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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反复


京城,苏府后院。

        一名黑色劲装青年穿过前厅,沿着长长的游廊往后花园走去。

        青年的头发有些短,束成高高的马尾顶在后脑勺,随着走动的幅度晃动,其中有几束支棱着翘起,使他冰冷的表情看起来稍微生动了些。

        游廊连接前厅后院,左右分布着几条小道,两边植满了花树,都不是什么名贵树种:桃树、海棠、桂花、梅花……四季都有花香浮动。

        临近后花园,一处池塘出现在眼前,木制游廊横架在水上,最中央建了个小巧玲珑的凉亭,用来观景最为适宜。

        亭子里空无一人,青年要找的人还没到,他放慢了脚步,藏起了心中的焦急。

        他准备到亭子里去等,还没过去,左侧拐角处突然冲出一人,拦在了他面前。

        “你又来找我阿爷?”

        苏堪年背靠着廊柱,双臂环在胸前,歪着脑袋打量黑衣青年,黑亮的瞳仁被长长的睫羽遮住大半光彩,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沉,“我真想知道,是不是我们两人的身份调换了,其实你才是应该姓苏的那个。”

        “公子说笑了。”

        “不,我很认真,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你才是他的亲孙子。”

        苏堪年牢牢盯着青年,“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青年低垂着头,没有看他,“公子若真想知道,可以去问大人。”

        “大人?”苏堪年嘲讽一笑,“哪里还有什么大人,老爷子早就被贬谪成庶人,你不记得了吗?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了,非得治你个僭越之罪不可,到时候你可别连累我们。”

        青年的语气依然冷淡,“那公子要去告发我吗?”

        苏堪年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我没那么闲!”

        “那正好,我也有事要忙。”青年总算肯抬起头了,他看了苏堪年一眼,道:“公子自便。”

        然后就绕过苏堪年,走到凉亭坐下,脊背挺得直直地,面朝着池水,看也不看身后的苏堪年,仿佛身处的这片天地只有他一个人。

        苏堪年:“……”

        被忽略习惯了,又深知青年性情,苏堪年即便气得牙痒痒,也清楚这时候再跟过去只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一甩衣袖就要离开,边走还边自言自语,“什么人啊,整天冷冰冰的,多一句话都不会说,跟谁欠了你似的。”

        走出去很远后,他挺直的腰板瞬间就垮了下来,整个人弥漫着一股丧气,低声喃喃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非得瞒着我?”

        抬起头,游廊外的天空澄澈蔚蓝。

        “既然你们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查,左右是和我爹的案子有关,我肯定能找到自己的门路。”

        ……

        凉亭里,郑玙听着苏堪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注意力收回,继续盯着水面发呆。

        等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伴随着一道沉稳的步伐,一名身穿文士长袍,精神矍铄、满头白发的老人慢慢朝着凉亭走过来。

        郑玙见到来人连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苏大人。”

        “等多久了?”苏广龄目光和蔼,伸手扶起郑玙,通身的气势散去,像寻常人家长辈看到孙辈一样,先去看了郑玙的气色,“这一次没有受伤吧?”

        郑玙摇了摇头,“任务很顺利。”

        “那就好。”苏广龄笑了起来,“都等了那么久,我们不必急于一时,最重要的是人要平安。”

        郑玙的神色有一丝动容,但习惯了面无表情,并不明显。

        可是苏广龄显然很了解他,“你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王家派去西陵城的人传来了消息。”

        郑玙说话时声音都不太稳了,“我那位名义上的表妹到了北疆,找到了郑玓和郑璠,并且出面拒绝了郑玓和王家的亲事。”

        “是那位叫郑琋的姑娘吗?”苏广龄想起近些时日从北疆送回的密信,“和王家的婚事作废,那你的计划不就无法实施了?”

        原来,当初王家其实并没有把和郑家人订下的亲事放在心上,郑悯带着妻女离开京城后,两家人的联系几乎断绝。

        后来郑家出事,王家人听到消息后还在庆幸多亏郑悯走了,不然他们家说不定也要被连累。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履行当年的婚约,坚持把郑玓娶进门。

        而王家之所以会想起郑玓,还专门派了人到北疆迎亲,其中就有郑玙的手笔。

        郑家人身上仍然背负着贪腐罪名,多年过去,事情看似随着“主犯”伏法而平息下来,实际上就像郑玙一直试图为家人平反,背地里也有人盯着郑家,严防死守,想让当年的案子盖棺定论。

        郑玙的身份需要保密,苏家和贪腐案更是有着直接的关系,为了不让幕后的人盯上郑玓和郑璠,他只能借助外人的手带他们离开北疆。

        恰好王家人给了他机会,他偶然得知,王家夫人急着给她的独子寻一门亲事,不需要有太高的门第,只有姑娘品性好就可以。

        郑玙因为调查贪腐案,几乎把郑悯和苏玉图两人身边所有人都查了一遍,自然知道那桩没有提到明面上的娃娃亲。

        他见过王清衡本人,第一印象还不错,是个品貌端正的读书人,加上两家人以前的关系,就觉得这是个救郑玓郑璠离开流放之地的好机会。

        他想借着王清衡娶妻的机会,把郑玓和郑璠从西陵城接出来,所以才会在王夫人满京城寻摸适龄女子的时候,让人暗地里给她灌输迎娶郑玓的好处。

        一开始,他以为事情会有些麻烦,毕竟郑玓现在还算是戴罪之身,以王家人的门第,只是为了名声的话,根本不会娶这么一个儿媳妇进门。

        但最终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王夫人似乎急着给儿子说亲,可对于人选又很纠结。

        她避开了京城中那些和王家门当户对的姑娘,目标一直放在家世不那么高的寻常女子身上。

        这个时候有人跟她提起郑玓,她竟然非常干脆的同意了。

        对此郑玙不是没有怀疑,但当时他身上有其他任务要忙,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他怕自己这一走,王清衡中途订了亲,那他就白白丧失了一次机会。

