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暴制暴
埃琳娜的刀再次被雷古萨面无表情地拦截，只是稍微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推翻在地。
整整一个星期，她毫无进展。
“你太心软了，埃琳娜小妹。”雷古萨道，她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看见了吗，朝这里砍，一开始就不要犹豫。”
埃琳娜沉默地坐在地上，手中紧捏着短刀，她做不到。做不到一上来就直奔要害中的要害，她骨子里是拒绝杀人的。上次杀了两个强盗，是因为她知道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因为是你死我活的当口，她必须这样做。
雷古萨并没有强迫埃琳娜，在她呵斥后，她依然举起刀道：“再来！”
地上的埃琳娜像一只弓射了出去。这段时间，虽然她在对战雷古萨上毫无进步，但是为了应对雷古萨次次夺命的招式，她每天都紧绷着一根弦，长时间的高度注意力集中使得她在预测和行动上有了更大的心得，她的动作更加利落，反应更加迅速，知道如何巧妙地化解对方攻击的力度。
但刀又再次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已经说不清是第多少次了。埃琳娜泄气似地扔掉手上的刀，道：“歇一会。”
坐在石头上，泪水早已把全身打湿。该死的，为什么自己这个穿越者又没有加成又不能开挂，甚至连一件道具都不给？每天累死累活自己训练升级，那一刀一剑的本事都是自己实实在在磨出来的。但她其实不知道，她的这具身体，本身在格斗上就有极高的天赋，她是可以和瑞安比肩的天才，但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样。
雷古萨连大气都没喘一下，而是冷静的、安静的看着她。她也不过二十几岁，眼神就像是看破红尘的老者。埃琳娜本以为，一个解救奴隶组织的首领应该是活力的、充满激情的，而不应该如此沉着与淡漠。
风吹过来，吹动她的卷发，风沙弥漫，她眼睛微微虚起，整个人像隐匿进了风沙里。
她忽然意识到，可能是奴隶们已经习惯了闭嘴、习惯了自己的意见无关轻重、习惯了像一颗尘土那样卑微，似乎没有态度，似乎没有情绪。
也就在这等待的空档，一位奴隶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附在雷古萨的耳边说了什么。雷古萨眉头一紧，提剑，干涸的嘴唇开合道：“走吧。”
“去哪里？”埃琳娜站了起来。
“你可以不去，休息一天吧。是奴隶们的事情。”
“请务必带上我，我觉得我可以帮你。”
雷古萨点点头，走回地牢里，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她了，她拿起意见白中带灰的斗篷穿在身上，从正面看，这个斗篷头部是尖的，有一个三角形的暗色块，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鹰隼。她递给埃琳娜一个，埃琳娜也迅速穿上，化身为了隼的一员。
埃琳娜其实还是没有搞懂她们隼是做什么的，这好像是一个专门为妇女儿童伸出援手的组织，偶尔也会帮助非常弱势的奴隶。她们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奴隶，让她们能够在地牢里生活，而无需被人劳役。
几人上马，向城东南而去，走的都是偏僻小道，不会被人看见。
“要做什么？”埃琳娜问她。
“做本应该做的事，血债血偿，伸张正义。”
他们来到一户人家的后门，这里有个被草席裹着的东西。众人下马查看，旋转一圈，展开，露出里面的尸体。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埃琳娜吃了一惊：这正是她第一天来时看见的第一个被卖掉的女奴隶。只不过，在埃琳娜印象里，这女奴是长发，但现在却是贴着头皮的短发。
她是被乱棍打死的。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眼神中那种麻木和绝望共存的情绪，就像现在，她睁大着双眼，痛苦、恐惧、解脱、恨？有太多的情绪在她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虽然动作，眼里含着的泪落了下来，在她肮脏的脸上洗下两道干净的、似通往天国的路。
雷古萨抹下她的眼皮，将暮日教象征着重生的荆棘放在她的身边。
“谁杀了她？”埃琳娜问。
“她的主人。”雷古萨面无表情道，“她之所以被转卖，是因为三个月前为前主人家买东西的时候被几个流氓侮辱了，现在的主人发现她怀了孕，觉得肮脏，就把她打死了。”
女奴的尸体深深蜷着，她的两只手都跌在腹部的位置，她到死都在保护她的孩子——可以称得上是罪孽的孩子。
她哪里有过一丁点选择呢？
埃琳娜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她问：“要报告皇帝侍卫吗？”
“打死奴隶是无罪的。何况是犯了错的奴隶。”雷古萨道，她掀开自己的斗篷帽子，双眼死死盯着紧闭的后门。
“走吧，总有人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雷古萨一脚踢开后门，脆弱的锁链顷刻断裂。后院是养殖动物和奴隶住的地方，地面泥泞，臭气熏天。有奴隶正在喂牛，看见他们来了，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往前堂跑去。雷古萨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带着众人往前堂走去，就在路过水池时，埃琳娜看见水池边的竹竿上晾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人的头发——那是那个女奴的头发。
即使是面对穷困潦倒到一无所有的奴隶，他们依然吸干了她身上最后一点价值。
那一刻，埃琳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拿着刀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此刻，一个有些邪恶的想法在她心中弥漫开来，她非常迫切地，迫切地想要杀死那些禽兽一样的人。
