，身为皇帝的黎海竟然亲自驾临叶依晴的成年礼。

        当叶坚一家诚惶诚恐的将黎海引进府中，黎海却下令让叶坚带着叶依晴入密室相商要事。当叶坚带着女儿一脸茫然的走进密室时，却听见了黎海一道不近人情的命令。

        黎海在主座上施然坐下，上下打量着刚届成年的叶依晴，和蔼的笑道：“依晴果然美貌无双，堪称我国内第一美人。”

        叶依晴到底是个女孩子，脸一红，羞怯的不敢答话。叶坚连忙代为谦逊道：“依晴哪里有什么每美貌，蒙陛下夸赞。

        黎海笑了笑，对叶坚的话不置可否，又向叶依晴道：“依晴也成年了，朕问你，可愿为我大黎做些事么？”

        叶依晴偷偷看了一眼父亲叶坚，叶坚连忙示意她回答，她忙道：“臣女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黎海满意的点点头，微笑的嘴角露出冷漠的光：“叶爱卿果然生了个好女儿。朕期望与依晴的，是一番大事业。”

        叶坚惶恐道：“依晴年少，而且还是个女子，请陛下明示。”

        黎海眼里瞬间爆发出一道锐利的光彩：“我要她潜入大衍，去林均天身边，以为我大黎内应！”

        叶坚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竟忘了退却。

        倒是叶依晴小心翼翼的说：“陛下……臣女年弱，恐难当重任……”

        话未说完便被黎海打断：“朕相中的就是你，若是不允，”黎海的眉皱了皱，“那朕可就不敢保证你父亲会如何了。”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黎海满意的看见叶家父女不敢再说话，只是悄然而立。

        他优雅的站起身：“一月后，朕将派人来接依晴，前往一处进行一些必须的准备，爱卿当为依晴收拾行李，以免到时手忙脚乱。”

        “臣领旨……”叶坚无奈道。

        叶坚满目愧疚得望着女儿，叶依晴也是苍凉的望着父亲，四目相对时已然泪流满面。年方二八，正是承欢膝下，父母欢宠的年龄，谁料却不得不骨肉相离，甚至都不知至死能否相见。

        叶依晴走的那日，父女相别，叶坚忍泪扶起三拜之后的女儿，却发现一向娇贵的女儿一脸沉重，却是不见眼泪，瘦弱的背影只写着两个字——坚强。

        这一刻，叶依晴长大了，然而从这一刻起，叶依晴也彻底从世上消失了。

        当叶坚再次收到女儿的消息，已经是八个月之后了，叶坚捧着女儿的飞鸽传书，不由得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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