        可事实证明,第一印象做不得数,有些人对外表现出来的东西,特别能骗人。

        郑玙说:“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借王家的手,但却忽略了婚姻不是小事,没有问过郑玓的意见就自顾自做了决定。”

        “而且……”郑玙想起埋伏在王家的密探告诉他的事情,脸色冷的几乎能结出冰来。

        “那王清衡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之前也是瞎了眼,见他年及弱冠都未成婚,也没有听说和哪家姑娘小姐喜事将近,就以为他一心仕途,不近女色,是个踏实可靠的人。”

        柳氏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但当时查到后并没有在意,就现今的风气来说,京城的文官里,有几个在外面没有红颜知己的?

        谁能想到,王清衡和那些人不同,他是动了真感情,而他一直未成婚,根源就出在那女人身上。

        柳氏是王清衡私定终身的意中人,两人郎情妾意,彼此承诺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只不过王家二老顾及王家的面子,死活不同意自己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进门,两人的事情这才一直耽搁下来。

        可是一方面王清衡的态度也坚决,声称即便被逼娶了其他女人,他也不会碰,任何人都不能动摇柳氏在他心中的地位分毫。

        王家二老对儿子的执拗性格还是了解的,知道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是开玩笑,所以斟酌之后,只能商议着彼此后退一步。

        柳氏可以进王家的大门,但只能以妾室的身份,正妻的人选必须听他们的。

        王清衡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然后王夫人就开始在京城物色合适的人选,家世低的她看不上,家世高的,又怕人家姑娘嫁过来后,因为柳氏的事情会闹事。

        正在两难之际,她受到郑玙派来的人的启发,想起了郑玓。

        郑玓曾经和王清衡有过口头上的婚约,虽然后来因为受到牵连流放北疆,但郑家到底是平江府的百年望族,郑家落魄大小姐的名声怎么都比一个妓子体面。

        最重要的是,郑家没什么人了,郑玓嫁过来即便受了丈夫冷落,也没法找人撑腰。

        更何况,郑家都这样了,他们还愿意履行婚约,传出去了,还能搏得一个不嫌贫爱富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郑玙想起提到郑玓时王夫人的表情,再联系自己又让人调查的事情,哪里不明白王家人在打什么算盘。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插手,差点毁了郑玓的终身大事,他就忍不住牙关打颤,还好郑琋果断,在郑玓名声受损之前,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两家的亲事。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苏广龄听郑玙说出事情缘由,对于他后悔将郑玓的终身大事当做筹码一事不做评价,只表现出自己的担忧,“没了王家人做筏子,想要将郑玓他们接到京城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郑玙慢慢冷静了下来,“实在不行,就等到把那些人拉下马,给祖父他们平冤报仇之后,我再堂堂正正到北疆接他们回来。”

        话说到最后,郑玙的表情重新变得坚定、冷硬,眼中藏着一股狠吝。

        郑玓他们在北疆已经呆了十年的时间,这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他可以保证,只要他活着,总有一天会带他们离开。

        苏广龄从不置喙他的决定,“你心里有数就好。”

        郑玙点了点头,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郑玙。”

        还没走出凉亭,苏广龄出声叫住他。

        郑玙回过头,“大人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

        有风穿过凉亭,池塘中泛起层层波纹,给人带来若有若无的凉意。

        风顺势带起苏广龄的衣摆,他站在水边,身侧的倒影晃动。波光潋滟,阳光反射到他的脸上,一半暴露在亮光里,一半被凉亭飞檐遮蔽。

        郑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北疆的事情是时候收网了,我猜得不错的话,皇帝最近应该会派人过去。你想到西陵城见见他们吗?”

        “想的。”

        短时间的沉默之后,郑玙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

        “他们真的走了?”

        挨了几顿打后,王管家带着人匆忙离开了西陵城。

        周家商铺的人在后面跟了他们两天,确定他们出城后是在往京城赶,没有在附近停留的意思,便返回来告诉了郑琋。

        郑琋听到消息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想想上辈子,因为王家,她和郑玓赔上了两条性命,结果重来一次,这么一桩被她视做头等大事的威胁就这么轻轻松松摆脱了,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家里,见到活生生的郑玓的那一刻,这种仿佛置身于半空中的漂浮感才渐渐散去。

        心中的一颗巨石落地,郑琋少有的情绪外放,一下子扑到郑玓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她。

        郑玓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来想问怎么了,就察觉自己的肩头一片湿热。

        顿了顿,她伸手环住郑琋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拍着郑琋的后背。

        “没事了,阿姐在呢。”

        在房里看书的郑璠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一边。

        郑琋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开心?如释重负?

        又或者是感激自己重活一世,终于改变了郑玓和自己的命运?

        都不是。

        要做的事情做完了,上一辈子死前的遗憾也有了弥补,她本该高兴的。

        当然,高兴是有的,看到郑玓能好好活着,而且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她心里是很高兴的。

        只不过,高兴之余,她也有些迷茫。

        她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么快就做完了,接下来她要干什么?

        郑琋闭着眼睛,头靠在郑玓肩上,贪婪地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暖暖的温度。

        心里却在说,够了,不要放任自己沉溺于眼前的温情之中,你迟早要回归一个人。

        从当年为了救她而丢了性命的父母开始,到郑家的败落、义母的病故……两辈子的时间加起来,她一直都在得到和失去中反复。

        老天似乎是要她身上维持一个平衡,好的事情来了,紧接着就会发生坏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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