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不开心
“是急性肠胃炎，您是患者的家属吗？麻烦来医院一趟，患者现在要立马动手术。”
付宇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穿着白大褂戴着一次性用的医用手套在实验室做手术，陈志敬带着护目镜用滴管把蓝色液体往烧杯里滴，见付宇接了电话后迟迟不吭声，抬起眼皮问：“怎么了？”
付宇摇摇头然后对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您打错了，我不是她的家属。”
“可是患者叫我打你的电话，你们是不是情侣之间闹小矛盾了？要不您还是来一趟吧，什么问题在身体面前都是小事一桩。”
付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手握在后脖颈捏了捏，“马上到。”
“什么事啊？”
陈志敬看着付宇挂了电话后就扯下手套，脱下外褂开始收拾东西，动作还挺着急的。
“有个朋友做手术，我过去一趟。”
“那你快去吧，一会儿教授来了我帮你说一下。”
“谢了。”
付宇抓起外套打开实验室的推拉门下了楼，到医院已经是20分钟以后的事了。
他在病房里找到陆菲菲，她的脸由于疼痛扭曲在一起，身子蜷缩在床角看起来很痛苦。
护士在一旁宽慰她，“不用害怕，一会儿做手术会帮你打麻药的。”
付宇大步迈过去走到病床前，护士注意到付宇，眼睛一亮，问：“你是她的家属吗？”
付宇不置可否，淡漠直接地问：“在哪儿签字？”
陆菲菲听到付宇的声音，勉强撑起还在痉挛的身子，使劲对付宇扯出一个笑容：“你来了啊。”
付宇没理她，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护士。
护士惊觉气氛微妙，顿了一下朝付宇说：“跟我来。”
付宇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完字，没过多久陆菲菲就被推进手术室了。
负责陆菲菲的护士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她是你女朋友没错吧，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喜欢吃垃圾食品，天天不好好吃饭，这下身体受不住了。你作为男朋友要多关心她，别让她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说着还不时看付宇的眼色，相比于她急飕飕的劝诫，付宇却显得浑不在意，表情没有任何起伏，沉默不言地听她说。
付宇坐在手术室外的铁制长椅上等，他细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撑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
大概有一个月了，这段期间陆菲菲断断续续地联系他，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要来他的电话号码的，不管是电话还是信息，付宇全都置之不理。
没想到最后没免得了见这一面，只不过大概两人都没曾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手术室外很安静，付宇握着手机看时间，离陆菲菲被推进手术室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半小时。
原本按付宇的计划，他已经做完实验回了寝室，这个时候大概照例在和洛亦视频。
付宇想着就给洛亦拨了个视频过去，等他的脸和身后灰色的金属凳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还身处医院。
大概两秒之后，付宇挂断了视频又重新拨了语音过去，铃声回响在空荡的走廊，直到自动挂断对面也没有接起来。
手术很顺利，陆菲菲打了麻醉还没醒过来，付宇去医院旁边的小店给她打包了一碗粥。
等他再回到病房，陆菲菲已经醒了，屋内没开灯，她半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色。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侧脸上，把她本就苍白的脸映得毫无血色。
付宇伸手按开墙壁上的开关，屋内瞬间大亮。
陆菲菲闭了闭眼，然后缓缓睁眼转头看着付宇，还是那抹牵强的笑容。
付宇无视她对自己的示好，他们之间实在不是什么可以相安无事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天的关系。
付宇拎着袋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冷淡地说：“粥。”
说完付宇转身就要走，陆菲菲情急之下想下床拦他，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吊针，她倒抽一口冷气“啊”了一声。
