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黄眉充佛祖 四众皆遭难

话表唐三藏一念虔诚，且休言天神保护，似这草木之灵，尚来引送，雅会一宵，脱出荆棘针刺，再无萝壮攀缠。

        这话就说得太损了啊，佛家是最听不得草木有情有灵的。

        出了荆棘岭，春天就来了，而且唐僧几个现在那叫个心情舒畅，和睦相处的。师徒们也自寻芳踏翠，缓随马步，正行之间，忽见一座高山，远望着与天相接。

        这个地方，也很有可能说的是乌巢禅师-佛陀之九弟子给唐僧偈语中说的接天崖。

        三藏扬鞭指大山，感慨似可接着青天，透冲碧汉。行者依旧还是喜欢跟唐僧唱反调，就说不可能啊。八戒就拍师父马屁，猴儿给解释了下昆仑天柱的真正含义。自古天不满西北。昆仑山在西北乾位上，故有顶天塞空之意，遂名天柱。沙僧笑道，“大哥把这好话儿莫与他说，他听了去，又降别人。我们且走路，等上了那山，就知高下也。”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了，师徒几个的确是心意相同了不少的，尤其是沙僧，现在脸上都有了很多真挚的笑容，大哥叫得发自肺腑真心的尊重，也愿意多说几句话了。沙僧和八戒的关系更是叫个铁了，俩人还追着赶着厮耍厮斗哩。

        到了那山崖之边，前方山势险峻，动物颇多。忽闻虎啸惊人胆，斑豹苍狼把路拦。唐三藏一见心惊，孙行者神通广大，你看他一条金箍棒，哮吼一声，吓过了狼虫虎豹，剖开路，引师父直上高山。

        这里面肯定又是隐隐所指，看来是要遇上狠人了。

        忽然看见个好所在，猴儿说那却便是座寺院，禅光瑞霭之中，又有些凶气。有点像雷音寺，但是道路不对啊。

        师徒几个就开始瞎琢磨了，最后沙僧提议，看看去呗，大家同意。那长老策马加鞭至山门前，见“雷音寺”三个大字，慌得滚下马来，倒在地下，口里骂道，“泼猢狲！害杀我也！现是雷音寺，还哄我哩！”行者陪笑道，“师父莫恼，你再看看。山门上乃四个字，你怎么只念出三个来，倒还怪我？”长老战兢兢的爬起来再看，真个是四个字，乃“小雷音寺”。

        咱们看，现在的悟空的确乖巧多了，对师傅的态度明显好多了，师傅毕竟是师傅。

        三藏道，“就是小雷音寺，必定也有个佛祖在内。”行者道，“不可进去，此处少吉多凶，若有祸患，你莫怪我。”三藏道，“就是无佛，也必有个佛象。我弟子心愿遇佛拜佛，如何怪你。”

        猴儿现在是刻意委婉，但是唐僧却是半瓶子醋晃荡，咬定青山啊就不松嘴的。不过唐僧现在却是轻易不骂也不敢骂悟空了，俩人的关系急剧升温。

        只听得山门里有人叫道，“唐僧，你自东土来拜见我佛，怎么还这等怠慢？”三藏闻言即便下拜，八戒也磕头，沙僧也跪倒，惟大圣牵马收拾行李在后。

        一听到我佛，唐僧是虔诚下拜，八戒和沙僧以为功德圆满了，前程要来了。只有孙悟空是产生怀疑的，但是呢，自己的眼睛被上过眼药，是看不十分清眼前的。

        方入到二层门内，就见如来大殿。殿门外宝台之下，摆列着五百罗汉神妙的，真个是香花艳丽，瑞气缤纷。慌得那长老与八戒沙僧一步一拜，，行者公然不拜。又闻得莲台座上厉声高叫道，“那孙悟空，见如来怎么不拜？”

