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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悦己故人


  北正人南下,本是正中南泽人下怀的,可南蛮之地毕竟荒芜,南泽人又不想引北正人入真正的南泽疆界,于是便将他们尽数圈在了秭归郡,教他们在此处休养生息。秭归不似柴桑那样的大城,人多出一倍,是非便要多出好几倍,北正人初来乍到,受尽了南泽人的欺负,不少北正人便想着往西边去投靠大凉,这却惹恼了南泽人,竟杀了不少手无寸铁的北正平民,甚至还滥杀了不少大凉百姓,大凉将士不依,双方便就在秭归那处打了起来,初时只是小打小闹,可两边守将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渐渐的,便成了真正的兵戎相见了。待战报传来,双方将士均已死伤不少了,且旗鼓相当之下,谁也不愿先偃旗息鼓。

  韩刍夫闻讯,却道不妙,怕是南泽人的诡计。毕竟现下南疆有了一道人为的防患城垣,南泽人尚且有所忌惮,可秭归却万万不能落入南泽人的手里,否则,大凉仍将无宁日。

  季北望亦知晓了此事,直说当快马报至朝堂之上,韩刍夫却说不必,只吩咐他务必守好南疆便好,以免南泽人声东击西,自己则跨上白霜,未领一兵一卒便往那处去了。若没记错,秭归的南泽将士并未多过五万人。韩刍夫走之前留下了话,要季北望十日后拨出三万将士再急赴秭归,季北望虽不知这位大将军作何打算,却知军令如山。

  天佑见那人又似发了疯般不要命地赶路,只得紧随其身后,待见他将数百里的路程只用两个日夜便催马跑完,终于抵达秭归时,才松了一口气。待赶至秭归,正是镇东将军彭殷领着两万将士在阵前守着,见大将军亲自来了,虽只孤身一人,却也喜出望外了。说起来,守住秭归本是他这镇东将军份内之事,可他却还真摸不准南泽人的脾性,好在这人来了,不光是他,连着东疆将士们都士气大涨。

  而那边厢,南泽人尚不知晓大凉的大将军现身营中了,又趁着夜色发动了一场上万人规模的突袭,却不料这一次非但没能得逞,还碰到了硬处,败兴而归去了,紧接着,韩刍夫身在秭归一闻便传得人尽皆知。

  南泽人吃了亏,暗想他们士气正盛,势必会趁胜出击的,而枕戈待旦两个夜晚之后,却无事发生。实则,韩刍夫只是在等待时机,他们警醒了两日两夜之后,第三日定是人困马乏了,可就是在这第三日,秭归城中传出一闻,他们这里有一位郡主,却姓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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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秭归地处东南,此时业已入了夏,春衫早已穿不住了,旭日洋洋洒洒,几条笔直的光透过窗棂剪出了影子,庭前的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的,正是最美的时节。这府院内外尚且是崭新的,一看便就是刚休憩装点好的不久,等着贵人入住的,而这位贵人,自然是南宫莲月。

  秭归郡的百姓都知道这府里入住的是何人,是以这府门上虽无牌匾,大家却都唤它做郡主府,而这位郡主也在这里面住了一年有余了,却甚少有人见过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南宫莲月深居简出惯了的,在王舍城尚且如此,何况是这异国他乡。这宅子是南泽国君高辛晟安排于她的,倒是气派的很,八进的院子住着她一人和一众仆役婢子,还有上百位亲卫日夜守护在外院,俨然是皇家规制。冷清自然是冷清的,可她南宫莲月早已不怕了,回想起在王舍城呆过的两年中,不也是这样,自己独守着那座空荡荡的王府么。

  屋中悄无声息,淡淡的脂粉香味却氤氲的满屋都是,南宫莲月端身坐立着,此时正举着一只素手在仔仔细细地描着眉,许是举得太久了,那两指间捻着的骡子黛微微颤抖着,是以这眼看要成的一双拂烟眉终是成不了。一旁的萍儿忙扶住了那只颤抖不已的手,将那剩下的丁点细眉轻轻扫了扫,眼看着落成,放下骡子黛,又拿过了锦帕,将女子额前颈上一层密密的细汗擦了去,方才涂抹好的胭脂粉黛,被汗水一浸,可不成样子了。

  南宫莲月好生端详了镜中的脸,还是叹了一声,末了,嘴角挽起了一个轻笑,“萍儿你瞧,今日这妆可有几分像样了?”

  萍儿忍着心头悲切,强颜笑道,“嗯,郡主亲手画的,如何能不好看呢。”

  南宫莲月听罢,知她在宽慰自己,也只淡淡一笑,复又对镜细细看起来了。萍儿瞧着她眉间难掩的喜色,唯有心疼极了这个女子,她心心念念盼了好几载的人终究是来了,她又如何能不欢喜呢?也是因为这人忽然而至,已然大半年未曾沾过半点脂粉的她又开始描眉点唇了。

  南宫莲月瞥见身后的萍儿埋首不语,便知她又在默默流泪了,自从自己病下这一年来的时日里,她便总是这样,时不时便要泪落襟衫一番,可一想到,她是为了何人,为了何事哭泣,自己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了。

  萍儿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抬起头来,道,“郡主赎罪,萍儿失仪了,只是,若韩将军早些能寻到郡主多好,想必郡主也不会有这一场大病,更不会被南泽人差遣至此来替他们守这秭归了。”

  南宫莲月听萍儿话中之意,便是将自己这病归咎为相思病了,不禁觉得好笑,且不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这一病,即便有,既是相思病,要想活命,又怎能饮鸩止渴。萍儿见主子一言未发,只是苦笑,又问道,“郡主,你当真从没怪过韩将军么?”

