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尘缘镜（五）

接下来的几日，白闻溪一面应付着翠玉楼的众人，一面找寻着叶轻尘的下落。而另一边的叶轻尘也没闲着，因着被寻华抢去了生意，反倒使她有了更多的时间来调查院中的桃树，在这幻境之中无法使用灵力，虽是麻烦些，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叶轻尘站在院中，接过小六递来的红线，蹲下身子在地上细细摆着阵法。

        “褚参哥哥，你要这么多红线干什么？”

        叶轻尘停了动作，抬手摸了摸小六的头顶，正想找个借口把他支开。只见这个小鬼头细细打量了一番院中连起的红线，两眼一转，对着叶轻尘神秘的笑了笑。

        看着小六不怀好意的笑容，叶轻尘心想不会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吧，要不……一不做二不休？不行不行，作为新时代的好少年，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叶轻尘正在脑中构思着解决方案，却听见小六说：“褚参哥哥你不会……是在祈求你和文姐姐的姻缘吧？”

        叶轻尘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八卦？

        “其实吧，这种事不必这么麻烦的，你可以问我啊，我给你讲……”

        叶轻尘看着小六一副故作成熟的样子，险些给自己气笑，按下笑意，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递给小六，嘱咐道：“乖，哥哥现下还有事要做，你自己先去玩一会儿，记得别跑太远。”

        小六接了钱，学着戏文里人的样子朝着叶轻尘弯腰一拜，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从宽大的袖子上露出：“好好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不打扰你啦，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叶轻尘听了小六的话，险些画错了符文，这孩子，说话还一套一套的，都谁教的？叶轻尘正想教育几句，抬头人便不见了踪影。

        也好，待会儿出了情况，也不会误伤到他。叶轻尘耸耸肩将最后一个符文画好，站在用红线连接而成的法阵中央，默念口诀。

        法阵缓缓启动，随着院中灵力愈加充沛，叶轻尘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随后桃树前出现一位女子，女子见了褚参，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恢复了常色。

        “在下灼华，初次见面，不知叶道友有何指教？”

        叶轻尘看着女子从容的样子，心中有了几分猜测，遂双手抱胸靠在树干上：“说说吧，你把我和白闻溪困在这里要做什么？”

        女子听了叶轻尘的话，将手放在唇边故作惊讶的说：“白道友没有告诉你吗？难道说你们还未在这幻境中找到彼此？”

        叶轻尘皱皱眉头，说：“你猜的不错，所以关于白闻溪的下落，你不想解释解释吗？”

        灼华点了点头，将双手一摊，说：“不打算。凡人不可窥探天机，再说这尘缘镜本就主缘，如果你们二位当真有缘分，不会遇不到的。反正你这不是已经使用法阵将我圈于此地了吗？怎么？你还怕我会害她吗？”

        叶轻尘心想这古人说话都这么绕的吗，不想说就不说嘛，还绕这么大一圈。不过，这人既然知道法阵的用途，为什么还会乖乖等自己布置法阵呢？这种情况下还会这么冷静，这人要么法力高深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么就是这人可以随意控制幻境，使其无法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圈子，只想问你三个问题。”说着，叶轻尘向对方伸出三根手指。

        灼华听了叶轻尘的话，挑了挑眉，回答：“你说。”

        叶轻尘看着对方敷衍的样子，有些无奈但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也不好发作：“第一个问题，那个说书老翁讲的是真是假？”

        “真假各半。”

        “好，第二个问题，当年归尘门一事你知道多少？”

        灼华呼出一口气，微微皱了皱眉：“全部。”

        全部？这么说来这个灼华极有可能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这下尘缘镜会在她手里倒也是有了缘由了。这女主要尘缘镜，半路杀出的反派也要尘缘镜，那这个尘缘镜一定是剧情中的关键线索了。

        想到这里，叶轻尘心中对眼前的人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是仍旧有些关节无法想通，看来这种事还是要女主来做。

        叶轻尘看着依旧平静的灼华，说道：“我知道了，这场戏我会陪你演下去，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灼华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黯了黯，回忆了一阵，终是叹了口气：“我这条性命本就是侥幸得来的，哪有什么后不后悔。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叶道友，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们二人就是了，这尘缘镜本就奥妙，或许你会在其中得到机缘也说不定。”

        语毕，灼华便不见了踪影，连同树下的红线也一起消失了。叶轻尘站在桃树下，脑中一团乱麻，不过她也并不想理清，毕竟自己还背负着血海深仇，本就无心顾及他人私事，只须规规矩矩的走完整个故事，然后回到浮生阁将突然被打乱生活重新引回原路。只是，叶轻尘不知道的是，自从她遇到白闻溪的那一刻起，她的生活早就已经回不到原路了。