        这么一叫唤，悟空就更怀疑了，因为如来见了自己是喜欢叫“悟空”，是不带姓的。就又仔细观看，见得是假。那是肯定的，这眼药上的不能连佛祖都认错人了呀。

        悟空就双手轮棒，上前便打假如来。只听得半空中叮当一声，撇下一副金铙，把行者连头带足，合在金铙之内。慌得猪八戒、沙和尚措手不及，尽被拿了，又将三藏捉住。

        原来这个妖怪打算等悟空死了，再好好吃唐僧几个的肉，其实是不敢吃的，是给下面那些傻小妖给糊弄着看的。这金铙之中的猴儿，只搁在宝台之上，限三昼夜化为脓血。

        这个金铙有古怪的，是别有含义隐指的。

        碧眼猢儿识假真，禅机见象拜金身。黄婆盲目同参礼，木母痴心共话论。邪怪生强欺本性，魔头怀恶诈天人。诚为道小魔头大，错入旁门枉费身。

        这首诗更是有玄机，尤其是最后一句。

        却说行者合在金铙里，黑洞洞的，燥得满身流汗，左拱右撞，不能得出，急得他使铁棒乱打，莫想得动分毫。这宝贝还随心变化，是个如意佛宝啊。悟空心里没了算计，用毫毛变了梅花头五瓣钻儿，钻有千百下，只钻得苍苍响亮，再不钻动一些。行者急了，却捻个诀，拘了小佛神们到外面使唤。

        众神在外面也撬不开，只好派人上天庭求助。为什么不去佛家求援哩，说明这些小兔崽子们知道内幕，是佛家专门安排的考验。

        见玉帝俯伏启奏道，“主公，臣乃五方揭谛使。今有唐僧错认灵山进拜，原来是妖魔将大圣合在一副金铙之内，进退无门，看看至死，特来启奏。”即传旨，“差二十八宿星辰，快去释厄降妖。”

        可不，唐僧那是佛家的人，人家玉帝才不搭理呢，八戒沙僧也算是叛将，就更不能提了，只有孙悟空的齐天大圣封号并没有撤销啊，所以就拿猴儿说事。玉帝也很给面子，既然你口称是臣，那当然就派人帮忙去吧。而且是立马就答应了，跟上次悟空来敷衍了半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的。其实呢，是天庭已经收了佛家给的提成了，那当然不好意思袖手不顾的。

        那星宿自然不敢少缓，随同揭谛，来救猴儿。没有敢砸那金铙，怕惊动妖怪，就撬了半天，但也没弄开。

        亢金龙判断此宝定是个如意之物，便说道，“你在那里面，等我使角尖儿拱进来，你可变化了，顺松处脱身。”这星宿把身变小了，那角尖儿就似个针尖一样，顺着钹合缝口上，伸将进去，可怜用尽千斤之力，方能穿透里面。却将本身与角使法象，叫，“长，长，长！”角就长有碗来粗细。那钹口倒也不象金铸的，好似皮肉长成的，顺着亢金龙的角，紧紧噙住，四下里更无一丝拔缝。

        好大圣，即将金箍棒变作一把钢钻儿，将他那角尖上钻了一个孔窍，把身子变得似个芥菜子儿，拱在那钻眼里蹲着叫，“扯出角去，扯出角去！”这星宿又不知费了多少力，方才拔出，使得力尽筋柔，倒在地下。行者出来后，就掣出铁棒，将那铙钹给打碎了，成了千百块散碎之金！

        为什么要描述得这么详细呢，因为这里面隐含了个典故的。

        咱们前面提到的唐初排佛先驱傅奕，555年～639年，集儒家道家于一身，他其实算是个无神论者，且精于天文历数。曾经自己说过，虽究阴阳数术之书，而并不之信。而其本人的确是做过一段时间的道士，后来还俗的。

        傅奕是吴承恩的偶像，老吴也是个无神论者，他对佛道民间神话等等其实是一点儿也不信的。

        那么关于傅奕，野史趣闻中，是有些颇有趣的故事的。

        说唐朝来了一个西域僧人，鼓吹自己能咒死活人的，还能让人复活的。但就是这么瞎扯的传闻，就连李世民都困惑了。但是傅奕不信，就和西域高僧在唐太宗面前赌赛。那个番僧就念啊念的，但是傅奕就是稳如泰山一般。最后那个和尚没辙了，就假装被飞来之物给凿晕了。

        第二个传说，这回从印度来了个和尚，手里有个金刚石，却谎称是佛牙，说这个玩意儿坚硬无比的。这就引了不少人去看去试验，果然没有什么东西能制住这个所谓佛牙的。傅奕虽然生病了，听说之后，就让儿子拿了羚羊角，使劲一敲，就敲碎了那个金刚石。

