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的转变
偌大的冰场中，没有音乐声，没有人声，四周寂寂，只有冰刀在高速运动下碰撞冰面发出的破冰声。
一个身形纤长的人影在冰面上跳跃滑行，与宽广的冰面相比起来，他是那么的渺小，但只要亲眼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会小瞧那具身体中所蕴含的力量感。
因为此时他在征服冰面！
助滑积蓄到足够的速度，左前外刃蹬冰，身体爆发力量，向前起跳，在腾空的这一瞬间，身体旋转完成三周半的圈数，落冰时换脚，以右后外刃向后滑出。
一气呵成的动作，让人注目的享受，宛如猎豹扑食般的迅捷有力，在每一个人心上留下震撼。
段数和钟灵在一边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宁盏燃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眼底其实也已经很满意，脸上神色却波澜不兴。
放在专业赛场上，林锡雀的这个3a拿出来都不输了，但作为他从小培养到大的苗子，中间被人连根薅走，现在再想种回这个盆，可没那么容易。
场外三人的情绪活动林锡雀全没关注，此时他全身心地投入在花滑的世界中，细小晶莹的冰晶在冰刀与冰面的旋转切割下从他的脚下飞出，他仿佛是这个冰雪世界的主宰，冰上流动全部为我所用。
3a落冰后有一个巨大的冲击力，选手如果处理不好这股力量，最容易在落冰的时候摔倒，严重时甚至可能造成骨折。
攀岩的经历让林锡雀无论在多么危机的关头都能呼吸不乱，身临深渊，亦能屏气凝神。
林锡雀最擅借势而为，落冰后并没有抵抗那股惯性，反而压低重心，顺着向后冲出的速度，转身向前跳跃，左前外刃蹬冰，原地干拔跳跃，身体在空中旋转三周，而后以右后外刃落冰，向后滑出。
因为是向前起跳，天然多出半周的圈数，竟然又是一个起落完美的阿克塞尔三周半跳！
宁盏燃的神色也不禁动容，前天晚上他才看着林锡雀练成功3a，今天竟然就能连续做两个3a连跳。
如果这小子出现在他们当年的赛场上……宁盏燃眼睛发亮，那会是怎样的风起云涌。
林锡雀做完这两个连跳就耗掉了所有力气，花滑的短节目表演中，跳跃如果在后半段会有系数加分，是给体力优势选手的一个机会。
林锡雀就是体力欠缺，不得不将所有的高难度跳跃都放在前面，在他体力还没有消耗的时候做出来。
本来还以为做完3a连跳可以接一些平缓些的跳跃，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底子比他想的更差一些，这么长时间的锻炼也没提高多少，现在是完全无法继续后面的表演了。
连续3a跳跃后的冲击力让林锡雀一直在冰面上滑行，眼看着到达冰场边界，要撞到护栏，林锡雀却没有一丝力气再去改变方向或瞬停。
砰的一声——
林锡雀的后背狠狠撞在冰场边缘的围栏上，所幸这里是节目组设置的一个木质的广告牌，还没有撤走，在撞上前，林锡雀胳膊肘向后撑了一下，他又是直立着撞上去，受力面均匀，所以并没撞伤筋骨，只是疼痛是免不了的。
林锡雀眉头一皱，很快松开，神色已经平淡下来，他顺势背靠着木质广告牌滑落，坐在冰面上，恢复体力。
段数和钟灵在岸上见了这一幕，都急的下冰，穿着平鞋摇摇晃晃地跑到了林锡雀身边，段数问：“林小哥，你没事吧？”
钟灵直接拉起林锡雀的手，想搭在自己肩膀上，“我背你上岸。”
林锡雀轻缓地笑了下，“没事，我只是低血糖，缓一会就好了。”
段数闻言松了一口气，“我说林小哥怎么刹车没刹住呢。”
钟灵却还是拉着林锡雀的胳膊，“那也不能坐在冰面上缓啊，先上岸。”
林锡雀拗不过钟灵，最后被段数和钟灵两个搀扶着滑过了冰场，换了鞋回到岸上。
到了岸上，林锡雀先和宁盏燃打招呼，“宁叔。”
虽然身上还疼痛，一双眼睛却亮亮地看向宁盏燃，像一只看到松果的松鼠。
宁盏燃暗自里好笑，刚才他看到林锡雀撞上护栏也急了一下，按说既然3a连跳的第二跳都平稳落冰了，不应该再控制不好身体。
听段数钟灵问出来是低血糖后才松一口气，否则他就要直接拨打救护车了。
现在看着林锡雀这期待的眼神，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都撞成这样了，还想着让自己答应他呢。
宁盏燃故意板着脸，先问：“撞的严重吗？”
“不严重，”林锡雀，“我眉头都没皱。”眉头皱了，但确实不严重，比这更严重的伤林锡雀都能皱着眉不吭一声，他前世受的伤比这严重的不少。
宁盏燃上下把林锡雀打量了一遍，见林锡雀虽然是靠段数、钟灵搀扶站着，但骨骼都看不出来问题。
宁盏燃盯着林锡雀看，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两个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林锡雀先开口，“宁叔，我想回云上。”
宁盏燃不说话的看着他，三年前因为林锡雀离开生气、听到他要回来的激动、刚才担心他撞坏的情绪一瞬间都混杂在一起，宁盏燃突然大怒，一巴掌拍林锡雀头上，“回云上你来娱乐圈干吗！”
林锡雀委屈地按着头：“打工啊。”
宁盏燃举起手：“还说？”
林锡雀眨眨眼：“我看你在这里，来找你。”
“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直接来找您不是等着被您拿着扫帚扫地出门吗？”
