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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同窗


苏府的宅子有些年头了,据说是在苏广龄还是太子太傅的时候,先帝赐下的。位置就在皇城附近,周围全都是亲王府邸、大将军府……住的都是朝廷重臣。

        新皇登基时,为了彰显对老师的恩宠,特意派人对苏府进行了一番修缮,所以苏府在一段时间里几乎成为京城除了皇宫之外最为精致宏伟的建筑。

        但这一切都止步于十年前。

        苏广龄受儿子连累被贬为庶人,皇帝虽然没有下令把苏府宅院收回,但京城里的人都不是傻子,苏广龄更是深谙帝心,所以苏府在经历过几年的门可罗雀后,一直没有再加修整。

        十多年的风吹日晒,加之苏家向来人丁稀薄,没什么人气的院落破败起来的速度更快,苏府看起来已经完全不见了当年的辉煌。

        尤其是在晚上来看,站在高处眺望整座宅院,点灯的房间屈指可数,更多的是黑洞洞,犹如鬼宅一般的荒屋。

        苏家的家丁早在十年前就遣散了不少,只剩了跟随在苏堪年身边的几名护卫、伺候了苏广龄几十年的老管家,以及被皇帝以照顾恩师的名义派过来的十几名仆役。

        苏广龄把苏堪年从刘家带回来后,直接将人丢进了祠堂,关门落锁时还特意叮嘱了一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给他开门,也不许给他送吃的。”

        门口站着的几名老奴战战兢兢,其中一人探头往祠堂里看,寒气森森的屋子里,苏堪年还昏迷着,被随意扔在地面上,身下连个蒲团都没有。

        “老爷,就这样把小公子关在这里吗?”

        苏广龄闻言,眼神淡淡地瞧了说话那人一眼,随即敛袖背手往台阶下走,“堪年这性子如果不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酿成大祸,他是我苏家的一棵独苗了,再不管教,等老夫百年后,还有何颜面去见苏家的列祖列宗。”

        “可夜间寒凉,祠堂里什么都没有,万一公子染了伤寒……”

        “只是几天禁闭,没罚他跪着就已经网开一面,他不至于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苏广龄说罢摆了摆手,“无需多言,老夫吩咐的事情,你们只需要照做就行。”

        “是。”

        老奴们看着苏广龄走远,在原地面面相觑,然后只见之前说话那人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悄悄从后门离开了苏府。

        而就在他前脚刚离开时,苏府里就有一个人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不久,苏广龄的书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

        来人推开门,正是苏府的管家康伯,“老爷,不出您所料,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

        “哦,这一次又是谁?”

        虽说府里的眼线全都出自皇宫,但那也只是明面上,多得是有人浑水摸鱼、祸水东引。

        “老爷将公子关起来后,除了有人照常往宫里传信之外,属下还发现旬奴与唐家人有所勾结。”

        “旬奴?我记得他也是宫里出来的。”

        康伯感慨道:“是啊,恐怕皇上也想不到,他派来监视老爷的人,最后竟会为唐至元所用。”

        他的话语里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苏广龄却面色平淡,“不管他是谁的人,目的都是针对老夫。”

        康伯闻言顿时面露不忿,“老爷这么多年来为了大御呕心沥血,结果……那位怕不是忘了,当年是谁力排众议拥护他登位。”

        康伯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苏广龄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的话里隐去了一个名字——苏玉图——这么多年来许多人在他面前时都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

        “皇帝自有他的考量。”苏广龄淡淡道。

        康伯深知他秉性,知道自家老爷这么说,就是不想再提起那个人,于是将话题转回最初,“唐大人似乎依旧对小公子心怀不满。”

        “唐至元心胸狭窄,他有多看重他那个儿子,这你我都知道。当初堪年动手打了唐翊,他虽然一直隐忍不发,但以他的秉性,我早就猜到,他必然不会简单放过堪年。”