        其实呢，这个金刚石它为啥就被羚羊角给敲碎了？那个时候，科技不发达，番僧手里的金刚石肯定是原矿石，没有经过切割打磨的。这坚硬的物体一般肯定是很脆的，是怕敲击的。所以才能被羚羊角给敲碎了。现在的钻石那是切割成复杂的多面体，抗击打碰撞能力才高了不少的。但也不能个儿太大，否则照样能给敲碎的。这个人造钻石是不容易敲碎的，因此倒是鉴别是不是原生钻石的一个方法，不过恐怕没有人这么干的。

        这个传说，和现在我们刚刚上面提到的猴儿和金铙就有所对应上了。所以老吴是相信了这两个故事的，并改动一番，亢金龙的角才能钻进金铙里面，成为西游记里面的内容。

        还有个小故事，更有意思了，却是唐朝的一本和尚们写的《广弘明集》里面的。说傅奕家里穷呀就当了道士了，但是他是个财迷，就找和尚死皮赖脸的借钱。结果没能如愿，就对佛家心存怨恨，才跟佛儿对着干的。后来呢，傅奕在大唐刚刚建立，就跑来长安，没地方住啊，就在人家一个道人叫王岿的家里住着，因为是同行么，好吃好喝好招待。然而傅奕没几天就和王岿的老婆搞在一起了，都不带避讳旁人，但瞒着王岿的。那这个王岿有个当和尚的哥哥，就告诉弟弟了。王岿开始不相信傅奕这个穷光蛋，会做出这等事来。但是也就回家去验证一下，结果还真让哥哥说对了。这个王岿就傻眼了，带着绿帽子回到自己出家的道观，从此不回家了。

        这简直就是荒诞不经啊，那为什么和尚们要编排傅奕这么个故事呢？因为当时有个叫法琳的著名僧人是和傅奕俩人斗法的。

        这个法琳少年出家，佛经读的很溜，在他三十岁左右的时候，竟然混到道教卧底，研习道经一年有余，所以对道教的理论也颇通的，后来就又回到佛教老本行了。

        但在唐高祖李渊四年，和太史令傅奕就产生佛道冲突了。开始是李渊亲自上阵，但是说不过和尚，没法了就让傅奕上，傅奕和法琳经过言语交锋斗阵，结果傅奕把法琳忽悠的找不着北了。傅奕给和尚们还起了两个名字哩，秃丁和胡鬼。

        法琳后来心有不甘，就写了几本书，参考了道教的书籍，认为老子和孔子是敬佛的，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驳斥傅奕，因为用佛经说不过人家啊。

        但是老子和孔子还有乔达摩悉达多出生的时候差不了多少的，怎么可能老、孔会敬佛呢？连乔达摩悉达多的名字都没听说过的，老、孔活着的时候，佛教才开始起步的，在印度的流传范围都还很小的。所以法琳写的书拿给李渊看，那唐高祖是根本就不相信啊。

        但是法琳在武德六年（公元623年）给秦王上书了，这李世民就动了心思的，好言安慰了法琳啊。证明这个时候，李世民已经对皇位或是大权已经觊觎了的。

        在武德九年三月，唐高祖开始裁撤长安的僧人，不能太多了，最多只能保留一千个和尚。但到了六月初四，发生了玄武门之变，不久高祖退位，唐太宗李世民大赦天下，就又将和尚们给召回来了。

        贞观元年唐太宗对法琳照顾有加，是有限制的发展佛教的。因为李世民太在意玄武门之变的影响了，要赶紧争取更大范围内的支持啊。等到了贞观十一年的时候，天下略定了，唐太宗就将道士的地位给推到和尚前面了，这法琳不服，就找李世民要个说法，但唐太宗这个时候已经牛了很多，就根本没有理睬他。

        甚至在贞观十三年差点将法琳给治罪，幸亏现在的法琳更加成熟，已经成了高僧了，就念了七天观音灵感咒什么的，又忽悠了李世民了。唐太宗就把他给放了，但是给撵到四川了，法琳后来觉着冤啊，十几年前您可不是这样对俺的啊，才就写了本《悼屈原篇》以表达自己的想法。

        那么对比李渊李世民父子对于佛教的态度，显然李渊要更加激烈的反对。李渊有个女儿叫平阳公主，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传奇英雄将领啊。但是大概在25岁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过世了。李渊力排众议，用军礼下葬女儿，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胡扯的不少啊，还接着看书。