前屋才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充足干净的水源、富丽堂皇的彩绘，大理石一般光滑美丽的墙壁，丝绸和金线缝制的帷幔。那位屋主人老爷听到动静，鞋也没穿，急急忙忙跑出来破口大骂，他帽子上宝石和他张开的嘴一样大。
雷古萨拦住了蠢蠢欲动的埃琳娜，吩咐阿加把他拖出来。阿加立刻前去，闻讯而来的侍卫想要阻止她，却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人还在大喊着：“该死的奴隶，竟然想用你的脏手碰我？保护我，保护我，你们这些饭桶到底在做什么？你们这帮废物！我要把你们都剁了喂狗！”
阿加似乎是没听到，折断了他的手腕，痛得他哀嚎起来，再扯着他，扔到了中间的空地上。雷古萨拔出刀，干脆利落地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吓得他一头冷汗。
雷古萨的刀就在他们老爷的脖子上，就如同审判一般，其他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雷古萨面色凝重，居高临下使得她的脸在对方眼里蒙上一层可怕的阴影，她宣布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偿命。由于你谋害孕妇的罪名，判决你死刑。”
雷古萨看向埃琳娜，示意让她来解决。憋了一肚子气的埃琳娜也没客气，她挥动手中的短剑，头发扬起，整个右眼都处于阴影之中。然而，她的刀还没有砍下，就被人打断了。
“请你们不要杀他。”
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突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跪倒在男人身边，哭得涕泪横流，她手中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原本睡的安稳，被母亲下跪的动作惊醒，哇哇大哭起来。在这种情形下，这个哭声尤其地刺耳，仿佛挠心一般。
“他是我的丈夫，请你们不要杀她。”穿着上好衣物、带着金银珠宝的女人说道。她打量着几人，猛然间向雷古萨扑去，道：“雷古萨阿姊，我认识您，我认识您，我也是矿区长大的孩子，那个时候我就认识您。我的丈夫刚从月石邦搬来，他不认识您，他冒犯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你的丈夫打死一个怀孕的女人。”
“呸，那女人的孩子不干净，晦气传给我儿子了怎么办？天晓得，我四十岁才生下这一个儿子。日光女神明鉴，这里的奴隶贩子丝毫不讲诚信，卖给我一个这样的奴隶，等会我就去让他退钱。”
“嘘——我的老爷，您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啊。不是这样的，雷古萨阿姊，我的丈夫是不小心打死她的，他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而已。”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伏在雷古萨的腿上，“你把他杀了，我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嫁给一个老爷，让我的孩子不用像我们一样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如果你杀了他，他其他三个老婆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到时候我怎么能养活我的孩子啊。”
眼看着哭得快昏厥过去的女人，埃琳娜心软了。她放下刀，一时间，再也下不了手。
“那就赶快拿着他的钱离开这里吧。”雷古萨道，“我会帮你解决这些侍卫。”
在女人不可置信的神情中，雷古萨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斩下了他的头颅，他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但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女人的哭声立止，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她呆滞住了，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撑着地面，似乎还不能接受发生了什么，只有他的孩子，对这一切变故一无所知，依然在奋力地哭着。
周围的侍卫愣了一下，随即冲了上来，但他们显然不是四人的对手。不只是为了给女奴报仇还是为女人清除后患，她下了死手。其他二人看见雷古萨的举动，也下了死手。埃琳娜有些犯难，要杀了他们吗？可是杀死女奴只是主人的命令，他们根本无法反抗，他们也只是任人调遣的工具啊。
“你没必要心软，侍卫对奴隶的态度，比这些主人好不到哪里去。”雷古萨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某位侍卫的，也说不清楚。”
埃琳娜听懂了，侍卫们虽然也受到主人的奴役，但面对起比自己地位更加低微的奴隶，似乎也没有善待他们。尤其是女奴隶，真是可怜，只是因为自己是女人，就要无端承受更多的折磨和痛苦。
埃琳娜横下心来，刀干脆地勾进了侍卫的脖子。
侍卫清理完成，其他侍从和奴隶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不敢再出来了。雷古塞看了一眼仍在原地发呆的女人，道：“快去拿钱吧，你想去哪里，我派车送你。”
那女人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雷古萨，面上露出一丝仇恨的情绪，但是，她又不得不依赖她的帮助，她不能留下，一旦这位老爷那三个太太和八个女儿知道他死了，她们会把她扫地出门，还可能会虐待她的孩子。她先是趴在老爷的尸体身上，毕竟是矿区长大的人，她强忍住恶心，将他身上的金银饰品和宝石扒得干干净净次，随后跑进房间，将一切便于携带的值钱物品都裹进一张毯子里，穿上一身黑色的袍子，抱着再次平静的孩子，来到了雷古萨身边。
“走吧。”她说。
就在她收拾东西的这段时间里，雷古萨用剑沾了献血，在墙上画下一只隼的图标。皇侍随时就会来，她们带着女人，快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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