        凡间的日子十分简单却过得很慢，既不用练功也不必担心被人追杀，若不是自己还要报仇，做个不会灵力法术的平常人倒也不错。可能，某天大仇得报自己真的会辞别师门，随家人一同隐居山林。说到家人，也不知道自家老哥怎么样了，这些个日子不见，估计修为又要高出她一大截了。

        叶轻尘想着，无意间瞥到放在桌上的玉镯，是了今日便是花朝节了，既然没事做那就去看个热闹也好。

        还未到黄昏小六便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了，硬是把叶轻尘拉到了翠玉楼，非说要占个听曲的好位置。如果忽略掉小屁孩儿八卦的眼神的话，这个借口倒也还是可信的。

        叶轻尘是被小六推入房间的，刚一落脚小六便关上了门，看着眼前盛装打扮的笑盈盈望着自己的文辛芍，只觉头大，虽然她知道自己得沿着褚参的人生轨迹演下去，但是作为一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恋爱经历的小白来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配合”文辛芍，生怕自己表现的太过热情，反而被人家当做是流氓给抓起来。

        思考片刻，叶轻尘对着眼前的人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八颗齿微笑，语气温柔：“你好。”

        白闻溪看着眼前木愣的人，只当作是拘谨，于是笑着作了一揖，但并未讲话，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突然来了兴致，想要看看褚参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叶轻尘见对方回礼之后便不再有其他的动作，以为是自己贸然闯进来，唐突了文辛芍，也是自己现在是一个男人，突然进入确实不太好。于是，叶轻尘挠挠头，回礼说道：“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舍弟顽皮回去定当严加管教，在下就先告辞了。”

        随后，叶轻尘自以为十分潇洒的转过身出了门，当然如果可以忽略掉她略显慌乱的脚步的话。

        叶轻尘刚走，屋内便传来了一阵笑声，随后清婉从里间走了出来，指尖拨了一下琴弦：“文姐姐，你莫要气恼，别看我这堂哥医术高明，实则对情感之事一窍不通。你若真是有意，等你弹完了曲子，我替你寻个借口约他过来，到时敲打敲打便是。”

        白闻溪听着清婉的话，轻笑一声：“那便多谢妹妹了。”

        清婉将玉琴提起递给文辛芍：“你我本就情同姐妹，以前还想要是你嫁去了别家，我可能会伤心好一段时间，可是眼下你若是与堂哥成了一对，以后岂不是可以常常见面？”

        白闻溪接过清婉递来的琴，嗔了她一眼说道：“就你嘴甜，我跟你堂哥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等清婉回答，白闻溪便戴上面纱抱着琴上了楼。

        白闻溪见了赵妈妈，问了声好，随后赵妈妈将一串铃铛系在她的脚踝上，红色的细绳称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随着几声铃响，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众人皆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台中间浮起的红亭，毕竟整个东汶城中谁人不知文姑娘的曲子最好。

        白闻溪脱了鞋袜赤足踏上红亭边的浮台，脚边的铃铛一步一响，伸手拨开红亭边垂下的丝幔进入亭中。

        白闻溪在亭中坐稳，深吸一口气，手慢慢抚上琴弦，一连串动听的音符在她手下流动。

        曲子虽是好听只可惜，叶轻尘从小到大不通音律，唱起歌来更是五音不全，曲子虽美对她却是对牛弹琴。

        于是，处于无聊叶轻尘只好研究起使亭子浮起的究竟是哪类灵符，待叶轻尘将其中原理研究了个差不多的时候，曲子也刚好弹完，台下顿时热闹了起来，既有鼓掌叫好的，也不乏嚷着让人再弹一曲的。

        白闻溪活动了下手腕，重新抱起玉琴，出了亭子像众人作了一揖，缓缓下了浮台。

        赵妈妈将人接下来，大着嗓子对众人嚷道：“今夜曲目还有很多，我们翠玉楼就不占着场子了，诸位若是有意过了今夜再来便是，我就在此多谢诸位捧场了。”

        每年花朝节夜间的宴会，都是由各大艺坊自发牵头组织起来的，因着翠玉楼时间最久且规模最大，故而常设在此处，这宴会看似免费请人来看，实则背地里各大小艺坊之间均有较量，文辛芍受人欢迎，赵妈妈面上自是有光，心里开心便准了她今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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