        一打碎金铙，就将妖怪惊醒了。那妖王收了碎金，使一根短软狼牙棒，出营高叫，“孙行者！好男子不可远走高飞！快向前与我交战三合！”行者忍不住，观看那妖精怎生模样，但见他——蓬着头，勒一条扁薄金箍；光着眼，簇两道黄眉的竖。悬胆鼻，孔窃开查；四方口，牙齿尖利。穿一副叩结连环铠，勒一条生丝攒穗绦。脚踏乌喇鞋一对，手执狼牙棒一根。

        老吴评价这个黄眉老怪是此形似兽不如兽，相貌非人却似人。很明显，老吴对这个妖怪很是痛恨的，肯定又映射了什么明朝人物了。

        行者挺着铁棒喝道，“你是个什么怪物，擅敢假装佛祖，侵占山头，虚设小雷音寺！”

        从话里看出，这个妖怪映射的人物地位很高的，因为敢假装佛祖，虚设小雷音寺的。

        那妖王道，“这猴儿是也不知我的姓名，故来冒犯仙山。此处唤做小西天，因我修行，得了正果，天赐与我的宝阁珍楼。我名乃是黄眉老佛，这里人不知，但称我为黄眉大王、黄眉爷爷。一向久知你往西去，有些手段，故此设象显能，诱你师父进来，要和你打个赌赛。如若斗得过我，饶你师徒，让汝等成个正果；如若不能，将汝等打死，等我去见如来取经，果正中华也。”

        嚯，按照妖怪的话，就更了不得了呀。最后的一句果正中华也，明显是在说，这个映射人物是朝中的大员或是权势滔天的。

        俩人就打吧，两条棒，不一样，说将起来有形状，一条短软佛家兵，一条坚硬藏海藏。都有随心变化功，今番相遇争强壮。

        这么一描述，基本就能知道了，一个软兵，一个硬棍。让人联想到阴阳，那么这个映射的家伙很可能是个宦官了。

        这个黄眉老怪也挺厉害，和猴儿打了半天不落下风的。后来老妖魔解下一条旧白布搭包儿，往上一抛，把孙大圣他们都给通装将去，得胜而回。

        孙大圣忽闻有悲泣之声，却原来是唐僧哭着后悔自个没听猴儿的话。行者听了就心生怜悯，也就原谅了师父不肯听劝了。唐僧于患难之中，还有忆念老孙之意，也是难得，唐僧的本质很不错的。

        悟空就脱了绳索，去找师父，长老甚喜道，“徒弟，快救我一救！向后事但凭你处，再不强了！”呵呵，现在的话，也只能现在听听罢了，以后还得摆出师父的架子的。此一时彼一时也。

        行者将众人连马都给救出来了，却不知行李在何处，便让别人先走，自己又来找寻。不想悟空已经好多年不挑担子了，就碰到楼板上，唿喇的一声响亮。把妖怪惊醒了，悟空恐又遭他罗网，挑不成包袱，纵筋斗就跳出楼窗外走了。

        那妖精见唐僧不见了就追，结果遇上众人，继续还打。后来猴儿忽然来了，八戒迎着道，“行李如何？”行者道，“老孙的性命几乎难免，却便说什么行李！”沙僧执着宝杖道，“且休叙话，快去打妖精也！”

        老猪的猴儿的话，十分费解的，倒是沙僧却是少有的勇猛。

        妖怪再度取出宝贝。孙行者看得分明，道声，“不好了！走啊！”他就先跑了，剩下的却都给抓了去。

        接下来，悟空的表现很是古怪的，咬牙恨怪物，滴泪想唐僧，仰面朝天望，悲嗟忽失声，感叹师父命苦，如今将天神天将许多人又都装进去了，我待求救于天，奈恐玉帝见怪。

        这话里有文章呀，看来玉帝对这个妖怪的态度是暧昧的，不是真心想要抓妖的。更加让人觉得这个黄眉老怪映射的就是个得势宦官。前面描写的玉帝派人来抓，其实是明朝的一个皇帝，听了大臣的举奏，便让人去查找证据什么的。但是这个太监的权势很大，肯定是陷害或是借机收拾过不少当朝官员的。

        那到底是谁呢？又该如何去抓捕呢？请听下回接着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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