宁盏燃话堵了一下，随即又毫不客气哼笑了一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林锡雀垂下头，“宁叔，我想回云上，你帮帮我吧。”
宁盏燃这时候还没好气，呛道：“回去干什么？回去养老啊？”
林锡雀听到这句话，噌的抬起头，两只纯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回去拿金牌，我要进奥运！”
宁盏燃听到这句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意都在眼底，像是看到自己养大的威风凛凛的狮子，终于要扑向更广阔的草原，与有荣焉。
而一边的段数和钟灵听着林小哥和宁教练的这一段对话，就可剩震惊了。
他们两个人之前竟然认识，听起来关系还很好。
而且，“林小哥你刚才说什么？”段数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锡雀，“你要进奥运？”
而钟灵震惊的点不在这里，“你要拿金牌？那你怎么不来攀岩项目拿！”
钟灵大无语，“攀岩这一届刚被列入奥运会项目，你都不知道他们多缺人，就需要你这样能拿金牌的人才。”
林锡雀听到这句注意力被吸引了一下，前一世他所在的世界攀岩并不是奥运项目之一。
林锡雀想就这件事多问钟灵几句，钟灵抓了抓头发，说不出一朵花来，“我了解的也都是我哥告诉我的，他知道的更多，等你回昙城我带我哥来找你吧。”
林锡雀想了想，“也成。”
钟灵则是暗自高兴，终于把自家哥哥推销出去了。
之后能不能把林小哥拉进攀岩国家队，就看哥哥自己努力了。
经过段数和钟灵这一段插曲，宁盏燃和林锡雀之间那一句呛一句的气氛松驰了不少，宁盏燃斜睨了林锡雀一眼，问：“今天回昙城吗？”
“下午的飞机，”林锡雀回想了下订票时的航班信息，“我们应该是同一趟飞机。”
宁盏燃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下飞机后我就去和云河商量。”
云河就是云上俱乐部的老板，和宁盏燃的关系非常好，有宁盏燃去说情，林锡雀回云上是肯定没问题了。
林锡雀喜上眉梢，觉得身体流失的体力都充沛不少，能自己支楞着站起来，不用段数和钟灵扶了。
他冲已经一马当先走远的宁盏燃道：“宁叔，把我签回云上后记得给我报名世青赛啊！”林锡雀中气十足的大喊，“我看官网报名快截止了。”
宁盏燃向后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一下子心头一件大事解决，就像搬开了一块石头，林锡雀心情轻松。
和段数告别后，又与钟灵约定回到昙城联系，林锡雀在蓝洛冰场大门等宁盏燃。宁盏燃去取行李了，待会他们两人一起去机场。
等待的过程中，有穿着节目组服装的工作人员找过来，递给林锡雀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有人给你送的巧克力。”
“谁？”林锡雀抬头问。
工作人员却没说，只叮嘱林锡雀把巧克力吃了，缓解低血糖症状，然后就转身走了。
林锡雀拆开一颗巧克力吃了，72黑巧，微苦，含入唇舌中就化了，口腔中萦绕着甜甜的滋味，因为脱力而酸痛的肌肉都感觉被抚慰不少。
知道他刚才低血糖的就只有段数和钟灵，林锡雀以为是他们两个中的谁吩咐工作人员送的，就没多想。等到了宁盏燃后，一起出发去机场。
蓝洛冰场中，总统筹擦着脑门上的汗赶回来，本来全剧组都已经撤离了，临时接到电话，他们的大老板竟然还留在冰场中。
总统筹挂了电话，点了一辆商务车，火急火燎地就赶回来接人。
楼彻笙等到总统筹跑到近前，才不急不忙关掉电脑，不等总统筹手伸出来想要推他，自己控制着轮椅当前行走。
路过一号大厅的时候，楼彻笙像是不经意间往里看了一眼，问总统筹，“五架无人机都收起来了吗？”
“都收了，全都在归航位置，没乱停。”
楼彻笙点点头。
“但是归航时间不对，”总统筹分析着下面人给他报上来的异常数据，审慎道，“我派在那里等的人说是自收到归航指令起，十五分钟后五架无人机才陆续回来。”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久，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总统筹为上司分忧地说，“要不要我派人去查下监控？”
楼彻笙抓着笔记本的手指蜷了下，他抿了抿唇，道：“不用，是归航时冰场上又出现了目标。”
总统筹哦了声点了点头，没闭嘴多久突然又张嘴道：“不对啊，那也不该十五分钟啊。”
楼彻笙这次没之前的好语气了，冷声道：“我一直看着，没有什么事，不许查监控。”
总统筹立刻像拉拉链一样闭上了自己的嘴。
出去冰场大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天光散下来，笼在楼彻笙的周身，他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浮现了之前在二楼的画面。
林锡雀趴在护栏上，下巴枕着手臂，歪头看他，“你不觉得花滑很美吗？”
楼彻笙此时想。
确实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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