        苏广龄看向康伯,“我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康伯:“都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小公子被禁足的消息就会传出去,到时候会有人在旁把唐翊在刘家和小公子说的话添油加醋说出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小公子是因为被唐翊嘲讽没有父亲才……”

        话说到一半,康伯突然停了下来。

        苏广龄面不改色,“一开始的传言不要太离谱,过犹不止,唐翊在外的名声不错,要慢慢引导百姓,话说三分足矣,剩下的他们自己会补充完整。”

        康伯点了点头,“是。”

        “另外,明早我进宫请罪,你让人准备一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苏广龄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道:“皇帝既然愿意捧杀堪年,老夫也不能不给他机会,不是吗?”

        “属下现在就去安排。”康伯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不急。”苏广龄叫住康伯,“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老爷请讲。”

        “我让你引郑家姑娘去刘府,怎么样,今天你可在刘府看见了她?”

        康伯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刘府今日宾客众多,属下并没有发现郑姑娘身影。”

        原来,就在郑琋和苏堪年第一次打交道时,苏广龄就派人调查了她的来历,结果阴差阳错,竟查出她是平江府郑家人。

        “不过……”康伯补充道:“未时左右,刘府后花园出了一件怪事,光禄寺少卿宋大人突然说自己丢了东西,刘家大公子派人帮忙找寻时,无意间发现了被人打晕关起来的右丞之子于朗。”

        “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没有,于公子当时喝了酒,并没有看到是谁打得他。但据属下查证,事发之前宋少卿家的小姐曾在不远处的房间休息。”

        “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并无,宋小姐打发了贴身丫鬟去拿东西,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苏广龄不再问了,他想了一下,说:“派人盯着宋家小姐,不要让她有机会和别人提起她在刘府遇到的事情。”

        康伯一惊,“老爷的意思是?”

        “郑家姑娘心善,所以愿意出手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我却不能再让以前的事情再次发生。”苏广龄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额角,“现在这个时候,郑家人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否则我们多年的谋划,很有可能就会付诸一炬。”

        “那老爷为何还让属下把郑姑娘引到刘府?”康伯不解问道:“如果她在京城对计划不利,为何不直接劝她离开?”

        “原因吗?”苏广龄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低声说:“这或许是我的私心吧。”

        自从得知郑琋来到京城,又查到她以前的经历,知道她武功高强后,一件重要的事就不断涌上苏广龄的心头。

        他的布局已经缓缓展开,可是留在京城的苏堪年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这个时候郑琋的到来,对他而言就像是久旱后的一场甘霖,他在考虑着,要怎么才能让苏堪年从京城这个注定要乱起来的局面里抽身而出。

        不管是唐至元还是宫里那位,都像背后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咬人一口。而他即便机关算尽,对苏堪年的保护也无法面面俱到。

        最好的方式就是拉近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然后他再把苏堪年托付给郑琋。

        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安排康伯送信引郑琋前往刘府,目的之一是给两个孩子认为创造相处的机会,之二就是害怕有人会趁着人多做出什么对苏堪年不利的事情,有郑琋在,苏堪年必然会安全许多。

        果然,郑琋如苏广龄料想的一样,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只不过让她出手相助的并不是苏堪年。

        ……

        因为在苏堪年那里吃过太过自负的亏,所以在翻苏家的墙头之前,郑琋特意留了个心眼,确定苏家没有能发现她踪迹的高手,才小心翼翼溜了进去。

        也是托了苏家荒废的院落都没有点灯的福,郑琋在屋顶转了一会儿,就在仅有的几间亮着光的房子中顺利找到了苏堪年。

        将掀开的瓦片放回去,赶在苏堪年发现之前,郑琋从屋顶跳下去,找到窗户的位置,轻轻敲了几下。

        不多时,房间内响起脚步声,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窗户被推开,苏堪年看到郑琋时很是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郑琋手撑着窗棂,轻松一跃人已经闪身到了屋内。

        房屋里烛火昏暗,在外面时她看不清晰,进到屋里才发现这是间祠堂,正中间摆放了几张供桌,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苏家人的牌位。

        “你这是被禁足了?”