见付宇脚步未停，马上就要走出房门口，她急不可耐地朝付宇的背影喊道：“对不起付宇，对不起。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向你道歉，我错了，我当时鬼迷心窍走歪了路。我很后悔，我们本不该形同陌路的，我知道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没资格怨天尤人，但我现在知道错了。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们就还有可能，你能原谅我吗？”
陆菲菲的声音很虚弱，中间好几次气短但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她早已声泪俱下，捂着胸口不停抽泣。
凄惨的哭声传入付宇的耳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那个被辜负的人。
付宇依然没有回头，轻飘飘地说：“都过去了。”随后迈开腿走出了医院。
第二天早上洛亦被于顷摇醒，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昨天晚上吹风着凉了，嗓子眼也异常干燥疼痛。
“活动马上开始了，可以起来收拾了。”
洛亦艰难地撑起身子，她干咳了几声，只是咽口水嗓子都疼得不行。
“好。”
洛亦一出声就吓到于顷了，“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肯定是你昨天头发都没吹就跑到阳台去打电话着凉了，没事吧？”
洛亦虽鲜少锻炼，但却幸运得极少生病，此刻洛亦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强塞进一颗炸弹，又沉又晕。
她掀开被子穿好衣物，和于顷说：“别担心，我一会儿喝点热水就行。”
“光是喝热水肯定是不行的，我帮你去买点药吧。”
离活动开始只剩不到一个小时，现在去买药肯定来不急，而且就算吃了药，药效起作用也要好几个小时。
洛亦摇了摇头，有礼有节地说：“谢谢学姐，时间来不及了，我没事的，别担心。”
于顷还是很担忧，洛亦的唇色发白，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此刻也焉耷耷的。
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着装就出发去了上海外语外贸大学，此次活动设置在宽敞的文体馆内，早在一个星期前这里就搭好了台子和显示屏，足以看出学校对这次活动的重视。
硕大的台子旁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屋子，那是进行同声传译的地方，也是洛亦这次的战场。
考虑到一行人都是经验不足的新手，院长未雨绸缪安排了两两一组。
洛亦和于顷先上，如果体力不支或者跟不上就换人。
离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场内只有寥寥几人。
洛亦和于顷先进入同传箱调试设备，确认无误后对场内的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
洛亦从包里拿出纸和笔还有事前准备好的资料摊开在桌子上，开始投入准备工作。
为了方便翻译人员，活动开始前一个星期，工作人员就把活动的大概流程和可能会提及的问题都提前发给了她们，所以这次翻译的难度不大，只要把熟记流程和一些常提的问题就能应对。
洛亦带好耳机调整好大小，迅速进入状态。
于顷轻拍了拍洛亦的胳膊，指了下洛亦头上的耳机，洛亦取下耳机问：“怎么了？”
“你还好吗？真的没事？”
洛亦来之前一直在灌热水，现在嗓子的状态稍微好转，只是头还昏昏沉沉的。
“没事的。”
只要投入进去，身体的不舒适都可以抛之脑后，洛亦从来都不是吃不了苦的人，更不是什么娇气的公主。
活动即将开始，乌泱泱的人都陆陆续续坐定。在主持人宣布活动开始后，同传箱就开始运作了。
“大家好，很高兴受邀来到上海参与这次的学术交流，我是john，来自英国。”
于顷负责的是英翻中，洛亦负责的是中翻英。
在台上的教授发言的同时，洛亦就迅速用笔在本子上做下简略的标记，然后在教授发话后的一两秒开始翻译。
“itisagreathonortohaveexpertsfromthefieldoflinguisticsherewithustoday”
洛亦为了保持嗓子的最佳状态一直都缄默不语，今天第一次开口说这么长且不间断的话，声带的震动让洛亦的嗓子疼痛难耐，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哑，发音也渐渐听不清楚。
洛亦停下来咽了下口水，试着调整状态。
“咳咳tosharetheiracadehen咳咳wewilldiscusstheroleoflanguageinadvancingtheworld”
同声传译要求议员神经高度紧绷，且场合正式专业性强，词汇术语化高，一步错步步错，要求极高。
洛亦因为嗓子的原因已经滞后了发言人十几秒，再要追上来已经十分困难。再加上洛亦初出茅庐，还不知道怎么应对突发状况顿时显得手忙脚乱，口中翻译的话也开始牛头不对马嘴。
洛亦眼睛扫过观众席的人，他们戴着耳机明显也感觉到了议员的不对劲，朝同传箱看过来。
洛亦脑子瞬间唰白加上同传箱空间密闭，温度上升洛亦逐渐开始喘不上气。
于顷立马注意到了洛亦的不对劲，向场外的学长学姐打了个手势，他们立刻进来替换了洛亦的位置。
