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就到这吧
“洛亦，”付宇抓住准备离开的洛亦，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洛亦沉默不言但起伏不定的胸口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旁边的黄毛刚才还指着洛亦的鼻子骂，现在看情况也是懵在一边，他挠挠头略点羞愧地说：“付宇，你认识的人？”
“嗯。”
洛亦大力挣脱付宇掐住她的手腕，转身往回走，付宇见状和其余两人道别快步追了上来。
“怎么了？是生气我这么晚还没回去吗？”
付宇摸了摸自己被扇的那半张脸，带着调笑的口吻：“那也用不着打这么狠吧，这都算家暴了。”
洛亦闻声停下脚步，付宇以为洛亦心情好点了，绕到她的身前把她拥入怀中：“对不起，没有下次了，我以后晚上都不出来了。”
洛亦闻着付宇身上散发出来的薄荷味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付宇又抽烟了，每次他抽完烟都要嚼口香糖来掩盖烟味。
“又抽烟了？”洛亦缓缓启唇，声音微不可察。
“他们给我，我就抽了一根。”
“留下味道了。”
付宇俯身嗅了嗅环在洛亦肩膀上的胳膊，“我回去洗澡。”
洛亦贪婪地在付宇的怀里享受最后的温暖，然后缓缓推开了付宇，她低垂着头不去和付宇对视：“付宇，我们就到这吧。”
付宇闻言微怔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低沉：“什么意思？”
洛亦咽了下口水，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抬眼和付宇四目相对，付宇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平时看她的那种温柔和宠溺。
“意思就是，我们分手。”
洛亦说完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付宇的手机塞到他袋子里，付宇只是愣在原地看着洛亦的动作，就在洛亦的手要从他的衣料边缘抽离时，他猛地攥住了她的手。
“给我个理由，为什么分手？”
洛亦垂眸看着两人相交握的手，一年前付宇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和她确认他的心意，洛亦记得他黑漆漆的瞳孔，记得湖边的风吹起她的鬓发，他和她说：“我是你男朋友。”
洛亦是聪明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当时的付宇其实根本不喜欢她呢，淡如水的同学情谊和匆匆几面的交往还不至于让洛亦昏了头脑，但她就是想把喜欢的人留在身边，她想去告诉付宇她爱他。
洛亦的视线还停留在两人的手上，声音淡淡的，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吞进肚子里不见踪影：“付宇，你当初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我记得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你的回答是难说。”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洛亦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在一起，为什么喜欢她。
付宇没说话，他也顺着洛亦的视线看向两人的手，然后攥得更紧。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现在放手的话，洛亦就会像指缝里的沙一样握不住也留不下。
“当时我”
付宇刚发出声音，洛亦就打断了他的话：“是因为你被陆菲菲戴了绿帽子，所以想随便找个人好忘了她？”
这是洛亦第一次在付宇面前提起陆菲菲，而且没有用任何修饰词，她直白地问是不是因为陆菲菲绿了他。如果说以前不问是出于照顾付宇的尊严，那现在她想她必须要知道答案。
付宇显然没想到洛亦会认识陆菲菲，更不知道她已经了解他的那段过去。
“不是，我就是”
付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洛亦闻言冷笑了一声，暑假她和陆菲菲说得有多笃定现在的她就有多可笑。
“你看，你自己都否认不了。但没关系，我大概是了解的，最初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是没想到过这一层。”
洛亦猛地把手抽回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拿出手机扔到付宇的怀里，她的语调染上愠色：“但是我还没圣母到可以让你的前女友肆无忌惮地舞到我面前来，和我说你们有多恩爱，多情比金坚！”
付宇接住怀中的手机看到了陆菲菲发的那几张照片，他口不择言地辩解：“不是，这不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说图片是合成的？”
付宇刚才慌乱得脑子一团糟，说的话没经过大脑，这些照片确实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拍的，但也不是合成的。
洛亦见付宇不说话，寒意袭卷她的全身，明明站在下风口，但洛亦感觉现在比狂风吹过还刺骨。
“我不是第一次发现你和她有联系了，我去上海参加活动的那次你去医院照顾她我知道，你和她去参加同一场婚礼我也知道。但我还傻乎乎地给你找理由，我骗自己说肯定是因为你善良，你坦荡，所以这些并不能成为击垮我的理由。但事实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吗？”
付宇低着脑袋，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他抬起猩红的眼悔恨地说：“我承认我最开始和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我认为你和我妈是同一类人。这和陆菲菲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是把你当替身来忘了她，我早就对她没感觉了。”
这一大段话洛亦只捕捉到一个信息，她蹙着眉头：“我和你妈为什么会是同一类人？”
洛亦想起她在付宇奶奶家见到的左婉清，功利高傲不把人放在眼里，洛亦实在是找不到自己和她的相似之处，还是说在付宇眼里她就是个清高自大的人。
付宇朝洛亦走近一步，双手握着她的胳膊急切地和她解释：“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把电动车停在学校对面的小区里吗？”
洛亦把付宇的手拂开和他保持距离，“记得，这和你妈有什么关系。”
付宇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怅然若失，他表情沉重良久才继续开口：“高二那年，我碰巧看到一个男生和你表白，你说他恶心配不上你，让他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记忆像按了快退键，付宇的话瞬间把洛亦带回了4年前那个深夜。王志强强迫着要抱她，被洛亦推开后跪在她面前哭嚎。