        “是啊。”

        供桌前面放了几个蒲团,苏堪年把窗户重新关好后,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没个正形,“我阿爷罚我跪祠堂,还不让我吃饭。”

        “罚了你几天?”

        “不知道,大概是十天吧。”

        “你每次犯错,你阿爷都会这样罚你吗?”

        就苏堪年在祠堂的自在模样,一看知道没少被关。

        “十次能有个七八次吧。”苏堪年的脸上还留着苏广龄打他那一巴掌的指印,说话时的语气却很淡然,“剩下那两三次,他都是把我关在书房,逼我背完几本书才会答应放我出去。”

        只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严重,他是第一次被罚不准吃饭。

        “让你背书?”郑琋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没忍住弯了弯嘴角,“那你多久能完成你阿爷的要求?”

        “半个多月吧。”苏堪年“嘶”了一声,“所以我还是喜欢祠堂,安静又没人打扰,我在里面做什么都没人管。”

        “谁说没人管?”郑琋示意他抬头往上看,“你们苏家的祖祖辈辈可都在看着呢。”

        苏堪年闻言白了她一眼,说:“你不用吓我,苏家的祖宗们要是真的在天有灵,肯定是向着我的。”

        “我怎么觉得你家祖宗要是看到你,会忍不住骂你一句不肖子孙?”

        “不会,我很有出息的。”苏堪年伸手把旁边的蒲团拉过来,垫在背后,直接往地上一躺,闭上了眼睛,“苏家几代单传,就没有出过混蛋。”

        郑琋看着他,哭笑不得,“你还挺自信。”

        “那当然,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本事大着呐,就是不爱出风头而已。”

        不爱出风头?郑琋摇了摇头,觉得如果苏堪年的行为举止要是还算不上出风头的话,那这世上就都是含蓄的人了。

        “今天你大闹刘韵之婚宴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京城里的百姓都在谈论着你。”

        “他们怎么说我的?”苏堪年的眼皮颤了颤,“我猜猜,是说我行为荒唐?还是说我任性妄为?”

        郑琋实话实说,“都有。”

        “就没有人提起唐翊?”

        “京城里流传的是你在别人大婚之日对唐公子大打出手。”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苏堪年睁开眼睛,神情漠然,他冷笑一声,说:“每一次都是这样,不管是什么事,只要跟我有关,那些人就只能看到我的错处。”

        他看向郑琋,“唐翊的父亲名叫唐至元,十年前任平江府太守。当年平江府大旱,我爹被任命为赈灾使臣,负责处理平江府一带灾情,可是他刚到平江府,就被唐至元一纸状书告到了皇帝面前。”

        苏堪年突然说起了往事,表情也变得沉静肃然,“我爹被诬陷贪墨赈灾钱款,不久就被押送回京城处斩。那个时候我哭着求阿爷,我不信我爹会贪那些钱,我知道阿爷也不会信,所以我求他救我爹。他是太傅啊,是皇帝的老师,他说的话怎么可能没用?”

        可是苏广龄什么都没说。

        “行刑那天阿爷把我关在了房里,我费尽心思逃了出去,亲眼看到了我爹被杀。”苏堪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当时我就藏在观看行刑的百姓之中,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我听到所有人都在叫好。”

        郑琋想象着那个画面,胸口一窒,上辈子看到郑玓出事时那种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苏玉图一起被处死的人里面还有郑家的几位长辈。

        苏堪年:“唐至元是在八年前调任京城为官的,唐翊身为品官之子,本身又很有才华,所以刚一到京城,就被特招进了上京书院,和我做了同窗。他这个人还行,书读的不错,人也不死性,和所有人都能处的来,和我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对他其实没那么重的恨意,不然他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在书院里读书?”如果不是唐翊主动找上门来,他压根不会看他一眼。