洛亦无声地对他们说：“对不起。”
替换洛亦的学长朝她摇了摇头，说没事。
洛亦走出同传箱，终于接触到新鲜的空气，洛亦稍微活过来了一点。
她背抵着墙壁蹲在地上，手臂环住膝盖把头彻底埋进去。
准备了这么久，最后居然被突如其来的感冒给毁了。
洛亦心底酸涩，失落又无力，只有在这个时候洛亦才深感自己的渺小。
突然，洛亦头顶的亮光被黑影笼罩，洛亦抬头就看到面前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洛亦没有立马接住而是接着抬头看清面前的人，面前的男人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整洁干净，一股成功人士的气息扑面而来。
洛亦接过矿泉水随后起身，但她蹲了太久猛地站起来头就开始发晕，整个人都晃了起来。
男人见状扶住洛亦的胳膊，关切地问：“没事吧？”
洛亦手扶着太阳穴缓了一阵，随后对上男人的眼，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却没有立马离开，他也和洛亦一样把背抵在墙上，然后朝同传箱晗下巴，“你还是新人，失误在所难免，不必太放在心上。北外院还有上外院这种顶级学府，每个学期都会派一些学生来体验类似的活动，像你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学校也不是冤大头，不至于连这也想不到，没人会怪你的，不用太在意。”
洛亦狐疑这个陌生人怎么会没来由地开导她，直到她的视线落到他西服前印着的北京高级翻译院徽章，她才知道他应该是翻译界的精英人士，所以才能这么气定神闲像个局外人。
洛亦嗓子还痛着，说不了太多话，轻声说：“谢谢。”
男人朝她笑了笑后迈开脚步走出馆内。
活动除了洛亦引发的小插曲之外极其顺利得结束了，所有人都没在洛亦的面前提起她的失误，好像并没有人在意她的拉胯。
洛亦心底又愧疚又感激，她知道他们在照顾她的情绪，毕竟洛亦这段时间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谁没有个以前呢。
第二天晚上洛亦就回了北京，付宇来机场接她，直接带她回了公寓。
“太晚了，直接在这睡吧。”
洛亦没有异议，洗漱完之后就钻进了被窝，付宇噙着坏笑走进洛亦的房间缠着她亲。
“想死我了。”
洛亦任由付宇亲，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脖子不那么难受，付宇熟悉的气味包裹住洛亦，洛亦的鼻尖莫名发酸。
付宇却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摸了摸洛亦的脸，支起身子打开床头的灯。
“发烧了？”
洛亦有气无力地搂着他的脖子，眼神空洞，手上稍稍用力抱紧付宇，嘟囔着说：“我不开心。”
付宇亲了亲她，温柔地抚着洛亦的脸，柔声问：“因为发烧？”
洛亦摇摇头，鼓着脸：“我好弱，昨天活动上就我一个人拉胯，其他人表现得都好好。”
“你不弱，你只是经验不足。谁都有一个新手期，没有人一生下来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这都是人生中必定要经历的阶段，所有人都不例外。”付宇说着抚开洛亦的刘海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别不开心了，好吗？”
道理洛亦都懂，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现在能力不足不代表她永远都停滞不前。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她今天就是想矫情一下让付宇哄哄她。
付宇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拿着手机在点闪送，“我给你买点药。”
洛亦抓住他的手，凑近他的胸膛，“不用了，我买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好，那好好睡一觉，我不闹你了。”
洛亦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她变成了一个优秀的翻译员，她正站在讲台上领奖。
光芒万丈，熠熠生辉，从前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她只是努力地想活好当下，比谁都炙热地去爱这个世界。
洛亦抱着奖杯想和付宇分享喜悦，但当她打开手机想打电话给付宇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付宇的联系方式。
步珏兴奋地扑过来抱住洛亦，“亦亦，恭喜你啊！”
张屿驰也神采飞扬，对着洛亦竖大拇指，“我朋友就是牛。”
洛亦笑笑，说谢谢，随后问：“付宇呢？”
“付宇是谁？”步珏看了看张屿驰，疑惑地问。
“啊？”洛亦愣住了，她看着步珏，眼睛里充满了惶恐。
“是你朋友？”
付宇
付宇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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