回忆如潮汐般不留情面地把洛亦拍在沙滩上，她记起了她转过身看见的冰冷双眼，但那个时候她尚不知道这个眼神里蕴含的怒火和嘲讽。
面前付宇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入洛亦的耳朵，她的耳朵“嗡”的一声开始耳鸣，她扑簌着睫毛看见付宇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大脑天旋地转，洛亦的身体开始摇晃，付宇见状迅速扶住了她关切地问：“是不是又低血糖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洛亦捂着耳朵缓了一阵，周围的声音才渐渐清晰，她记得她耳鸣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当初和你在一起带了报复心，对不起。”
洛亦用了全身的劲甩开付宇的手，就连自己也被带着踉跄了一下，她恶狠狠地瞪着付宇：“那个你口中和我表白的男生，跟踪了我一年，他每天都尾随我回家强迫我和他在一起。你知道那一年我过得有多心惊胆战吗，每次回家我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注意我就被他拖走了，这些你都知道吗？”
洛亦越说越激动，本就冰冷的双腿开始颤抖，她呼吸急促像快要喘不过气。
洛亦的话就像闪电一样击中付宇，他呆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付宇的眼眶逐渐酸涩，他看着眼前穿着单薄的洛亦，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多想上前抱抱她啊。
他的女孩在他不知道的日子里一个人承受恶意，而他不但没有帮她还云淡风轻地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巨大的愧疚和懊悔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洛亦胸口剧烈起伏，这是她20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歇斯底里的怒吼和失态。
居然，是在她最喜欢的人面前。
洛亦的小腿传来阵阵疼痛，她稍微缓下情绪低头，就看见她的小腿里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膝盖一直到脚踝，现在正在往外冒血。
洛亦无比平静地看着小腿的血慢慢淌下来快要滴到地上，换作平时她早就炸毛了，她爱美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腿上留疤，这样穿裙子就不好看了，她还有很多新买的裙子没穿呢。
付宇沉默着蹲在她身前，手轻轻握住洛亦的脚腕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洛亦擦掉血渍，他的声音哑得过分几度发不出来：“我们先去医院好吗？”
洛亦弯腰接过付宇手上的纸巾，然后把腿往后撤了一步，疏离感十足：“谢谢，我一个人去就行。”
付宇直起身来执拗着要陪她去，他抓着洛亦的手腕柔声细语地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生气，但我们现在先去医院好吗？”
多么熟悉的口吻，仿佛还是如往常一样，洛亦不信邪偏要吃辣，付宇就会无奈又拿她没办法地说：“我知道你想挑战，但我们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好吗？”
洛亦没说好还是不好，淡然地拿出手机打车，屏幕上显示出租车还差一分钟到达。
就是这个时候，洛亦提了下嘴角，然后微微仰头睨着付宇。
“我有洁癖，如果你的爱不干净，那我就不要了。”
说完，洛亦就甩开付宇的手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关上门的那一刻，洛亦强忍着的泪水才滴落下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洛亦，发现小姑娘目光呆滞还在哭，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十有八九是为情所伤。
于是司机化身知心大哥，语重心长地和洛亦说：“妹妹啊，和男朋友吵架了？别难过啊，你长得这么漂亮，男人不多得是么？你听大哥一句劝，男人如衣服，穿皱了就得换，用不着悲春伤秋的。”
洛亦抹掉脸上的眼泪，笑出了声音，然后抬了抬她的腿指着还在冒血的伤口说：“大哥，谢谢你的安慰。但是我不是因为男人，是因为腿受伤了太疼了才哭的。”
司机顿觉尴尬，干笑了两声试着圆场，“那得快点去医院了，妹妹你放心啊，半个小时的路我十五分钟就给你送到。”
“谢谢。”
医院大厅里，洛亦穿着一双拖鞋，一大段腿都露在外面，因为冷已经起了一层小疙瘩。
洛亦拿着挂号单坐在凳子上等，没过一会儿门诊的大屏幕上就滚动着她的名字，洛亦站起身来走进门诊。
一位长相和蔼可亲的女医生看见洛亦流血的腿“啧”了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小姑娘漂亮的腿要好好爱护。”
洛亦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不小心被桌子角划到了。”
“你回头买个防刮蹭的胶带贴在桌子角上，我儿子也天天磕磕碰碰的，我就会用这种胶带把尖锐的东西包起来就没事了。”
女医生帮洛亦消毒然后细心地帮她上药，还怕洛亦疼一直帮她吹，洛亦冷不丁地问：“会留疤吗？”
“伤口比较浅，但是太长了。是会留疤的，但是比较浅，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帮洛亦上完药女医生还嘱咐了她几句，说晚上风大让洛亦多穿点衣服，还翻箱倒柜地给洛亦找出她用剩了的胶带。
“这个你拿回去用吧，我看你还是大学生吧，寝室里应该没什么尖锐的东西，这些够用了。”
落寞的夜晚却因陌生人的好意而不再萧瑟，一股暖流涌入洛亦的心头，她接过胶带：“谢谢医生。”
从医院出来洛亦就打车回了学校，开门的时候还把江小雨和李潇潇吓了一跳。
“你今天不是不回来住么，还穿着拖鞋。”
“对啊，欸？亦亦，你的腿怎么包了纱布啊，受伤了？”
洛亦拉开椅子坐下，随意地说：“不小心蹭的，没多大事，个把星期就好了。”
“那你洗澡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到水，我上次也刮伤了洗澡的时候差点疼死我。”
洛亦应下，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就爬上床。
在临近熄灯的时候，洛亦拉开床帘对着下面的江小雨和李潇潇说：“和你们说个事，我分手了，晚安。”
洛亦关掉床上的台灯窝进被子里，她经常做噩梦，每次醒来后都会庆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这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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