  南宫莲月顿了顿,眉间闪过一丝苦涩,“自然是怪过的,可是,陛下已然不在了,我还如何再去怪他?只能说,我南宫家的女子个个不幸罢。”

  大凉国丧,四海皆知,她主仆二人岂会不知,萍儿却不甘心道,“韩将军若知晓郡主病了,定会千方百计寻到世外高人来为郡主诊治的,况且,如今...陛下不在了,韩将军定会照顾郡主一生一世的。”

  南宫莲月闻言,神色即刻变了,萍儿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陛下不在了韩将军才会...这莫不是将自家主子比得不如人了,双膝一弯跪下身去,抬起手便给了自己一记耳光,“郡主赎罪,萍儿说错话了。”

  南宫莲月被她这一巴掌吓得不轻,弯下腰去欲扶起她,可萍儿固执不肯起,她手上稍一用劲,便不自禁地咳嗽起来,萍儿大慌,忙抽身起来,转而扶住了她。

  南宫莲月掩口咳嗽好一阵,待面上潮红又褪成了雪色,方才缓缓开了口,“我这身子,我自有数,除非这世上有神仙,否则是好不了了,还有,萍儿,韩将军愿不愿意照顾我,和陛下在世与否并无干系,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曲解了他...”女子凄然一笑,又道,“我是再没脸见他的,况且,这秭归城,我是出不去的。”

  萍儿拼命点头,哭道,“郡主说的,萍儿都懂,可是,郡主当真都不愿再见将军最后一面了么,郡主...郡主是那么的在意他,眼下两军交战,胜败尚无定数,大凉有韩将军在,一定会夺回秭归的。”

  南宫莲月摇摇头,心道,若那人不来,怕还有一线生机,正是因为他来了,这局面却更是复杂了。若不出两日,卓逸便来了府上。

  实则,这几年间,此人对这位大凉的郡主倒也还算客气,或许他总还是记着定王丢的那条命的,可南宫莲月却明白,他始终是南泽国君的人,自己若还拿自己做南宫家的人,便不得不防。

  卓逸早已知晓了南宫莲月的病情,他虽人不在秭归,以往里也总是会寻些医术高明的江湖郎中来为她诊治,是以,南宫莲月一时也找不出与他翻脸的理由,只是,他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来到此处,醉翁何意,太明显了些。

  萍儿奉命将人请到了前厅,又吩咐了丫头去斟茶来。待至茶水上来,南宫莲月便也到了。卓逸见这女子今日里打扮的颇为明艳,虽年华不再,且大病在身,可美人终究是美人,风姿犹在,心头微叹,时隔这么多年,她对那位大凉大将军的痴心还真是不减当年,却不知,在那人心目中,这位大凉的郡主,还是否那般重要呢?当然如此了,卓逸笑了笑,否则,又怎么只是听说郡主身在此城中,便放弃了突袭的打算,而自己只是籍着郡主的名头去请人,他便当真要来了。

  南宫莲月见卓逸似乎心情不错,自己却有不详预感,果然,那人开了口,“郡主,待会儿府上还要来位贵客,卓某已然差人去引了。”

  南宫莲月心头一沉,“贵客?”

  卓逸笑眯眯地答道,“不错,韩刍夫韩将军,还不是贵客吗?”

  南宫莲月变了面色,惶恐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你曾说过,当初在北正,你落入韩将军之手,是他放了你一马,你才得以逃回南泽的。”

  卓逸笑着摆摆手,“郡主稍安勿躁,卓某今日前来可曾带了一并一卒,只是想借郡主的宝地与韩将军叙叙旧罢了,别无它意。”

  南宫莲月自是不信的,他虽未带一并一卒,这城中却是鱼目混杂的,况且,此人善变,自己也不是未曾见过,心中只能惴惴不安着,而时隔六载,要再见到那人,一时也不知,到底是期盼多一些,还是惧怕多一些。

  韩刍夫终究还是来了,且真是未带一并一卒,身后紧随之人,唯有天佑与几个随侍。在这离着王舍城上千里的边陲小城秭归,故人终重逢了。

  萍儿一眼望见踏进门槛的韩刍夫和天佑二人,眼泪便落了下来,低首去瞧坐着的郡主,却见她一双美目正呆呆地望着来人,那人连唤她好几声,她也竟似全没听到,隔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虽拼命抑制着,眼眶业已泛红了。

  天佑上前来便是一跪,哽咽着道,“天佑拜见郡主,郡主受苦了。”说完,还毫不客气地剜了坐在一旁的卓逸一眼。

  卓逸对这个忠心耿耿的侍从印象深刻,当下也不恼,只笑着问道,“小兄弟,你说郡主受苦了,你是哪只眼睛看见的?”

  天佑也不客气,回道,“郡主都消瘦成这副模样了,你看不见吗?”

  南宫莲月不愿他们再往自己身上扯,便开了口,“天佑,起来吧,你现在是...大将军身边的人,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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