        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起冲突,就是唐翊没事找事,非要以见不得他荒废学业的理由,插手他的事情。

        苏堪年本来就因为他爹是唐至元,心里藏着怨气,唐翊不来招惹他还好,他还能保持理智,尽量不把两家人的恩怨强加在一个不知情的人身上。

        可他偏偏要多此一举。

        苏堪年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烛火映照下,他眼眶里水光熠熠,“你知道吗?唐至元当年和我爹也是同窗,而且他们关系还不错,只不过唐至元家境贫寒,为人又有些清高,人前向来不愿和我爹他们一帮世家子弟走得太近,所以知道他们是朋友的人少之又少。”

        “这多可笑?当爹的在书院时为了所谓名声交个朋友都藏着掖着,到了儿子,反而靠着亲爹的权势以世家身份进入书院,在世家子弟的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

        苏堪年突然站起身,走到供桌旁,弯腰在牌位后面摸索了片刻,拿出一叠纸,递给了郑琋。

        “我爹出事以来,我一直试着找到证据,想要找出当年的真相,为他平冤昭雪。你猜猜我查出了什么?”

        苏堪年点了点那一叠纸,怒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些是我最近在书院里找到的,还有一部分是我旁敲侧击,从我爹其他同窗那里得知的消息。唐至元从始至终没有把我爹当作朋友,他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曾多次和别人说我爹坏话,意思是我爹之所以被书院夫子重视,并不是他学识多渊博,而是因为他是太傅的儿子。”

        “唐至元恨我爹。”苏堪年最后下了结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确实恨我爹。其实不止是我爹,他还恨另外几个比他优秀的同窗,其中有个叫郑悯的家财甚丰,为人又喜欢仗义疏财,唐至元当初在书院时缺衣少食,一直都是郑悯接济他。但郑悯的结局一样惨烈,他被牵连进贪腐案,全家人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郑琋闻言顿时握紧了手中的纸张,“这些事,你有证据吗?”

        苏堪年:“我有的就只有你手里那些,而且大部分还都是我从当年的事情中推测出来的。”

        “这些做不了证据,没人会信的。”

        “我知道。”苏堪年道:“所以唐至元现在还能好好活着。”

        他这一句话说的杀气腾腾。

        虽然苏堪年没有表现出来,但郑琋在听他说完这些话后,还是能够感受得到,除了对唐至元所作所为的愤怒,他是有些难过的。

        因为他父亲苏玉图,还有就是京城里百姓们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的态度。

        他以前在京城里的名声就不太好,可是因为很多人捧着,他以为自己顶多就是烦人了点,算不上真的讨人厌。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像个傻子,整日里趾高气扬,因为百姓们的偏爱沾沾自喜。

        可实际上他们只拿他当笑话看,一旦他的表演不可笑了,他们就开始指责他的错处。

        苏堪年站着,但腰还是躬着的,头垂的很低,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煮熟的虾子,周遭弥漫着一股颓丧气息。

        “我饿了。”他说:“我想吃城东面铺的阳春面。”

        郑琋怔怔地抬起头,正对上苏堪年黑乎乎的头顶,半晌,她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说:“等着。”

        翻窗去买面之前,郑琋从衣袋里拿出从墨玉那里哄来的铃铛,扔给了苏堪年,“你要的铃铛。”

        苏堪年伸手接住,眼睛盯着铃铛,有些泛红,不过因为他没抬头,所以郑琋看不到,“不愧是我看中的铃铛,果然非同一般。”

        “……这只是个普通铃铛而已。”

        “你不懂,它才不普通,知道它为什么不响吗?”

        “因为没有铃舌?”

        “不,因为它是用来聆听人内心的声音的,只有有缘人才听得到。”

        “……”郑琋:“我去给你买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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